第2章 一星

夏末,傍晚總是會有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雨幕磅礴傾斜而下,整個城市籠罩在水霧之中。

範宛打開手機,這種惡劣天氣鮮少有人外出,卻依然沒有任何訂單。

他原本是一名外賣員,人帥又能幹,口碑一直不錯。

前兩年送外賣攢了點錢,本着做大做強的經營理念,便和一個熟識的外賣店廚師小哥一起,湊錢開了間豬扒飯門店。

他負責接單收錢送貨,小哥負責廚房做飯。

因為資金不夠,沒法在臨街旺鋪開店,于是便找了個門可羅雀的後街角落,租了門店,主要以外賣為主。

一開始範宛也到大外賣平臺上發布信息,但後來才知道,原來網上開店是要給平臺分成的,一單生意利潤沒幾個,都被平臺收了。

所以本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精神,他決定自己發小卡片接單,自己送貨上門,進一步節約人力成本。

果然,這麽一來成本那是相當的節約,一周過去,一單沒接。

後廚材料消耗極低,廚師小哥每天的工作量就是他們兩個的早飯午飯晚飯和宵夜。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這天廚師小哥對範宛說:“老板,要不你換個號碼試試。”

“這接單號碼還有說法?”範宛有點不解。

“你現在這個號碼尾號是5174,怎麽總聽着像我要吃屎。”

“……那你給我個號。”

“這個號我昨天才買的,5917,我就要吃,試試看?”

“我咋覺得差球不多呢?說了別吃屎,還就要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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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手氣嘛。” 穿着老式背心的小哥翹着人字拖,點了根煙,英俊的臉龐上挂着唏噓的胡茬,睜着迷離的眼神,若有所思地說道。

廚師小哥名叫蔡刀。

人如其名,有着一副像刀鋒一樣冷酷的臉,眉眼過于鋒利淡漠,長期在廚房油煙的環境裏,卻膚質白皙,個子颀長,頭頂幾乎越過油煙機,需要不時彎下腰。

就是如此精致的氣質,卻喜歡走頹廢慵懶風,穿衣風格基本以上世紀90年代的大叔風為主,穿着緊身背心。偶爾因為後廚太熱,卷起內衣邊兒,露出一點若隐若現的腹肌。

範宛也不知道這小哥為什麽就同意跟着自己出來創業,不僅如此,還總是一副市井高人一般,時不時給他指點迷津。

所以還真別說,這5917的號碼還真靈,小卡片剛發出去半天,來電話了。

“喂……”對方聲音沉重,喘息不勻,一看就是餓得兩眼發暈的樣子。

“您好,這裏是仁和豬扒飯,請問您要點些什麽?”

“人和豬……扒飯?”

“仁和……豬扒飯。”範宛趕緊糾正道。

“……”對方沉默,看來是對店裏的産品有一些懷疑,範宛覺得要趕緊推薦推薦。

“我們店主打炸豬扒飯,也有雞排,牛肉,香腸,今天優惠酬賓,點單還送韓國泡菜加酸梅湯,而且第二份半價……”

話還沒說完,對方猛地嘶喊到:“快來救我們!!”

吓了範宛一跳,沒想到對方已經餓到快不行了。

“好的好的,那就直接給你們定套餐了,你們幾個人?”

“五、五個……不……已經死了一個……”

沒想到這已經等外賣等到餓暈死過去了。

“好的好的,那我還是送五份過來,那一份算我們贈送,請問你們地址……”

“和平街173號……”說着,電話戛然而斷。

範宛卻異常興奮,朝後廚喊道:“小哥,開張了,五份豬扒套餐!”

幾分鐘後,範宛提着新出鍋的豬扒飯,跨上小電驢,直奔目的地。

和平街173號是個老弄堂裏解放前的遺留建築,掩蓋在一片雜草瘋狂生長無人打理的院落裏。

範宛在門口喊了兩聲,沒人搭理,便推開院門,直接來到房門前面。他猛地敲了敲門,還是沒人應答,索性握住門把手一推,那門竟然沒鎖。

範宛進到屋內,一片漆黑,剛準備扯開嗓子喊,身後的門卻哐地關上了。

一眨眼間,房子燈亮了。

眼前是一棟電視裏那種解放前的小洋樓,西式裝修,水晶吊燈,古董家具,頗有些奢華,而且從大廳門口就能看到一部浮誇的旋轉樓梯直達二樓。

“這什麽鬼,神叨叨的房子,吓我一跳。”範宛撇了撇嘴,喊道:“誰點的五份豬排飯!”

幾秒鐘後,那房子二樓傳來急促腳步聲。

一個禿頂的大叔,衣衫不整,穿着袖子都扯爛了半截的藍色襯衫,急匆匆地從二樓跑了下來,驚訝地看着範宛,然後沖到他身後猛地扭那門把手,但那門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能打開的意思。

他轉而一把抓住範宛的手,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我?”範宛愣了一下,回答,“我看門沒鎖,推門進來的啊?”

那大叔一副驚恐的表情,又問:“小兄弟,你難道就是……剛才電話裏的那位?”

範宛趕緊點了點頭,把飯盒袋子提給對方,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五份豬扒飯套餐,新店優惠,只收四份的錢,一份二十五,剛好一百元。”

“媽耶!”大叔驚呼道,“都啥時候了!你還惦記什麽外賣。既然這電話能把你叫來,肯定有用。你趕緊來看看吧!”

說着就趕緊把範宛往樓上拖。

“等等等等!要是餓慌了你把飯拿上去吃啊,拖我幹嘛!”

範宛一邊驚呼一邊喊:“這是外賣電話,雖然訂餐的小卡片上寫的是‘用心服務,滿足饑渴的你’,但不是那種滿足,你不要誤會!”

無視他的拒絕,範宛還是被衣衫褴褛的禿頭大叔拖到了二樓一間房間。

此刻只見裏面已經坐了幾個人,看得出,個個都面露驚恐的神色,而且好像同樣都衣衫不整。

範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我說大叔,你們這派對主題……是乞丐風嗎?”

一邊說着,一邊把被扯到肩膀的衣領,趕緊拉了拉。

“什麽派對呀,這可是要人命的地方!”那禿頭大叔指了指一具躺在床邊的人體,說道,“你看看,這已經死了一個人了呢!”

範宛愣了半天,又咽了一口唾沫,打着顫說道:“這……原來你們電話裏說的死了,不是餓得快死的意思啊,是……真死了?”

接着他看了看這幾個人,又說道:“哥哥姐姐們,別吓我啊,我就是一送外賣的,你們這到底是驚悚派對呢還是拍偵探片呢還是玩實景破案游戲呢?”

這時候,坐在靠邊的椅子上的一位戴眼鏡的男人站了起來,扶了下眼鏡,走到範宛身邊,扶着他的肩膀,細聲說道:“看來需要我來給你說明一下。”

範宛被眼鏡男這一暧昧的動作吓得一激靈,趕緊把他手拍下來:“等等,說明之前我有個請求。”

範宛指了指外賣袋子,說道:“你們誰把錢先結了。”

“結什麽錢?”眼鏡男問。

“外賣啊,豬扒飯。”

屋裏的人一聽說豬扒飯三個字,好像眼神都有點不對了。

看得出,這是餓慌了的眼神。

“要不……”範宛沖大家看了看,說道,“要不先吃飯?”

“不是……這個……”坐在另一個角落的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忽然緊張地問道,“這個時候領盒飯,是不是有點……不吉利啊。”

她這話一出,屋裏的幾個人又神色嚴峻了起來。

“怎麽不吉利了?”範宛有點奇怪。

“說到這裏,你可能有點疑惑,讓我給你說明一下……”眼鏡男又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道。

範宛卻別過頭,沖着剛才說話的女高中生,催促道:“吃不吃是你們的事,但這錢總得付吧。”

“那我先把錢給你吧。”這時站在門口的,一個年輕女職員模樣的女子,細聲細語地說道,她從職員裝的馬甲外套兜裏掏出一張一百元來,遞給了範宛。

範宛接過錢,摸着這一百元,差點沒落下熱淚。

開業這麽久,第一次賺錢,簡直想哭。

“好了,既然錢也收了,就讓我……”

眼鏡男又想說話,範宛立馬雙手抱拳,沖各位行了個禮,大呼一聲:“各位大俠,謝謝惠顧,記得五星好評!這裏的事兒我就不摻和了,祝大家玩得愉快。”

說完趕緊腳底板抹油扭屁股就往房間外跑。

他一路從二樓沖到大門口,用力一轉把手,卻發現門已鎖死。

樓上的幾個人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跟着他來到樓下。

“別徒勞了,這屋子出不去的。”眼鏡男嘆了口氣,說道:“還是讓我來給你說明……”

“哥哥姐姐們,你們別吓我!”範宛驚恐地打斷了眼鏡男的發言,喊道,“我就一送外賣的,無房無車無存款,賣餐賣飯不賣身,這裏發生什麽我都不知道,你們是誰我也不認識,你們幹了什麽我也沒看到!求求你們放我出去吧!”

範宛發出求生欲極強的吶喊,讓大家愣了好一會兒。

“這是生存逃生游戲!”眼鏡男突然大吼一聲,雙手捏着範宛的肩膀,咆哮道,“就幾分鐘!就讓你給我幾分鐘說明一下!能不能不要打斷我先聽我說完!”

“好的你說。”範宛立即收回了驚恐的表情,答道。

“很好……”眼鏡男收了收扯着風箱一般的嗓子,嘶啞着說道,“這是逃生游戲,我們在這裏已經被困了兩天了,而且有一個玩家已經死了。”

“誰組織的?這是非法聚會啊。”範宛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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