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薛寒看到阿霆,樂開了花,上去就給了他一個擁抱。阿霆拍拍他,熱絡地和薛寒說話:“來了就進來坐坐啊,”阿霆縮着脖子搓着手催促道,“外面太冷了,走啊,進去吧,茶都泡好了,一群妖魔鬼怪誰喝茶啊,就我們四個喝,你的杯子都還留着呢。”
阿霆怕冷,脖子上圍着圍巾,腳踩棉拖鞋,身上胡亂套了兩件毛衣,縮在門口瑟瑟發抖。
薛寒推他進去:“我就不進去了,他們要喝茶解酒,我又沒喝多,我得走了。”
“啊?你去哪裏啊?我們過會兒要宵夜呢,一起吧。”阿霆指着身後燈光明亮的地方,“聽說你來了,都想見見你呢。”
沒有關嚴實的大門被人推得更開了,好幾個男人女人擠在一起朝薛寒招手。
“薛寒!進來坐坐啊!”
“好久沒見了!進來啊!”
“別傻站着了!進來啦!你和Adam聊什麽呢?是不是樂隊要重組了啊?進來啦!”
薛寒笑着和衆人揮手致意:“我要趕火車,你們玩兒吧。”
他想走。他要走。
郦亞幫腔道:“嗯,還有半個小時就發車了,我送送他,你們都進去吧。”
阿霆急忙問:“真的要趕火車啊?你去哪兒啊?”
薛寒剛要回話,一個女人竄到了他面前,一把拽住他道:“薛寒!進來啊!我就說今晚聚會少了點什麽!Adam也進來啊!都進來啊!要切蛋糕啦!生日蛋糕!”
有人起哄地高唱生日歌,那拉着薛寒的女人眉開眼笑:“唱歌還得你來唱!”
“你唱啊。”女人一直慫恿薛寒,一直朝他抛媚眼。她一直拉着他,把他拉到了門裏,薛寒的一只腳已經跨了進去,他忽而回頭看了郦亞一眼。他的眼神裏只有慌亂,他快哭了。
郦亞跟上去,手擋在薛寒背後,輕輕碰着他,道:“不然吃一塊蛋糕再走吧。”
阿霆攬住了薛寒的肩膀,也道:“對啊!火車票可以改期啊!吃了蛋糕再走吧!”
參加聚會的人幾乎都湧到了門口,薛寒的身邊越來越熱鬧,氣氛也越來越熱烈,掌聲,口哨聲此起彼伏,燈光倏然熄滅,音樂戛然而止,一個女孩兒端着一個插滿了蠟燭的蛋糕清唱着:“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一步步朝他們走近過來。
燭火在跳動,薛寒還杵在原地,他問郦亞:“你想聽嗎?”
他問得小聲,郦亞一怔,再看薛寒時,他只是出神地盯着那蛋糕,嘴唇抿得緊緊的,仿佛從沒開口問過什麽。端着蛋糕的女孩兒已經到他們的面前了,蠟燭燒得很快,又細又黑的導線像是在火中被炙烤的長蟲。郦亞的臉上熱熱的。
一把沙啞的聲音在他耳畔唱起了歌。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永遠快樂。
哈哈哈。
唱歌的人邊唱邊笑,唱到後來只是在笑了,怪腔怪調引來了更多的笑聲。郦亞被推進了屋子,薛寒也進來了,門關上了。
“許願啊!”
“對啊對啊快許願啊!蠟燭快燒沒了!”
郦亞的胳膊被人推了好幾下,他吹滅了蠟燭,有人失望地呼喊:“你還沒許願吧!!”
“開燈啦。”郦亞說,招呼道,“分蛋糕啊分蛋糕。”
阿霆跑去開了燈,大野分蛋糕,剛才還圍着他們的那些人都四散開來了,大野和阿霆一人手上拿了兩塊蛋糕過來和郦亞,薛寒坐到一塊兒。他們四個坐在架子鼓前面喝茶,吃蛋糕。不少人都來和薛寒問好,有來握手的,有來上下打量他的,還有來送煙,送酒的。許多人不厭其煩地問同一個問題。
“老馬死了你知道嗎?”
薛寒不抽煙,也不喝酒了,光是吃茶,吃蛋糕,耐心地回答每個來問這個問題的人:“知道,艾滋,我也得了,快死了,你滿意了吧?”
還有一個問題也總是被問起:“你們樂隊是不是要重組了?”
其餘三人不置可否,薛寒出面回答,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得了艾滋,快死了,還組什麽樂隊啊,明天我就去自殺,不危害人間了。”
他回答了很多次這兩個問題後,再沒人過來了,大家離他遠遠的,刺探的視線毫不收斂。薛寒渾然不在意,神态頗為放松,他吃完了自己那份蛋糕,把郦亞放在地上的蛋糕拿過去吃。阿霆坐在椅子上,俯身問薛寒:“你要出遠門啊?”
薛寒一嘴的奶油,笑了笑:“是啊。”
阿霆又問:“去哪兒啊?”
薛寒說:“去美國,治艾滋。”
郦亞抽出鼓槌打了薛寒一下,大野拿着茶杯走開了,阿霆大笑:“真的假的?”
薛寒翻白眼:“你傻嗎你?”
阿霆笑得停不下來,把自己盤裏的水果分給薛寒,薛寒想起來什麽了,說道:“哦對了,我沒艾滋。”
阿霆咬着塑料叉子,一聳肩:“反正艾滋也不會就這麽傳染上了。”
薛寒瞥了眼牆角:“你換了把吉他了?”
阿霆點了點頭:“我媽新養了條狗,黑背,我`操,你是沒看到它那排牙齒,拿我的吉他磨牙,關門也沒用,那智力,能自己站起來開門,我那天一回去,就看到卧室裏一片狼藉,我和我媽說,你的狗幹的好事,她說,別你的狗 你的狗的叫,這是你弟弟。”
薛寒和郦亞都笑了出來,阿霆蔫頭耷腦地戳蛋糕:“我說,怎麽就是我弟弟了,我是狗還是我爸媽是狗啊?我媽就生氣了,抄起手機就要打我,我說好吧,好吧,那就算是我弟弟吧,我弟把我吉他啃壞了,他得賠不?我媽說,得賠啊,我說,那好吧,你給錢吧。我媽說,你弟弄壞的當然你弟給錢啊,你去問他要錢。哦,我好好一個人,我去問一只狗,一只特別兇殘的大狼狗要錢?你說還講不講道理了?”阿霆一擡頭,看着薛寒,“我弟把我的李麗珍寫真集都給咬了!”
薛寒道:“你們家不是已經有兩條狗了嗎?”
阿霆正色道:“別,不能這麽講,得說你不是已經有兩個妹妹了嗎?”
薛寒興起,扯着嗓子唱了起來:“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是不是每個妹妹都這麽嬌媚!”
郦亞笑着摸了摸薛寒的頭發,阿霆比劃着說:“好了好別唱了,知道你惦記我妹妹了,對了,我媽那天還問起你了。”
薛寒往後縮,嚴肅道:“我不給你媽當小狼狗啊。”
郦亞的眼皮動了動,點了根煙,往遠處吹了個煙圈。阿霆還樂呵呵地,說道:“我媽帶我們家大妹,就是那只貴賓去美容,她一給大妹美容就要說起你,說,哎呀,你們那個小薛,多虧了他,不然你大妹就找不回來了。”他朝薛寒努努下巴,“你還記得吧,那會兒找大妹,我們跑了多少地方,我真是佩服你,那幾天那麽大雨,我找了半天就放棄了,你偏不信邪,一直找,一直找。”
薛寒說:“記得啊,從白天找到晚上,又從晚上找到白天,後來在青春球館後面找到的,我前幾天還路過那裏了,朱老板他們不做了,球館關了,牆上貼了張招租的告示。我看球館沒開,就要走,結果朱老板開了門,喊我進去打兩局,他們正收拾東西呢,還剩下一條球道沒清空。他也提起你們家的貴賓了,那件事還有後續,你知道嗎?就是你們家狗跑進他們球館的那個狗洞,朱老板後來找人把狗洞給封了,誰知道沒幾天那個洞就又跑出來了,他還納悶,他老婆吓得半死,以為鬧鬼,有一天晚上,朱老板關了門,打發走了員工,就在那裏蹲點,黑燈瞎火的,蹲了半天,有人從狗洞外面扔了包東西進來,朱老板打開一看,立馬報了警,警察把他們那兒的員工抓起來一個個問話,他們店裏那個瘦瘦小小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反正就是那個小個子,用那個狗洞做搖頭丸的生意,小個子被抓了之後,保齡球館的生意一落千丈。”
阿霆目瞪口呆,薛寒道:“晚上我睡那裏的時候我還去找那個狗洞了,找不到了,牆壁重新做了,重新油漆了,一點痕跡都找不到了。”
阿霆更呆了:“你睡那裏幹什麽?”
薛寒笑了笑,郦亞喝了一大口茶,起身去了廁所,廁所的浴缸裏躺着一男一女,兩人脫得精光,正抱在一起睡覺,空氣裏彌漫着暧昧的氣味,郦亞把浴簾拉了起來,坐在馬桶上抽煙。門外,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在唱歌。
I see skies of blue and clouds of white
郦亞把門完全碰上了。
But they'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
他瞥了眼浴缸,浴簾後頭映出了一只手的剪影,那只手先是抓了抓浴簾,接着,一個男人從簾子後面探出了個腦袋,和郦亞打了聲招呼。
男人挑起半邊眉毛:“聽說你們要重組了?”
郦亞也挑眉:“誰和你說的?”
“薛寒不是回來了嗎?”男人道,打了個哈欠。
“他回來了就代表我們要重組?你以為他是誰?”郦亞道,“你覺得他是世界的中心?所有東西都圍着他轉?”
男人懶洋洋地:“唉,你別生氣啊,我就随便一說。”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郦亞叼着煙:“麻煩你在別人的地方別這麽随便,請你出去。”
男人舉起了雙手,作投降狀,從浴缸裏爬了出來,他套上了褲子要往外走。郦亞喊住了他,往浴缸的方向眯了眯眼睛,男人嘆息了聲,煞為無奈地折了回去,他拍了拍那還躺在浴缸裏的女人,女人沒什麽反應,男人只好把她從浴缸裏抱出來,他撿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女人身上。郦亞把掉在他腳邊的一條牛仔裙扔了過去,男人邊給女人穿裙子邊說:“那他回來幹什麽?”
郦亞道:“不幹什麽,他要走。”
“啊?”男人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郦亞不回答他了,男人替女人穿好了裙子,扶起她,在褲兜裏摸了半天摸出根煙,他走過去問郦亞借火,火苗亮起時,男人尋思着問:“他來就是為了要走,你是這個意思吧?”
“誰出生不就意味着等死?”郦亞收起了打火機,男人攬着女人打開了門,那女人大約是恢複了些意識,出去時,手稍帶上了些門,但門沒完全關好。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還在唱歌。
Yes,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歌聲愈來愈低,緊接着薛寒的聲音蓋過了歌聲。他在怒吼。
“那植物就沒有生命嗎?植物就不可愛嗎?它就該被你吃?我就不能把一盆仙人掌,一盆花當成是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嗎?你又怎麽知道植物沒有意識!不會和人溝通!不會愛我?你又不是植物!你又沒做過植物!你是豬還是牛還是羊,你就知道它們一定希望得到人的關愛,人的關心?它們就不能根本不關心任何一切的活着?人關它們屁事,人吃不吃它們關它們屁事!你憑什麽決定這頭豬的死活?你是上帝嗎?你就是個人!你看看你自己,你從頭到腳,哪兒來這麽多優越感?就因為你會用兩條腿直立,用兩條腿走路?”
郦亞聽得好笑,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只見薛寒站在一堆或坐或躺的男女中間,一道黃色的身影撲向了他,那是個女人,她被阿霆拉開了,兩條腿在空中胡蹬,沖着薛寒大吼大叫:“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會下地獄!你去死吧!!呸!!”
有些躺着的人坐起了身,和坐着的人分享一根卷煙,一杯酒,吊燈下面煙霧缭繞,到處都是酒精的氣味,薛寒用衣袖擦臉,他放下手時,郦亞看到他的半邊臉頰上浮現出一個紅紅的掌印。女人還在發了瘋一樣的尖叫,咒罵,嗓子都啞了。有人笑,低聲地,暗暗地,偷偷地,放肆地,有人換了張唱片,跳起來抱住一個女人跳舞。大家往空中吐煙圈,扔紙巾,扔內衣和外套。薛寒轉了過來,他在人群的夾縫中站着,他的頭微微向前探着,一雙眼睛找到了郦亞,望住他。
粉色的人影和藍色的人影撞在一起,黃色的人影和紅色的人影抱成一團,綠色的人影和另外的紅色人影糾纏起來,難分彼此,人們變成了一道道顏色飽滿的影子,模模糊糊地碰撞,癡纏,融合出新的顏色,新的綠,新的紫,新的藍,新的灰,新的黑。
薛寒穿過了這些扭動的黑影,他拉開了帷幕,跳上了舞臺,抓着話筒蹦了起來,他降落在舞臺下,像一只黑色的烏鴉,啄食人的眼球,他飛走了,盤旋着掉下懸崖,摔斷了羽翼,跌坐在一匹旋轉木馬上,木馬飛速旋轉,他大笑着竄入海洋,他是魚,和海浪嬉戲,他沉入海中,他臉上都是水,張着嘴呼吸,張着嘴抽煙,張着嘴親吻,張着嘴喘氣,在原野上狂奔,綠色的田野被他甩在身後,他從開滿野花的山坡上滾下來,掉進了舞臺後面的休息室,他不穿衣服坐在化妝臺前面,伸出一條腿架在桌子上,他的皮膚雪白,手臂上都是紋身,他轉過身,一瞬間,橙色的光,粉色的光打在了他的臉上。他抱住一顆五彩斑斓的旋轉的迪斯科舞球,他笑起來,叫起來,跳了起來,再一次地躍上了舞臺,從舞臺一頭跑到另外一頭。
薛寒,薛寒,薛寒。
底下的人狂呼他的名字。
他站在舞臺的中央,張開了手臂,他身上就只剩下白茫茫的光了。
他像一顆十字形狀的星星,闖進他的夜空。
他像一顆即将炸開的煙火,他爆炸,碎成無數碎片,墜入他的懷裏。
郦亞站了起來,薛寒沖到了他面前,郦亞下意識地抱着了他,薛寒捧住他的臉和他接吻。他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吻。他們都睜着眼睛,在窒息般的快感中,一道陰影在薛寒眼裏一閃而過,那陰影裏有一個孩子,在公車上握緊母親的手,有一個少年人,騎着自行車,滕出雙手,頭頂女人的內衣睡裙,放聲高歌,有一個年輕的男人,安靜地,低着頭走在午夜的街頭,穿過公園,手指撫過一棵合抱大樹,在人工池塘裏踩水,徘徊在黑黢黢的保齡球館裏,在炎熱的夏天抱緊一只巨大的毛絨玩具,在風雨交加的臺風天裏尋找一只不屬于他的狗。他着急,慌張,手足無措,母親松開了他的手,太陽照得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他躺在保齡球道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郦亞喘了口氣,薛寒脫掉了皮夾克,脫掉了T恤,他抓着郦亞的手按在自己腰上,他又來親他,貪婪地吃他的口水,攫取他的氣味。郦亞推了薛寒一下,薛寒脫了褲子,往手心裏吐了點唾沫,握住了自己的陰`莖,快速套弄起來,他的另一只手抓着郦亞的手,慢慢往地上跪下去,張開腿,用龜`頭滲出的黏液往屁股後面抹。郦亞要拉他起來,薛寒笑着看他:“我們第一次是不是也是在這裏?”
他的頭靠在了郦亞腿間,嘴巴貼着他的褲裆,說:“你幫我打飛機,我射了之後還有點暈乎乎的,你趁那個時候……趁虛而入。”他抱着郦亞的腿:“一回到這裏我就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
郦亞把手探了下去,他摸到了薛寒的手和他的陰`莖,他用手心包裹住了它們。薛寒在他耳邊呻吟。他先道歉,軟弱地說:“對不起……我真的會走,不打擾你們了,對不起……”
他又哀求:“不要忘記我。”
薛寒親了親郦亞的耳垂,兩人都坐到了地上,他撥開郦亞的頭發,柔軟的嘴唇貼着他的臉頰:“我真的買好火車票了,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生活下去,我保證,我不會想以後的事情,我還很健康,我會去聽你的演唱會,我想去。不要忘記我。”
郦亞抱住了他,兩人頭靠着頭,郦亞道:“等我開十萬人演唱會,我寄票給你。”
“記得給我簽名。”薛寒說,聲音裏有笑意。郦亞也笑了,手撫着他的頭發看他,薛寒道:“你千萬別挽留我,別問我要不要留下來。”
郦亞搖頭:“不會,絕對不問你。”
薛寒點了點頭:“那祝你成功!功成名就!”
他話音落下,廁所的門被人推開了,郦亞擡起頭,和站在門口的人動了動手指:“來了啊,阿美。”
阿美沒好氣地說:“拜托你們下次鎖一鎖門行不行?”她扔過來一串鑰匙:“還你的。”
郦亞接住了鑰匙:“蛋糕吃了嗎?”
阿美翻了個白眼,薛寒轉過頭亦說:“吃塊蛋糕啊。”
阿美退了出去,薛寒吐吐舌頭,起身穿好了褲子,不一會兒阿美又回來了,一手拿着蛋糕,一手拿了件白襯衣。她把襯衣扔給薛寒,關上了門。
薛寒低頭穿衣服,阿美坐到了浴缸邊吃蛋糕。郦亞問她:“機票買好了嗎?”
“買好了,下個月六號走,先去看看。”她一擡手,指指郦亞,又指指薛寒,“你,還有你,都別來送我。”
薛寒擡起眼睛,莫名其妙:“幹嗎帶上我?我去送你幹嗎啊,我回老家,今晚就回去。”
阿美奇道:“你想通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到死都想不通要給自己好過,也要給郦亞好過呢,你回去幹什麽啊?當漁民?你會打魚嗎?”
“不會可以學啊,我以前也不會彈鋼琴,現在不也學會了嗎?”薛寒道。
阿美扯扯嘴角,放下了蛋糕,點了根煙。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薛寒嗅嗅鼻子,“水蜜桃味的吧?哎,你說你抽什麽煙啊……”
阿美對他愛理不理:“關你屁事。”她随便抽了兩口煙就在蛋糕上面擰滅了,唉聲嘆氣,“算我求求你們了,鎖一下門會怎麽樣?”
“沒人和你說我們兩個在廁所裏嗎?”薛寒道。
阿美看着他:“你們兩個在一塊兒就非得默認你們在胡搞?這是什麽世界通用的法則嗎?要真有這一條,我就不會進你們的休息室了,對啊,世上怎麽就沒這一條法則呢?畢竟你是宇宙的中心,你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你想要別人的男朋友,勾勾手指,那男的就是你的了,想要單飛,勾勾手指,就有制作人要包裝你,制作人死了,你想回來,你就能回來了。”
薛寒聲音一高,皺起了眉頭:“我說了我要去當漁民。”
郦亞對阿美道:“出去吃吧。”
阿美一晃腦袋,身子跟着扭了扭,坐得端正了,道:“不啊,廁所裏更有滋味。不如你們繼續好了。”
她翹起了二郎腿。
薛寒問她:“你今天來幹嗎的?”
“看你死了沒。”阿美說。
“沒死,也沒病。”薛寒笑了,“讓您老人家失望了。”
“不啊,”阿美又點煙,用力吸進去一口,從鼻子裏噴出兩道青煙來,她道,“我不失望啊,我就知道你又孬又窩囊,肯定死不了,你知道嗎,你這種人最難死了,自殺割腕都割很淺,還非得邊上有個人。我也知道他更窩囊。”她用夾香煙的手指指着郦亞,“你稍微靠近他一些,他就沒轍了,你說你要走就走啊,幹嘛非得過來這一趟?看他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得意,你得意吧薛寒?”
“我送你去火車站。”郦亞站了起來。
薛寒在鼻翼邊上扇風:“好大一陣醋味!”
“行了!你少說兩句!”郦亞提起了薛寒的胳膊,兩人已經走到門口了,阿美冷不丁道:“我懷孕了。”
薛寒站住了,郦亞開門要送他出去,道:“你先出去等我。”
薛寒轉頭看阿美,阿美倚在牆壁上,人在笑,那笑有些陰森。她道:“前天測出來的,我昨天去做了人流。”
她穿了條黑色的連衣裙,紅色風衣,短短的圍巾挂在脖子上,她彎腰脫下了高跟鞋,光腳踩在地上,又說:“本來不打算說的,既然你在這裏,我想還是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薛寒一拳砸在了半身鏡上。郦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美,他關上了門,順便闩上了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