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二十八 探望伴讀

皇帝的心思恐怕只有神仙才猜得透,明明毫不掩飾喜怒哀樂,可卻無人知曉他下一步棋會落子何處。

“娘娘,娘娘?”耳邊響起司弈守中氣十足的聲音。

傅子芩回神,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四個孩子。

司弈恒的病症終于有所緩解,北疆王打算即日帶家眷回京中的府邸。傅子芩想着孩子一出宮便再難相見,于是特意帶着司華寧和司知儀過來見見兩位堂兄弟。

“莫要叫我娘娘了,”傅子芩扯了扯嘴角,“叫我伯父罷。”

司弈守雖然疑惑,仍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父親方才在想什麽?”司華寧好奇地問。

“這個……”傅子芩看着四雙天真無邪的眸子,尴尬地笑了笑,“父親什麽都沒想。”

司華寧也沒有深究,嘟着嘴道:“方才我和小恒小守講太子伴讀的事呢,小恒說不信,說父皇不可能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人。”

傅子芩心下一顫,朝北疆王世子道:“弈恒,你可不能喚陛下父皇啊。”

司弈恒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

“父親,我說的是‘我’的父皇。”司華寧指着自己道。

傅子芩愣了愣,忽然傻傻地笑開來,“對不住,父親還以為……”

司弈恒偏着頭,淡淡地笑了笑。傅子芩伸手摸了摸司弈恒的小腦袋,暗中穩住心裏的震動。

“父親,你倒是說說,太子伴讀敢欺負太子,是不是該打?”司華寧這個問句明顯帶了護短的意味。

“華寧,你弟弟有錯在先,況且是父親給了伴讀懲戒太子的權利。你父皇杖責七思,的确做得過頭了。”傅子芩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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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華寧不悅地偏過腦袋,司弈恒輕聲道:“堂姐,想來那伴讀年歲也不大,受杖刑二十還是重了些。”

傅子芩欣慰地看着司弈恒,這孩子除了長相以外當真沒有一處像司離枭,大了必定是個心地純良的好人。

“那伴讀的确比我還要小一些。”司華寧嘟囔道。

司弈恒臉上顯出一些憂傷,随即看向傅子芩問:“娘娘,那伴讀的傷如今可痊愈了?”

傅子芩忍下這疏離的稱謂帶來的酸楚,微笑道:“他好些了,只是平日跟着太子不得休息,一時半會兒沒法好全。”

司弈恒瞪大眼,似乎沒料到重傷之人還要跟着主子到處跑。

“娘娘,我能否去瞧瞧他?”司弈恒問。

傅子芩猶豫了一下,因着司弈恒的病,這孩子與皇帝一直沒有見過面。此時過去必定要遇上司離枭,不知他會不會看出什麽破綻。可親生兒子用如此憐憫又懇切的眼神看着他,傅子芩若是拒絕只怕于心不安,只得道:“好,伯父帶你去。”

說是帶司弈恒去,結果司弈守司華寧都來湊熱鬧,司知儀年歲太小,傅子芩便讓乳母帶了回去。

“陛下,芩妃娘娘攜北疆王雙子求見太子伴讀簡七思。”太監禀告道。

司離枭看了看坐在軟毯上玩耍的太子,揮手道:“讓他去。”

太監行禮退下,司弈昂問:“父皇不去瞧瞧?”

“去瞧什麽?”司離枭挑眉,傅子芩麽?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可是瞧夠了啊。

“北疆王雙子啊。”司弈昂放下手裏的玩具。

司離枭略做一想,道:“也是,小胖子朕見過了,還有世子朕一直沒工夫去瞧。”

司弈昂立即站了起來,“父皇,咱們去氣死那裏瞧瞧北疆王雙子罷。”

其實只要遣人将兩個孩子召來便成,不過沒有預兆地去吓吓傅子芩也不錯。

“好,父皇帶你去。”司離枭勾了勾嘴角,一把抱起兒子便走出大殿。

傅子芩領着三個孩子到了門外,簡七思正趴在榻上看書,聽太監禀報芩妃、長公主和北疆王的兩位王子駕到,便撐着爬了起來。

“小人拜見娘娘,公主,世子和二殿下。”簡七思正要下跪,傅子芩立即上前扶住他道:“你身子不适便不要行禮了。”

“多謝娘娘。”簡七思仍執拗地打了個千。

傅子芩看着他面色蒼白的模樣道:“你這些時日不要陪太子尚學堂了。”

“不可,”簡七思正色道,“小人乃太子伴讀,哪有太子在學堂讀書,伴讀在屋內休養的道理。”

傅子芩“哎”了一聲,又問:“禦醫可看過了?”

“看過了,只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簡七思見娘娘和幾個殿下仍然站着,作勢要去搬凳子。

傅子芩一見趕忙拉着幾個孩子過去坐下,又挑了個帶軟墊的凳子遞給簡七思,“七思你也休息罷。”

“娘娘可是折煞小人了。”簡七思擺着手驚惶地道。

“無妨,坐罷。”傅子芩拉着年幼老成的孩子坐下。

簡七思觸到軟墊時仍疼得抽氣,傅子芩皺眉道:“對不住,是我思慮不周,讓你受委屈了。”

“扶助太子是小人的分內之事,娘娘不必歉疚。”簡七思淡淡道。

一提到自己那頑劣的兒子傅子芩便忍不住搖頭,随即又想起了今日的主角,便指着司弈恒道:“七思,這位是北疆王世子,他說想來看看你。”

直到這時司弈恒才終于開口,“哥哥,你的傷還疼麽?”

簡七思也有個五六歲的弟弟,聞聲只覺得心頭一股暖流潺潺而下。

“多謝世子關懷,小人不疼。”簡七思笑道。

方才那些舉動可不像不疼的模樣,傅子芩默然。

“哥哥,我父王常年征戰,府裏備有許多金瘡藥,待我回去讓人帶些給你。”司弈恒彎起眉眼。

“多謝世子,”簡七思又作了一揖,“我常聽聞外祖誇贊北疆王剛直不阿功績卓越,心中敬佩不已。”

“當然啦,我父王是大英雄!”司弈守一提起父親便兩眼放光。

司弈恒也咧開嘴笑,這世上恐怕沒有人如他父王那般外剛內柔。

“是啊,”傅子芩摸着兩個孩子的腦袋,“你們的父王是大英雄!”

門口的光亮忽地暗了一些,傅子芩擡頭,便見皇帝抱着太子神色冷峻地站在屋外。

司離枭已經忘了從何時起傅子芩再沒有用那般憐愛的目光看着孩子,滿心歡喜,滿腔真心,仿佛能将蒼穹撐起來一般堅韌。他只記得傅子芩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司弈昂——他含在嘴裏都怕化了的,他們唯一的兒子。

“拜見陛下。”傅子芩率先行禮,屋內所有人随着跪拜。

司離枭瞥着跪在傅子芩身後的幾個孩子,冷冷道:“免禮。”

傅子芩起身,不自覺地擋在司弈恒身前。司離枭越過他,便見着了豆芽菜似的男孩。

“北疆王世子?”司離枭問。

司弈恒立即上前,“司弈恒見過陛下。”

司離枭上下打量着這瘦弱的孩子,着實無法将他與體壯如牛的皇兄聯系在一起。傅子芩站在旁邊見司離枭無聲地看着司弈恒,只覺得發間溢出了冷汗。

“北疆王雙子為何來此?”司離枭抱着兒子坐下。

“禀陛下,皇侄聽聞太子伴讀重傷在身,便想來瞧瞧他。”司弈恒微微垂頭道。

“氣死是我的伴讀,你來瞧他做什麽?”前幾日因着這人他被父親責罵,小太子本就看不慣司弈恒,立即鼓着兩個眼睛問。

“這……”司弈恒一下竟找不着理由。

“弈恒弈守秉性純善,聽聞他人受苦心中憐憫前來探望,有何不可?”傅子芩漠然地看着太子。

太子雖然不知父親說的是什麽意思,卻聽出了語氣中的責備,不快地撅起嘴。

“世子病弱,既然看望過伴讀,想來也該回去歇息了。”司離枭下了逐客令。

司弈恒幾人才剛過來話都沒說上幾句,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懵懂。

“華寧,弈恒弈守,同陛下拜別。”傅子芩提醒道。

三個孩子立即行禮告退,司弈恒湊到簡七思耳邊低聲道:“哥哥,改日我再來看你。”

“嗯,好。”簡七思笑着點頭。

司弈昂看着那兩人親昵的模樣,小嘴撅得幾乎要上天。

“小人告退。”傅子芩作了一揖正要轉身,便聽皇帝道:“誰說你能走了?”

傅子芩愣了愣,反應過來才讓侍從将北疆王兩個孩子還有長公主帶走。

司離枭待三個孩子離開,抱着太子站起來便走。

“七思你好好休息。”傅子芩說完也跟着皇帝離開。

“恭送陛下,娘娘。”簡七思長長地喊。

司離枭回了正殿,将太子交給侍從帶下去玩耍,怫然不悅地盯着傅子芩。

這就是一副等他道歉的模樣,傅子芩暗中嘆息了一聲,欠身道:“小人擅自領弈恒弈守到太極殿探望太子伴讀,請陛下恕罪。”

“你倒是對北疆王的兩個兒子頗為上心。”司離枭眯着眼看他。

“弈恒弈守自打出世便在邊疆,好不容易來了京城,小人自然想對他們好些。”傅子芩不鹹不淡地道。

“若是你對弈昂也這般上心,他也不至如此玩世不恭。”司離枭沉聲道。

他這不服管教的脾氣只怕是皇帝慣出來的才對,傅子芩腹诽着,嘴上卻仍是“小人知罪。”

“知罪知罪!”司離枭猛地大吼出聲,“你傅子芩何時變得如此乖順?”

傅子芩淡淡地瞧着他,“那陛下想要小人如何?”

如何?

司離枭怔在那裏。

宛如最初的歲月偷偷用戀慕的眼神看他?還是宛如再見之時滿心仇恨地刺殺?

司離枭看着從傅子芩眸中映出的自己,忽地沒了主張。

“芩妃……先下去罷。”司離枭低聲道。

傅子芩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作揖道:“小人告退。”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不擅長總結中心思想的人,想章節名是個痛苦的事,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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