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三十 學堂紀事

說是要接近北疆王,但司允修身在宮外,傅子芩就連書信都沒有理由傳過去,更不要提接近這兩個字。想來想去只能從孩子這邊着手,看看有沒有一絲突破口。

“我聽聞北疆王府來了一名神醫,世子的病好轉了不少。”傅子芩裝作漫不經心地道。

司離枭瞥了一眼傅子芩,繼續抱着小女兒在他腿上踏步,“你倒是消息靈通。”

“皇城有點風吹草動宮女太監都知道,我從他們那兒聽來的。”傅子芩含混道。

“看來該治治這群奴才嘴碎的毛病。”司離枭沉聲道。

他的意思可不是往這個方向走,傅子芩暗中翻了個白眼,“世子的病有了起色可是真的?”

“真的。”司離枭答。

“等世子病好些,召兩位堂兄到宮中陪弈昂玩耍罷。”傅子芩提議道。

“為何?”司離枭竟一臉疑惑。

年紀相仿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很尋常罷?傅子芩撇嘴,“弈昂沒有手足同伴,才總是聽信身旁小人的讒言。”

司離枭想了想似乎有那麽一點道理,“待世子痊愈了再說罷。”

等司弈恒病愈恐怕歸源教都打進宮來了,傅子芩擰着眉道:“那讓弈守過來也好啊。”

司離枭将司知儀抱着坐下,“你對北疆王的孩子還當真上心。”

唯恐被皇帝發覺什麽破綻,傅子芩抱過小女兒道:“是你讓我多關懷弈昂,我才費心去想如何教導他走上正途。”

“他走的莫非不是正途?”司離枭不悅地皺眉。

不想和他辯駁兩人眼中的正途,傅子芩抱着司知儀在殿中走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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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想見兩個孩子也成。”司離枭以手托頤,“吐谷渾傳信,王子缜要來京中進獻。”

“王子缜?”傅子芩轉頭看他。

“璟妃的侄子,吐谷渾王的長子。”司離枭解釋道。

驟然聽見這個稱號,傅子芩還有些陌生。璟妃性子暴躁,太子對她又看不順眼,兩人便常常鬧出些事惹得皇帝發怒。司離枭舍不得懲罰兒子,便找個由頭給璟妃下了禁足令,除了靜思宮一片不準她亂跑。

“既然吐谷渾的人要來,是否該撤了璟妃的禁令?”傅子芩走過去問。畢竟娘家來人,還是抵禦高昌的功臣,怎麽也該給足璟妃面子。

司離枭點點頭,“是該撤了。”

“然後呢?王子缜過來要宴請北疆王?”傅子芩将女兒交給乳母坐下。

“北疆王與吐谷渾交好,弈恒弈守和王子缜似乎也是發小,自然得讓他們過來。”司離枭又把女兒從乳母手裏接回去。

傅子芩忽然覺得把女兒抱來抱去的兩人特傻。

“王子缜何時過來?”傅子芩問。

“那麽想見北疆王和兩個孩子?”司離枭語氣中帶了些危險的氣息。

“我只是整日在宮中百無聊賴罷了。”傅子芩淡淡道。

“都說了讓你多讀些書。”皇帝斜眼看他。

傅子芩扯了扯嘴角,他就是讀不進去書也學不會醫術才選了習武這條路。想來司弈昂也不善書畫,大約與他有些關系。

“信裏說已經出發,大約七月到此。”司離枭任由司知儀拉扯他的黃袍。

“哦。”傅子芩颔首。

沉默了一會兒,司離枭看着呆呆坐在旁邊的傅子芩道:“若想弈昂多些兄弟,你努力一把不就成了?”

傅子芩瞥他,“陛下,眼下還是白日。”

“我在說夜裏的事。”司離枭勾了勾嘴角。

傅子芩深吸一口氣,“陛下,小人年逾三十又是男子,再怎樣都不如年輕貌美的少女。陛下不如應了大臣們的請願采選秀女入宮,說不定一年便能給弈昂添好幾個弟妹。”

司離枭抓着女兒白嫩的小手似乎沉思了一會兒,答:“甚好。”

甚好?

傅子芩眼皮直跳。

皇帝又抱不了女子,選幾個妃嫔入宮不也是和璟妃一樣擺在那裏作花瓶麽?

“陛下高興便是。”傅子芩笑得坦然。

司離枭聽着那雲淡風輕的語氣忍不住皺眉,又把女兒抱起來站在他膝上搖搖晃晃地走路。

“說起來弈昂最近安分了許多。”傅子芩備感安慰,簡七思受了重責仍兢兢業業地管束太子,未來想必也會是良臣。

思及此,傅子芩心頭忽地一顫。

桃源若是推翻司離枭的帝位,司弈昂自然不再是太子,皇位旁落,他的幾個孩子該如何安置?若當真由北疆王繼位還好,若不是呢?

“是啊。”司離枭也不得不承認簡七思是個良伴。

傅子芩怔怔地坐在那裏沒有搭話,司離枭轉臉瞧他,“你在想什麽?”

“沒,”傅子芩擡了擡眼皮,“弈昂還在學堂罷,我去瞧瞧他。”

司離枭擡眉,同傅子芩一道出了大殿。

宮裏只有司弈昂一個皇子,學堂自然也就只坐着他和伴讀簡七思。宮人見皇帝前來忙要行禮,司離枭卻只是揮揮手讓他們噤聲。

稍稍靠近,便聽司弈昂正在讀《戰國策·馮谖客孟嘗君》。

“齊人有馮媛者……”司弈昂捧着書卷讀了第一句,簡七思立即指正,“殿下,是馮谖。”

司弈昂惱怒地瞪了一眼伴讀,簡七思只得拱手,“擅自打斷殿下乃小人之過,請殿下繼續。”

頓了頓,司弈昂又開始拖着長音讀書,“齊人有馮谖者,貧乏不能自存,使人屬孟嘗君,願寄食門下……”

吞吞吐吐地讀完全篇,太子太傅問:“殿下可還記得此篇講的何意?”

“嗯……”司弈昂磨叽了一下,道:“齊國有一人名馮谖,貧困無能投身孟嘗君,每回想要什麽便彈自己的長劍。”

太子太傅等了一會兒不見太子繼續,便問:“之後呢?”

“之後?”太子無辜地看着他。

太子太傅“哎”了一聲,“七思。”

簡七思站起身,作揖道:“後來,馮谖為孟嘗君去薛地收債,臨行前詢問孟嘗君可要買些什麽回去,孟嘗君讓馮谖買些他府中沒有的東西。馮谖到了薛地,以孟嘗君的名義将債款還給百姓,燒毀所有契約。回到都城,馮谖告訴孟嘗君他買了‘仁義’回來。一年後,孟嘗君被齊王逐回封地,薛地百姓扶老攜幼夾道歡迎,孟嘗君這才明白了馮谖為他買的‘仁義’所謂何意。馮谖進言狡兔三窟,如今孟嘗君唯有一窟,馮谖願為他再鑿兩窟。于是孟嘗君給了馮谖車馬黃金去游說魏王,魏王重金來聘孟嘗君為相。齊王聽聞後遣人攜千金向孟嘗君道歉,勸孟嘗君回國執政。馮谖讓孟嘗君向齊王索取祭器,在薛地立宗廟。宗廟落成,馮谖便道三窟已就。那之後孟嘗君為相幾十年太平無患,便是馮谖的功勞。”

“殿下可聽明白了?”太子太傅問。

司弈昂點頭,“明白了。”

“那殿下可否說說,為何馮谖将債款還給百姓,燒毀契約便是為孟嘗君買了仁義?”太子太傅又問。

司離枭和傅子芩從窗外只能看見太子傻站着的背影,小小的孩子想了半晌似乎沒個頭緒,偷偷踢了簡七思一腳。

傅子芩哭笑不得,這小混球和他當年背不出三字經時簡直一模一樣。

太子太傅看司弈昂想不出,又嘆了一聲,“百姓汲汲營營說到底只是為了衣食住行,能讓他們溫飽的便是明君。馮谖以孟嘗君的名義散財,百姓自然對孟嘗君感恩戴德。”

從小衣食無憂的司弈昂皺起小臉,眼裏滿是迷茫。

太子太傅無奈,拍着書卷道:“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請殿下将《馮谖客孟嘗君》背熟,三日後檢查。”

“什麽?我不背!”司弈昂大叫,他還要抓蛐蛐逗鹦鹉呢,哪有時間背書?!

“太子。”傅子芩喊了一聲,從窗邊往正門走。

屋內之人立即行禮,“陛下,娘娘。”

司弈昂一聽那聲音便知父親又生氣了,嘟着小嘴站在那裏等着挨罵。

傅子芩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兒子,朝太子太傅作揖道:“太子頑皮,先生見諒。”

太子太傅回禮,和顏悅色地看着司弈昂。

中招了吧?讓你再蹦跶。司弈昂幾乎能聽見太子太傅藏在心底的笑聲。

“太子,先生讓你背書,你怎可違逆?”傅子芩橫眉豎眼。

司弈昂往皇帝那邊挪了挪,可惜讀書這件事上他父皇和傅子芩也是一夥兒的。

“弈昂,三日夠你背得滾瓜爛熟了。”司離枭道,想當年這樣的文章他半個時辰便能背下來。

沒人站在他這邊,司弈昂低着腦袋用腳尖戳地。

“好了,”司離枭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也是時候下學堂了,同父皇吃了午膳便去背罷。”

前半句還好,司弈昂一聽後半句立即垮下臉。

簡七思站在一邊,看着比他還小的孩子臉皺得像苦瓜似的,不禁揚起嘴角。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章~感謝收評~

(提前發其實是因為手滑把發表預覽點成了直接發表,然後點進去修改想塞回存稿箱結果發覺收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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