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四十六 心之所向
“弈昂,弈昂。”傅子芩抱着衣衫染血的孩子呢喃。
司弈守覺得莫名其妙,傻呆呆地被摟着沒有掙紮。
司離枭默默地看着傅子芩,不知他究竟真傻還是裝傻。
“娘娘,”玉葑上前道:“這兒是天牢,我們先出去罷。”
傅子芩置若罔聞,司離枭使了個眼色,玉葑又道:“娘娘,即便您不介意,這兒也不是您和公子該呆的地方啊。”
傅子芩仍是毫無反應,司離枭上前想将他拉走,不料傅子芩就像定在地上一般,摟着孩子就是不動。
“傅子芩!”司離枭大喊一聲。
司弈守吓得發抖,傅子芩立即将他又摟緊了些,“弈昂怎麽了?不怕不怕,爹在這裏。”
玉葑靈光一閃,朝着司弈守笑道:“公子怕是餓了罷?奴婢帶公子去用膳可好?”
司弈守有些心動,但卻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首,默默地将頭埋了下去。
“北疆王想見你。”司離枭淡淡道。
司弈守的眸中立即亮了起來,問道:“我父王在哪裏?”
“在宮中。”司離枭略有不甘地答,堂堂帝王竟也有向人低頭的一日。
司弈守一聽便要掙脫傅子芩的懷抱,不料那人力氣極大,立即将他捉住勒緊。
“公子,你同娘娘說,讓娘娘帶你去見北疆王可好?”玉葑提議道。
“嗯……”司弈守看着傅子芩嗫嚅,“我想見我父王……”
“父王?”傅子芩歪着腦袋一臉迷茫,但好歹答了話。
司弈守點頭,“他就在宮裏,我們一起去?”
傅子芩猶豫了半晌,緩慢地點點頭。
沐浴更衣之後又匆匆吃了飯,傅子芩才和司弈守去見北疆王。
傅子芩似乎比之前要好了些,只是握着小胖子的手,沒有堅持要抱。
“父王!”司弈守見了北疆王,立即甩脫傅子芩朝父親奔去。
“弈守!”北疆王将兒子擁在懷中。
“父王,哥哥……哥哥……”司弈守哇的一聲淚眼滂沱,傅子芩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
司離枭略有疑惑地瞟了一眼傅子芩,又朝司允修道:“皇兄請坐。”
司允修抱着孩子坐了下來,司弈守将整張臉都埋在父親寬闊的胸膛中。
“皇兄也看到了……”司離枭望向呆立的傅子芩,“芩妃成了這副模樣,除了弈守誰都不認。”
司允修靜靜地聽着,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不如讓弈守在飄绫宮暫住一段時日,待芩妃痊愈朕自當遣人送弈守回府。”司離枭說得仿佛是在商議一般。
與他做了多年兄弟與君臣,司允修自然明白此事推脫不得。不過弈守放在傅子芩身旁想來也不會慘遭不測,便點頭道:“弈守身為王子,自然應為陛下分憂。”
“父王!”司弈守喊了一聲。
“弈守,你好好待在宮中,平日與芩妃說說話,有空也去瞧瞧哥哥的情況。”北疆王特意加重了後半句的語氣。
“哥哥……”不是死了麽?難道哥哥還活着?!司弈守的愧疚散了一半,點頭道:“好。”
傅子芩又變回了先前癡癡傻傻的模樣,但是至少對司弈守的話有所反應,總歸要好些。
司華寧笨拙地剝了橘子,放在傅子芩勉強笑道:“父親,華寧親手剝的橘子呢,您吃一點?”
傅子芩呆若木雞,似乎沒有聽見女兒的話。
司華寧認命地嘆了一口氣,道:“弈守,勞煩你喂我父親吃罷。”
司弈守點點頭,捏着一瓣橘子放在傅子芩嘴邊,傅子芩果然張了嘴,極其緩慢地咀嚼着。
氣氛瞬間尴尬,司弈守坐在傅子芩身邊,看着無奈的公主和憤懑的太子,宛如芒刺在背。
“沒想到……”司華寧嘆息了一聲。
“哼!”司弈昂猛地站了起來,走到傅子芩身旁喊道:“父親!父親!”
之前父親發病時也是他喚醒了父親,這次也會一樣!
“父親!我是弈昂啊!你看看我!”司弈昂揮着兩臂道。
“太子,你就別吵了。”司華寧比起弟弟要穩重得多,“興許父親休息個幾日便好了。”
司弈昂嗤之以鼻,父親只關心北疆王公子,只有皇姐那個傻瓜才會毫不在意。
“父親!”司弈昂又提高了音量。
傅子芩兩眼無神,對親生兒子的呼喚毫不回應。
司弈昂喘着粗氣,橫眉冷眼地瞪着司弈守。
“太子……”司弈守小聲喊。
司弈昂的不快更甚,猛地伸手将司弈守拉下凳子,“你憑什麽坐在我父親身邊?!”
傅子芩一見司弈守跌倒,驚呼道:“弈……弈昂……”
司弈昂的小臉氣得鐵青,上前想要将兩人拉開,“父親,我才是弈昂!我才是!”
傅子芩毫不理會,将司弈守拉起來後便抱着往卧房而去。
“父親!”司弈昂想要跟上去,卻被司華寧拉住,“太子,你就別添亂了!”
司弈昂憤憤地甩開皇姐的手,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飄绫宮。
簡七思準時去太極殿接小太子尚書房,還未進門便聽他狂風怒號一般訓斥着下人。
“說!本太子是誰?!”司弈昂大吼道。
“太子殿下……是太子……”裏頭傳來宮女的哭聲。
簡七思停下腳步,這渾水他還是不要趟的好。
“太子殿下是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說!我叫什麽名字?!”
“殿下,奴婢們卑賤之人,怎敢妄念殿下的名諱!”
“本太子恕你們無罪,告訴本太子,我叫什麽名字!”
“太子殿下,妄念殿下名諱是要被殺頭的啊!”
“本太子現在就砍了你們的頭!”
簡七思一聽,也顧不了太多跨門而入。只見太子寝殿裏的太監宮女全都伏在地上,連張幼清都跪在太子腳邊。簡七思微微皺眉,他知曉近來宮中不太平,沒料到連太子都被波及至此。
“小人拜見太子殿下。”簡七思行禮。
司弈昂見了他,連禮都沒回,大聲嚷嚷道:“氣死,我叫什麽名字?”
“這……”簡七思有些難為,若是像方才的婢女一般推诿只怕會惹得太子大發雷霆,便道:“太子名諱弈昂,昂取‘高’之意,想來陛下……”
“沒錯!”司弈昂打斷他的話,“本太子才是司弈昂!”
簡七思雖然不知所謂,但還是答道:“這是自然。”
“若這世上有另一個司弈昂,”太子微微眯起眼,“那本太子還是不是司弈昂?”
太子的這副面容讓人不由得聯想起皇帝,簡七思再拜道:“無論太子叫什麽名字,太子就是太子,是陛下的兒子,小人的主子。”
“無論本太子變成誰,我都是父皇的兒子,你的主子?”司弈昂又問。
“自然,小人永生都會跟随太子殿下。”雖然他其實很想一走了之。
司弈昂胸口的空洞仿佛被填滿,将伴讀拉起來道:“簡七思,記得你今日的話。”
“小人自當謹記。”簡七思作揖。
司弈昂滿意地笑了起來,又将簡七思的腕子攥在手裏,“好,只要你不忘今日所言,本太子一定會好生待你!”
過了月餘傅子芩的病症仍未好轉,司弈恒卻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皇帝興沖沖地去見了失而複得的兒子,立即去飄绫宮告知傅子芩。
“弈恒醒了。”司離枭道。
“我哥醒了?!”司弈守大喜過望,這些日子傅子芩根本不讓他離開他身旁半步,至今連宮門都還沒有出過。
司離枭沒有回答,只是期待地看着傅子芩。
傅子芩安靜地坐着,兩只眼珠甚至沒有轉過一下。
“弈恒,就是我們的長子弈昂。”司離枭又解釋道。
司弈守見傅子芩不答,皇帝又隐隐有惱怒之意,便道:“我哥哥醒了,你要去看看麽?”
傅子芩微微擡眼。
“其實……我叫弈守,不是娘娘的孩子。”司弈守道。
傅子芩微微動了動肩膀,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傻孩子,你是弈昂啊,是我的孩子。”
“我不是……”司弈守又重申了一遍,盡管他也知道如今的芩妃已經神志不清。
傅子芩笑着揉了揉司弈守的腦袋,權當旁邊的皇帝是盆栽。
司離枭讨了個沒趣,黑着臉回去太極殿。
雖說當時答應了北疆王會放穆晰舫回去,可北疆王公子都還在宮中,皇帝也不着急把一個小小的近身侍衛送走。
“他還是看不見我。”司離枭往榻上一坐,兩手搭在膝上。
穆晰舫已經習慣他一來便開始談論飄绫宮的主子。
“即便弈恒醒來的消息還是沒有動搖他的心。”司離枭垂下眼睑。
“弈恒醒了?!”穆晰舫驚喜交集。
司離枭應了一聲,“嗯。”
穆晰舫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明明在皇帝面前應當裝着平靜些,可卻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司離枭看着穆晰舫滿心歡喜的模樣,淡笑道:“若他也是這樣……”
穆晰舫收斂了笑容,豎起耳朵等皇帝的後半句。不料司離枭卻不再開口,只是悶悶地坐着。
“陛下,請恕小人無禮。”穆晰舫終于忍不住開口,“若陛下想芩妃娘娘開心些,不如放下芥蒂,好好對待娘娘罷。”
司離枭似乎有些疑惑不解。
“因為陛下……”穆晰舫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心一橫,道:“不是喜歡娘娘麽?”
司離枭的腦中仿佛炸開了一朵煙花。
穆晰舫心頭跳了跳,莫非他說了什麽觸怒龍顏?
“原來如此……”司離枭喃喃。
原來如此什麽啊……穆晰舫扁了扁嘴。
“穆晰舫……”
“小人在。”
“朕放你走。”
穆晰舫愣了愣,“什麽?”
皇帝的臉上帶了些難以言喻的舒暢,“朕放你,回北疆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大結局,噢耶終于啊,扯了那麽長的戰線好幾次要斷更終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