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四十五 血濺囚籠

轎夫停在天牢之外,傅子芩立即掀開簾子想要下來,卻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娘娘!”玉葑慌忙扶他起身,卻立即被甩開來。

傅子芩顫顫巍巍地跑到天牢門口便被獄卒攔下,“娘娘,您這是何故?!”

“陛下呢?我有要事要告知陛下!”傅子芩急急道。

獄卒略一猶豫,卻見不遠處又來了一頂轎子。轎夫拉開轎簾,小太子司弈昂扶着張幼清的手臂跳了下來。

“太子殿下。”獄卒行禮道。

傅子芩此時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兒子,沖着獄卒重複道:“帶我去見陛下。”

獄卒瞧了瞧芩妃又瞧了瞧太子,只得拱手道:“是。”

傅子芩随着獄卒入內,胸口如鼓擂動。

一定要趕上,一定要趕上啊!

牢籠之中宛如寒冬一般沉寂,司弈恒仰頭看着皇帝,只覺得脖頸上劃過一絲寒意。

“你的戲,演得倒是好。”司離枭瞥了一眼成羽亭。

成羽亭穩住心神,盡量讓自己不露出痕跡。

“桃源之子,朕欣賞你的勇氣。”司離枭揚起刀刃。

司弈恒忍不住後退,才一步便抵住成羽亭的膝頭。成羽亭幾乎能從傳來的顫抖之中感受到這孩子的驚恐——這世上沒有誰能與無常惡鬼談笑風生。

若是有退路……

成羽亭的腦中閃過無數的念頭,卻沒有一個能同時保住兩個孩子。

“為此,朕可以讓你死得快一些。”司離枭翻轉手腕,直直地往那纖細的脖子揮去。

無路可退了麽?!

成羽亭猛地伸手一擋,刀刃硬生生偏了一些,卻仍然重重地砍在了司弈恒脆弱的肩頭。

司離枭“啧”了一聲抽出刀刃,剎那血流如注,噴灑在成羽亭早已沾滿了血污的衣衫之上。

“哥!!!”司弈守大喊一聲,整個天牢都為之震顫。

司弈恒還未覺出疼,便感到全身的力氣都在往外流出,軟踏踏地倒在了皇帝腳邊。

傅子芩和太子随着獄卒七拐八拐地穿梭在廊道,便聽不遠傳來司弈守的慘叫。

出事了。

弈恒出事了。

傅子芩全然忘記身上的劇痛,跌跌撞撞地往聲源跑去。

囚籠之中,皇帝背對着他,手中的刀宛如泣血一般滴着腥紅的珠子。腳下蜷縮的幼童仿佛已經沒了生氣,一動不動地倒在血泊之中。

“父親!”跟過來的小太子看着一地的血跡舌挢不下,“父皇……這……”

“你們怎麽來了?”司離枭不悅地看着門口。

傅子芩似乎沒有看見皇帝,緩緩地走向司弈恒身邊,猛地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探着他的鼻息。

沾了血珠的小臉還留有餘溫,可那氣息卻已斷絕,再無法支撐着小小的生命。

“孩……孩子?”傅子芩搖了搖兒子的肩膀,卻只沾了一手的血跡。

“小少主死了,”司離枭勾着嘴角,“就那麽傷心。”

傅子芩呆呆地跪在那裏,一瞬不瞬地看着司弈恒。

這孩子在他腹中之時多次遭難仍艱難地挺了過來,可最後,卻是死在自己的父親手中。

是懲罰罷。

懲罰他的天真,懲罰他的懦弱。

成羽亭看着皇帝,猛地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司離枭橫眉。

“我笑有些人,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卻不自知!”成羽亭一臉嘲諷。

“你說什麽?!”司離枭瞪大雙眼。

成羽亭看着滿地的血跡,讪笑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康南王餘孽,桃源小少主。”

司離枭握着刀柄的手有些不穩。

“我的孩子……”成羽亭撫了撫自己的小腹,“早就夭折了。”

司弈守大吃一驚,圓滾滾的眸子盯着成羽亭。

“你殺的這個,”成羽亭笑着看向同母異父的弟弟,“是你和傅子芩的孽障!”

“你騙我!”司離枭用刀尖指着成羽亭,随即又一把抓起傅子芩吼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傅子芩的眼中早已沒了神采,“是……他是在北郊行宮後山出生的那個孩子……”

司離枭放開傅子芩,不敢置信地看着蜷縮在血泊中的孩子。

“他才是……”傅子芩跌坐在地上,聲音猛地尖利起來,“他才是弈昂!他才是我的第一個兒子!”

小太子驚慌地看着父親,問道:“什麽?!”

傅子芩毫無反應,司弈昂又轉向皇帝,“父皇,父親說的是什麽意思?!”

話音未落,便聽成羽亭爆出一陣瘆人的笑聲,“你活該啊司離枭,你活該!”

“住口!”司離枭舉起刀便朝成羽亭砍去,瞬間漫天飛血,往粘稠的地面又鋪上一層嫣紅的眼色。

“少主!”傅子芩撲向成羽亭,那人卻已是一刀封喉,口中只能含糊不清地發着臨死的哀鳴。

司離枭狠狠瞪了成羽亭一眼,立即甩開刀,将司弈恒抱起朝天牢外跑。

“父皇!”小太子一見也跑了出去,可惜腳程實在跟不上,剛出了天牢便不見了司離枭的影子。

“幼清……”司弈昂小聲問着身旁的貼身太監,“他才是司弈昂,是什麽意思?”

“這……”張幼清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司弈恒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帝的兒子……

“你說啊!”司弈昂捏着拳頭狠狠地盯着張幼清。

“恐怕北疆王世子,是陛下流落在外的兒子。”張幼清答道,而且還比太子大些……只盼皇帝這一刀便解決了司弈恒的小命,否則當真争奪起來恐怕難以收場。

司弈昂對這答案全然不服,拍着胸口大吼道:“我才是!我才是司弈昂!”

說罷便狂奔而去,絲毫不理會身後張幼清的呼喊。

傅子芩用手捂住成羽亭噴血的脖頸,血絲卻仍從他的指縫中溢出。

成羽亭艱難地轉頭,只能模糊地看見縮在牆角的小小身影。

那是靖禹和他的延續,他們曾來過這世上唯一的證明。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扶着他一步一步走上王座,向着世人恢複康南王的名譽,解除桃源族的禁锢。

不,不……

如果真的可以,他更想和靖禹做一對平凡的夫夫,帶着他們的屹然生活在桃源。沒有征戰,沒有流血,就這麽安然地度過一生。

成羽亭的眼前漸漸被濃霧掩蓋,悄無聲息地結束了他這,汲汲營營,又疲憊不堪的人生。

“少主!”傅子芩大喊。

司弈守顫抖着兩腿,慢慢爬到成羽亭身邊。那人脖頸的裂口無藥可醫,就如他的哥哥一般失去了生氣。

“少主……”傅子芩微微伏下|身,低語道:“你絕不會白死。”

司離枭急急地将兒子帶出天牢立即召了禦醫過來診治,卻只換來一連串的“微臣無能”。

“無能無能,除了這個你們還會說什麽?!”司離枭暴跳如雷。

“臣等該死!”錢禦醫又領着一衆禦醫跪地磕頭。

司離枭正要發怒,便聽太監前來禀報:“陛下,北疆王求見。”

當年之事北疆王也插了一手,想必知曉其中細節,司離枭眼中一亮,道:“宣。”

司弈恒在內殿診治,司離枭換了身衣服才在外殿接見司允修。

北疆王慌忙入內,行了禮便問:“聽聞陛下尋得了微臣兩個兒子,不知現在何處?”

司離枭看着裝傻的皇兄,淡淡反問道:“那兩人,當真是皇兄之子?”

司允修一聽便明白皇帝已經曉得許內情,立即跪地道:“請陛下恕臣欺瞞之罪。”

司離枭忍着想要一刀砍了這人的沖動,道:“皇兄請起。”

北疆王起身,立即召了随從進來,那人手上捧了一件虎紋襖子,看那光澤似乎已有些年月。初時司離枭未辨認出,仔細一瞧,才發覺與當年自己賜予傅子芩的虎皮襖頗為相似。只不過那時他一心怒于傅子芩與康南王裏應外合,也心痛幼子夭折,便沒有過問虎皮襖丢失之事。

“這是當年弈恒出生時他的生父為他裹的襁褓。”

司允修言盡于此,皇帝自然明了他的意思。為何傅子芩将孩子托付給了北疆王?這兩人又為何要騙他孩子已死?司離枭心中的疑問百轉千回,最終只是化成了一句平淡的謝意,“多謝皇兄撫養吾兒。”

北疆王又拜了一拜,試探着問:“不知皇子如今?”

“他……受了刀傷……”司離枭揉了揉前額。

“什麽?嚴重麽?”北疆王忙問。

“尚且不知,”司離枭刻意隐瞞了一些,“若有消息朕會遣人告訴皇兄。”

弈恒這邊問不出來,北疆王便又拱手試探着問:“那弈守……”

司離枭微微眯起眼,成羽亭的話不知是真是假,怕是将那孩子扣在宮中要穩妥些,“弈守沒什麽外傷,只是受了驚吓,在宮中休養。”

“不知臣能否見見他?”北疆王問道。

司離枭應了下來,便沖喬胥道:“去把北疆王公子過來。”

喬胥何其聰穎,自然明白該怎樣交給北疆王一個完好的兒子,立即行禮退下。

司離枭與司允修飲了一盞茶,便見喬胥匆匆忙忙地回來,按理說将司弈守收拾幹淨再過來恐怕沒那麽快,司離枭不由得皺眉。

“陛下,小公子怕是接不出來了。”喬胥拱手道。

“為何?”司離枭問,莫非其中出了什麽岔子?

“芩妃娘娘抱着小公子不肯放手……”喬胥為難地道。

傅子芩又是在發什麽瘋?!司離枭心中忿忿。

“娘娘意識不甚清晰……一直喚小公子……”喬胥小心翼翼地道。

“喚他什麽?”

“喚他……太子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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