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7.
大屏幕上開始倒數。
——5、4、3、2、1……
當數字變成“0”,最後一個鼓點停止,全場有短暫的不到一秒的安靜,而後是鋪天蓋地的狂歡和尖叫聲。
所有的燈同時打開,臺下的燈牌一一點亮,像是從黑暗步入光明的儀式。
SEVEN一周年演唱會,正式開始。
躁動的舞曲好似興奮劑,點燃全場的熱情,粉絲們舉着顏色各異的燈牌,制造一片花海。
舞臺正對着的第二排座位,坐着一位老人家,他大概是第一次來看演唱會,被聲音炸得有些不适應,再看看旁邊活力充沛的小姑娘大聲喊着他乖孫的名字,真情實感地嘆了一聲自己的這把老骨頭。
老人的旁邊,還有一個中年男人,老人側過頭,在他耳邊大聲道:“你看,遠遠和小凡,多精神。”
許臨璞一臉嚴肅,仿佛不是來聽演唱會,而是來視察工作的,他裝作噪聲太大沒聽清許爺爺說什麽,鼻子裏發出一個氣音,“哼”了一聲。
中場互動環節,主持人念着卡片上的游戲規則,季凡思緒漸漸飄遠,眼神在臺下來回瞟。
粉絲們的燈牌沒開場時那麽亮了,的确沒什麽綠色,星星點點的,淹沒在其他顏色裏,倔強地閃着孤獨的綠光。
黃色和橙色燈牌幾乎占了半場,最少的就是藍色,和綠色一樣稀稀拉拉,還沒綠色亮。
他很小氣地嘚瑟了一會兒,目光掃到正對舞臺的觀衆席,一下子呆住了,許臨璞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們,季凡被吓得差點兒哆嗦。
倒是許爺爺,視線正好和他對上,和藹地沖他笑了一下,朝他揮了揮手。
季凡想起他給許爺爺送票時,還沒正經地調侃,自己是不是得多個奶奶。許爺爺當時一臉神秘,他誤會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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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凡下意識地看向許則遠,他和許則遠并沒有站一起,中間還隔着簡丘,見許則遠根本沒往這邊瞟,他放棄了。
他站直身子,假裝看向別處,偷偷觀察許臨璞的一舉一動。主持人突然點到他的名字,季凡從後面跑過去,路過許則遠身邊時握了一下他的手腕:“看右邊。”
許則遠根據他的提示往右邊瞧,和許臨璞看向他的視線撞到一起,很有默契地一起別開臉,心裏直打鼓。
後半場,他都沒有再往那一處看。
只剩下最後一首歌的時間,馬上就得到點了。
這一次,臺上多餘的樂器都撤掉了,七個少年穿着最簡單的白襯衫,沒有眼花缭亂的裝飾,也沒有過多的花樣,只是放松地在臺上,或坐或站,唱這場演唱會的最後的歌。
整個會場都安靜了,只留下輕輕柔柔的音樂聲。
許則遠手裏握着話筒,因為手心出了點兒汗,所以有些滑,他握得更緊了些。
他的聲線低沉又溫柔,輕輕地唱——
我們就一天天長大
也開始憧憬和變化
曾以為自己多偉大
……(*)
他終于鼓起勇氣看向臺下的那個位置,眼神好像在說,您還滿意嗎?
許臨璞也在看他,這一次誰都沒有躲,父親終于還是笑了。那個笑很淺,很淡,遠得他看不真切,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演唱會圓滿結束,SEVEN吵吵嚷嚷地回到酒店,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下,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
王鐵森主動提出給他們加餐:“想吃什麽,今天不約束你們。”
季凡第一個響應:“想喝酒!”
王鐵森居然毫不猶豫地大方答應:“只要醉了不折騰我,怎麽都行。”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圍着王鐵森點餐,全是沒營養不健康還長肉的,但好不容易放肆這麽一回,誰都沒在乎。
夏廷樹和洛溪住的是最大的一個套間,所以在他們房間裏聚。
季凡喝了點酒,拿酒店的毛毯當披風,站在沙發上,整個人都是飄着的:“這場面也太壯觀了,還是自己的演唱會得勁!”
簡丘叼着肉呲叨他:“就你粉絲嚷最大聲,我都差點兒聾了。”
季凡回嗆:“就你粉絲最紮眼,還搞特殊,金的銀的來回晃,和雪花飄似的。”
當時選應援色的時候,別的顏色都被選了,簡丘不想選金色,單一個銀色看起來又很奇怪,于是幹脆搞了個雙色。
簡丘也不示弱:“少往我身上推,小半場都是黃色,紅的黃的紮一堆,我對交通燈都過敏了。”
他們回來嗆個沒完,越說越離譜,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夏廷樹趕忙調停,許則遠把季凡拽下來,往他嘴裏塞了塊土豆片。
也是倒黴,季凡正好咬到一顆花椒,辣得眼淚鼻涕直往外蹦,簡丘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了。
季凡一邊喝啤酒一邊瞪許則遠,許則遠賊無辜,土豆片花椒放得少,他吃了好幾片連花椒味都沒嘗到,季凡卻一下就中招了。
他猛灌了一口啤酒,舌頭已經麻了,酒的苦味從喉嚨裏蕩開,臉都燒紅了。
許則遠拿來一盒青提,是冰鎮過的,又涼又甜,但是季凡吃了兩顆就不要了,青提有籽,他嫌麻煩。
季凡拿着酒瓶去鬧洛溪了,許則遠便坐在小沙發上挑青提,小沙發邊正好擺着一盞小臺燈,許則遠舉着青提在光下看一會兒,拿起又放下,最後挑出來一小碗。
他起身走到季凡身邊,透明碗裏的青提泛着水珠,顏色也很誘人,但季凡堅定地拒絕:“我不想吃。”
許則遠把碗塞他懷裏,将酒杯搶了過來,什麽也沒說又走了。
季凡正和洛溪、簡丘玩骰子游戲,現在酒杯被沒收了,懲罰的道具都沒了,好在他最近水平見長,基本不會輸。
簡丘看着像個會來事的,其實玩骰子玩得特別差,連洛溪這種新手都玩不過,沒過幾輪已經被灌得七葷八素了。
季凡優哉游哉地搖骰子,扔了一顆青提放嘴裏,居然沒有籽,他以為是自己運氣好,于是又吃了一顆,還是沒有。
等吃到第三顆的時候,他覺出不對勁了,回頭望了沙發上的許則遠一眼,他正在和夏廷樹讨論着什麽,他們的面前擺着一個煙灰缸,裏面全是水果皮和青提籽。
季凡心裏和裹了蜜似的,眼看着見底了,洛溪又從他碗裏搶了一顆青提,季凡在這種時候格外小氣,抱着碗往旁邊挪:“不給你了。”
洛溪有點醉了,膽子也大起來,他撲到季凡面前,兩個人居然因為幾顆青提動手動腳,桌上的骰子也被打散了。
季凡看準時機抽身,抱着碗就跑,洛溪想追,但是他一站起來就覺得晃,頭暈乎乎的,夏廷樹見他反應不對,趕緊過去扶住他,對簡丘道:“你夥同季凡欺負他了?”
簡丘太無辜了,他明明才是被灌得最慘的那個:“隊長,你講點兒道理,輸得連褲衩都快沒了的明明是我!”
夏廷樹“哦”了一聲:“你還挺好意思說。”
洛溪看着他倆笑:“我很聰明的。”
簡丘:“???”
許則遠把季凡抓回房間的時候,他已經不會走直線了。
但是季凡的酒品也沒太差,他就算醉了也不會鬧騰得特別狠,畢竟怕許則遠一巴掌把他糊牆上。
房間玄關處放了一面鏡子,季凡撐着牆,歪頭看鏡子裏的自己,也看鏡子裏的許則遠,他笑着問:“你高興嗎?”
許則遠“嗯”了一聲,怕他摔了,在身後小心地扶着他。
季凡傻笑了一下,回頭看他:“我也可高興了,我好像喝醉了。”
醉鬼都愛狡辯,他倒是承認得大方。
許則遠一把抱住他,一只胳膊托住他的臀.瓣,将他額前的碎發攏到腦後。
季凡伸手環住許則遠的脖子,像小學生求表揚似的:“我喝醉了是不是特別乖,任你擺弄。”
許則遠看着他的眼睛,反問:“是嗎?”
季凡重重地點了點頭,而後趴在許則遠肩膀上,任許則遠抱着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許則遠拿了浴袍和換洗的內褲,将季凡放在盥洗臺上,走到淋浴噴頭下試水溫。
等水熱起來,他才把季凡抱過來,季凡踩在許則遠的腳背上,沐浴露的泡沫滑溜溜的,他站不太穩,只好用一只手撐住牆。
許則遠将淋浴噴頭對着牆沖了一會兒,将季凡壓在牆邊,季凡的皮膚被熱水蒸得紅紅的,剛觸到牆時,還是有些冷,他小聲叫喚:“哥哥,太涼了。”
許則遠溫聲哄他:“忍一會兒,馬上就熱起來了。”
季凡捂着臉,小聲答:“好。”
因為第二天要回北京,所以他們上午就被叫起來了。
季凡和許則遠的行李都沒收拾,亂糟糟地堆在一旁,小石和唐棠主動過來幫忙。許則遠在上海待了幾個月,行李收拾起來都不見得有季凡的麻煩。
他習慣分門別類,講究條理,但是季凡慣常亂扔,唐棠剛開始也會沒頭緒,雖然現在仍然找不到規律,但心态上平和多了。
不過季凡每次想一起收拾的時候,唐棠都會用極其哀怨的眼神盯着他求放過,季凡樂得清閑,幹脆不管了,坐在沙發上打游戲。
收拾得差不多了,王鐵森溜達着過來視察工作。
季凡穿了一件白色的假兩件T恤,現在雖然還是夏天,但造型師拿過來的衣服已經全是長袖了,明星就是這樣,為了帶貨一年四季亂穿衣服,熱天往冷了穿,冷天往熱了靠。
他懶得再洗一次頭發,所以找了頂帽子戴着,為了搭配衣服,戴的是許則遠經常出鏡的那頂鴨舌帽。
王鐵森一來就把他頭頂的帽子掀了,雞蛋裏挑骨頭:“趕緊換一頂,這個配你的衣服太素了。”他不滿道,“你懂不懂避嫌?”
季凡反駁:“可是越避越嫌啊。”
兩人還沒争出個是非,伍涼逸的助理小胖跑進來了,上氣不接下氣,特別着急地道:“鐵哥,伍涼逸他……他不見了。”
屋子裏的人停下手上的動作,全都看着小胖,因為洛溪上次出事,多少都有點兒創傷應激。
王鐵森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喘口氣兒,舌頭捋直了再說,怎麽不見了。”
小胖緩了一會兒才道:“我今天早上敲了好幾次門都沒動靜,以為是起晚了,就沒在意,後來打電話也沒人接,眼看着再不收拾就來不及了,于是找了服務員開門。我進去的時候,房間已經空了。”
王鐵森拿出手機打電話,邊打邊問小胖:“他提前走沒跟你說?”
小胖搖了搖頭,電話那頭是只剩機械提示音,王鐵森思考了一會兒,播了蕭杭的號碼:“通知公關部開會。”
幾個人面面相觑,夏廷樹走進來,打破了沉默:“鐵哥,出什麽事了?”
王鐵森用手指擰了擰眉心,背靠在牆上,語氣裏都帶着幾分沉重:“別慌。”
手機提示音适時想起,一分鐘前,伍涼逸發布了最新的微博。
——大家好,我是伍涼逸,從我發出這條微博開始,便不再是輕年傳媒旗下組合SEVEN的一員……
微博很長,除了表達單方面解約的意願和對公司資源分配的不滿,還在結尾提到了簡丘和那檔音樂綜藝的所謂內幕,指責簡丘與節目組導師私下來往密切,破壞節目規則,為了晉級不擇手段。
簡丘本就是個暴脾氣,看到這條微博的時候直接炸了,手機被他摔到桌子上,屏幕的一角直接被磕花了。
他的确留到了最後,雖然沒能拿冠軍,但也憑借幾首原創賺足了人氣。但要說簡丘玩弄規則,倒還真沒有,他只不過是實力比伍涼逸強一點,運氣又比對方好一點罷了。
所謂的和導師來往密切,無非就是私下裏請教了餘老師幾回,餘大制作人雖然脾氣臭,對他沒什麽好臉色,但也是真心願意帶帶他。
而且餘老師根本就不是什麽導師,節目組哪裏請得動他,他最煩錄這種“烏漆嘛糟”的綜藝。
簡丘憋屈又難受,一肚子火沒處發,狗咬了他,他總不能也上去咬一口。
王鐵森正在和公關部開語音會議,他們本來訂的機票也只能改時間,SEVEN毫無征兆地就變成了SIX,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莊池終究是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他。”
夏廷樹叫住他:“回來!你去哪兒找?”
伍涼逸沒有新的航班信息,現在應該還在上海,但上海這麽大,要找一個躲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莊池不甘心地重新坐下,來來回回把伍涼逸的微博看了好幾遍,伍涼逸挑這個時間點宣布退團,把熱度炒到了最高潮。
SEVEN現在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剛開完一周年演唱會就散夥,認識的不認識的全在看熱鬧。
從天上落到地下,好像就是一秒鐘的事,更何況他們只是踩在去往高處的梯子上,稍有晃動,就站不住腳了。
作者有話說:
*劉昊霖《兒時》
季凡:我媽又拉我出來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