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終章
89.
《歸期》正式開機時,已經春天了。
這部電影,由輕年傳媒和裴樂影業聯合出品,許則遠既是導演,也是制片人之一。
季凡如願當上了男三號,真正見識到了許則遠的六親不認。
《歸期》的男一號是有名的戲骨,影帝身份加持,在圈內名望頗高,許則遠借校友身份和對方聊了好幾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甚至登門拜訪徹夜長談,才把對方請來。
可在劇組裏,照樣不客氣。
季凡算是明白了,他死乞白賴着,上的卻是條賊船。
許則遠把說一不二的性格發揮得淋漓盡致,為了一個鏡頭能磨上好幾十遍,攝影大哥都跟着日漸消瘦。
他雖然很少發火,但總是板着一副嚴肅的臉,許多人一開始覺得影帝龜毛難相處,被許則遠折磨一通後,才明白了誰才是真正的大魔王。
好在蘇朵朵一直跟組,她算是調節氣氛的一把好手,跟演員們講戲時也有說有笑的,不然季凡合理懷疑,《歸期》遲早會被許則遠整黃掉。
這天難得下戲早,季凡早早收工在休息室等許則遠,等得無聊了,又回到拍攝現場閑晃。
他沒什麽架子,和誰都打得火熱,正和幾個小場記唠家常時,被許則遠喊了過去。
許則遠坐在一張小躺椅上,面露疲色,見季凡走近了,沖他招了招手。
季凡幾步跨過去,問:“幹嗎?”
許則遠聲音有點啞了,說:“別亂晃,老實在我邊上待着。”
“哦。”季凡點點頭,自己去搬了把椅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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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則遠盯着監視器裏的畫面,皺着的眉頭就沒松開過。
他無意識地捏住了季凡的手指,捏在手心裏把玩。季凡被他弄得有些癢,但是沒躲,就這麽任他擺弄着。
許則遠緊盯着戲,沒分神看他,季凡望着許則遠棱角分明的側臉,心裏隐隐地疼了一下。
季凡給唐棠發消息,讓他點外賣給劇組加個餐。
唐棠幹這事兒習慣了,越來越順手,當即接下指令,選了常光顧的餐廳的外送服務。
等許則遠的精神從戲裏分出來,外賣都已經送到了。
季凡半躺在椅子上,唐棠過來找他時,他已經眯着眼睛睡着了。季凡身上披着一條羊毛圍巾,許則遠對唐棠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他手裏還捏着季凡的一根手指,就這樣靜靜地打量着熟睡的人。
唐棠走之前留下了兩杯小米粥,還有一份蛋卷,等季凡醒來時,椅子扶手上的小米粥已經有些涼了。他用吸管戳開喝了一口,粥熬得很爛,甜度剛剛好。
許則遠見他醒了,側身問:“餓了?”
季凡點點頭:“有點兒。”
其實都快餓過頭了,但他沒敢說,也困,不然不會就這麽睡着。
許則遠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道:“一會兒就收工了。”
他拿起旁邊小矮凳上的棉布袋子遞給季凡,裏面竟然包着一個塑料打包盒,裝着還算熱乎的春卷。
季凡打開蓋子用手捏了一個吃,又關心許則遠:“你吃不吃啊?”
許則遠搖了搖頭,而後道:“明天我休息。”
季凡一口春卷還沒吞下去,許則遠這都多少天沒休了,他以為是有什麽不得了的事兒,趕緊問:“怎麽了?”
許則遠道:“戲份不重要,不用我盯着。”
季凡“哦”了一聲,等着他繼續往下說:“你明天的那場戲也換時間了,我們……一塊兒去爬雪山?”
季凡笑起來:“以公謀私啊。”
他老早就想去爬雪山,連裝備都按兩人份買好了,畢竟作為男三的他挺閑的。但許則遠每天都在片場走不開,就一直沒找着機會去。
許則遠笑着看他,季凡不要臉地小聲湊近了,說:“看來是謀我。”
許則遠大方承認:“嗯。”
第二天,季凡比拍戲時還積極,不用唐棠叫他,一大早就爬起來了。
他敷着面膜去找許則遠,正巧碰到蘇朵朵出門,羞得就差沒鑽回房間裏。
好幾百塊一張的面膜扯掉可惜了,季凡硬着頭皮跟人打招呼,腦子裏全是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臉。
他慌張地敲了敲許則遠的房間門,雖然他們經常厮混在一塊兒,但為了避免在劇組留人口舌,還是分房間住的。
許則遠開門時臉上還有起床氣,一把将季凡拽進門,心情似乎不太好。
季凡傻兮兮地跟在他身後,許則遠進浴室洗漱他也跟着,寸步不離表現良好,就怕許則遠就會勒令他停止休假去劇組待着。
其實昨晚他倆是睡一塊兒的,都躺下了,季凡又折騰起來,說爬山太累晚上要養精蓄銳,沒等許則遠反應過來就跑回自己房間了。
這會兒他倒是裝得和乖巧的小狗狗似的,拼命朝他的主人搖尾巴,仿佛昨晚的小插曲沒有發生,但很明顯許則遠氣不順。
季凡只能沉默地卑微着,中間小石來了一趟,送了吃的過來,季凡又鞍前馬後地準備早餐。一樣一樣地擺在小餐桌上,還給桌上即将要凋零的花兒換了水。
等許則遠收拾妥當,季凡拽着他在餐桌邊坐下:“快快快,活力的一天從美味的早晨開始!”
許則遠面無表情,甚至更氣了。
季凡只好解釋:“我昨晚也不想走的。”
許則遠淡淡地擡眼看他。
季凡繼續說:“這不是怕我自己忍不住嘛。”
許則遠明知故問:“忍不住什麽?”
季凡嬉皮笑臉:“這就不太好意思說了。”
許則遠“哼”了一聲,并不怎麽滿意季凡的說辭,季凡又說:“今天是去爬山,體力很重要。”
這也算是正事了,比起他們“鬼混”來講,許則遠到底松了口,表情也沒那麽臭了。收拾登山用具的時候,還把季凡按在牆上親了一會兒,美其名曰“要補償”。
季凡能怎麽辦,只能忍着呗,有起床氣的男朋友是真的很難哄啊,他弱小、可憐又無助,許則遠還老是對他上下其手。
出門時,天邊的太陽公公又縮回雲裏去了。季凡杵着他的登山杖,別的沒有,信心很足。
他新奇得像是要去春游的學生,背着巨大的登山包,什麽都往裏塞也不嫌累得慌,但到山腳下就慫了。
雪山太高了,一眼都望不到頂,白皚皚一片,晃眼睛。
好幾撥游客陸陸續續上去了,季凡還蹲在路邊做心理建設,許則遠每次有“退堂鼓”的念頭,還沒開口,季凡就瞪他。
他眼珠子都瞪大了,許則遠把人拉起來,問:“真想好了要上去?”
季凡沒底氣地答:“廢話,我都準備好久了。”
于是許則遠二話沒說拉着季凡上路了,走一段歇一會兒,老大爺都比他們速度快。
爬到三分之一,季凡氣開始喘不勻了,拿起氧氣瓶吸了一口氧,臉漲得通紅。
他沒敢往腳下看,被許則遠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前,雪越來越深,深一腳淺一腳,靴子表面已經濕漉漉的了。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季凡差點兒歇菜,氧氣瓶不離手,撐不住了就吸一口保命,許則遠都不知道他這是圖什麽。
路邊有個小石墩,許則遠拉着季凡過去坐下,季凡還沒坐穩就開始頭暈了。
他扶着許則遠的胳膊,腿直打戰:“我真的進步了。”
許則遠自然地往他身前擋了擋:“嗯,再看兩眼說不定恐高就治好了。”
季凡突然就委屈:“還不是因為你。”
許則遠一頭霧水,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什麽了。
季凡沒力氣鬧騰了,休息了一會兒又站起來,他看到旁邊不遠處有個小臺子,想拉許則遠過去。
這兒沒什麽人走,登山杖戳下去,蓬松的雪花能濺一尺高。
小臺子不大,站下兩個人倒是綽綽有餘,季凡把身子背過去,對許則遠道:“你快瞅瞅,這兒風景應該挺好。”
他心裏怕得要死,也不知道許則遠看夠了沒,又不敢側身回頭,只戰戰兢兢地拉許則遠的衣袖。
許則遠被他拉得晃了一下,手往回縮,季凡皺眉說:“你幹嗎?”
季凡突然感覺身後的風凜冽起來,因為擋在的身後的許則遠讓開了。季凡看着他突然在自己身前跪下去,吓了一大跳:“你不舒服,怎麽說暈就暈?”
他手裏還拿着氧氣瓶,一邊想把許則遠扶起來,一邊将氧氣瓶遞到了許則遠嘴邊。
許則遠反握住他的手,聲音裏透着無奈:“等會兒。”
季凡“啊”了一聲,明顯蒙了。
他大呼小叫的,直到許則遠掏出戒指盒,又重複了一遍:“等會兒,戴了戒指再扶吧。”
季凡本來就因為不舒服頭暈,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更是暈得不行了,等稀裏糊塗地被許則遠套上戒指,一切都晚了。
季凡不想扶他起來了,哭喪着臉:“你怎麽都不走流程?”
許則遠只好無奈地一本正經地重新問:“季凡,你願意一直陪着我嗎?”
季凡想了想:“首先……”
他才說了兩個字,就被許則遠打斷:“首先,戒指戴上就不能摘了。”
季凡“嘁”了一聲:“誰說要摘了,把你的那只拿來。”
他捏着許則遠的手,将和自己手上一模一樣的小圈圈套在對方手指上,然後舉起來在陽光下照了照,不由笑起來:“栓牢了!”
十指交握,許則遠看着季凡亮亮的大眼睛,點頭:“嗯,得栓一輩子。”
十五歲的少年随口說想和心愛的人一起去雪山。
二十五歲,心愛的人完成了并不被他銘記的願望。
他們并不偉大的愛情,每一朵雪花都是見證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