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話說的真心實意,有感而發,但是在李除聽來卻是滿滿的威脅。

李除壓下心中的怒意,對趙乘乘道:“你要是敢動我父母毫毛,我定然做鬼也不放過你。”

趙乘乘駭了一跳,“好好地說什麽做鬼?”他急急站起來,攬着他肩膀道,“你的父母我當自己父母對待的,不叫他們生受半點委屈,接他們來京都是來當老爺夫人的。秉真,你可真會糟蹋我對你的心意。”

李除聽他一口一個岳父岳母,實在是氣都氣不起來。這人、也太不要臉了。心裏卻是怪怪的。趙乘乘額頭挨着他的額頭,鼻尖輕碰,然後吻了吻他的嘴唇。

“夜竟是這樣深了。我們回府去吧。”

李除愣了愣,翻來覆去的猶豫着。

想要說不去,但是門都拆了。夜裏要是進了賊人……更重要的是,趙乘乘竟然用一個‘回’字,這是真正拿他當那什麽看待……雖然氣憤,卻也心中怪異。只說不出來拒絕的話。

趙乘乘見有戲可唱,連連伏低做小,握着人雙手,又親親他。“可憐我明日還要早朝,夜這樣深了,你若不回府,我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睡這樣的院落的。只好幹坐着陪你到天明了。”

李除知道他是故意的。

心裏卻說不出的受用。他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趙乘乘那般強迫他,他恨他恨得不行,私底下只喊他畜生。

但是趙乘乘要是軟乎下來,說些好話哄他,再扮扮可憐,他竟然就心軟了。

趙乘乘對他軟語相求,說道:“上次給你清理這些書,熬了大晚上,次日上朝,哈欠連天失了體統,皇兄責我好幾句,我在朝上頭都磕疼了。”

李除倒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

聽到趙乘乘說得可憐,這事到底是因為自己,心裏竟然就徹底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

趙乘乘再問問他:“走吧,我晚飯都還沒吃了。”

李除一聽他這大胃王晚飯都沒吃,頓時就沒了還呆着的心思。“走吧。”說的冷冷淡淡的。趙乘乘卻高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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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人就出門上了馬車。李除先上的馬車,趙乘乘在後邊,特地對劉泉小聲道:“把東西都收拾了。”

劉泉連忙小聲應了。

趙乘乘這才上了馬車。

劉泉帶着人去收拾東西。心道他們家王爺真是頂頂的了不起,這般三下五除二就把美人摟到懷裏了。

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他家王爺這手段。

一時強硬、一時胡攪蠻纏、一時可憐巴巴哀哀哄人,再鐵石心腸的人也得進了他的囊彀。這是被折騰得暈了頭了啊。

暈了頭的李除,等到了燕王府,陪着趙乘乘再用了些飯食,然後隔着屋子洗漱之後,要上床榻了,他才幡然醒轉,眼下都要……眼下都要入寝了,難道和趙乘乘一起睡?萬萬不成的。趙乘乘那就是一匹狼,餐餐要吃肉的,他這等于送羊入狼口,有去無回。便是尋常他都要占盡他的便宜,今晚若是同床共枕,那豈不是會被吃幹抹淨?

正這樣慌亂的想着趙乘乘就推門進來了,他去的別的屋子沐浴,眼下卻只穿一件棉白的衣袍,腰帶是根帶子,只松松垮垮的系着,衣襟都沒有整理好,露出一片結實卻光滑的吸引人目光的皮膚。

李除心道:趙乘乘這厮身材是極好的,皮膚好似有瑩潤光澤一樣。

這念頭從他腦子裏迅速褪去。

趙乘乘走過來自然而然的攬過他的腰肢道:“安置了吧?”

李除把住他的手腕,明亮的眼眸看着他,“我睡哪?”

趙乘乘:“自然是跟我睡啊,秉真,你我之間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如何還這樣生分了?不分彼此才對。”

李除卻很冷靜道:“我和你共寝,你安能保證自己做個正人君子?我是不信的,平日你就與餓狼無異,如今我這塊肉到了嘴邊,你肯定要啃吃才肯放。還是分開睡。”

趙乘乘卻是笑着道:“早一日晚一日終究有那麽一日的。反正都是給我吃的。”

李除和他這種無恥的人溝通不來。

李除吃夠了趙乘乘的苦頭,你跟他硬來,他就跟你胡攪蠻纏,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李除心下一動,說道:“我和你既然已經到這份上,心中也知道這輩子怕是與你要糾纏不清了。我這清白的身子被你親了抱了,如今我也只能受着了。只是你當真是喜歡着我?”

趙乘乘立時正顏色道:“我說的話字字真心,我是愛極了你的。”

李除:“那好。待我科舉之後,你三媒六娉迎我入門,我便從了你。像現在這樣無媒茍合、做些敦倫之事,我是不願的。于我而言那是極為屈辱的。你要是真的愛我,便該遵禮。”

趙乘乘立時明白了,卻是笑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今晚不肯與我成那好事。”

李除抿着嘴唇,眼神發冷。他鎮定道:“只說你願不願意。”

趙乘乘問:“當真科舉之後,願意做我的王妃?”

李除握拳,面上冷靜道:“自然不是騙你。”

趙乘乘:“那好。那我便不強迫你。現在可以睡了?”

李除問:“我睡何處?”

趙乘乘理所當然的道:“自然是跟我睡一塊兒啊。你放心,我既然承諾了你,定然不會對你做很過分的事情。”

李除達到了目的,便和趙乘乘各退一步。他掀開帳子上了床榻。趙乘乘也緊跟着就上來了。剛上去就把人摟個滿懷。

李除低聲喝他:“松開。”

趙乘乘親他咬他的耳朵,“不松,今日不松,明日不松,一輩子都不松的。”

李除心腔子熱流流淌過去,竟是不自覺的揚起嘴角。拒絕的力度便也慢慢的松懈了下來。趙乘乘這時候又伸手進去,李除立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趙乘乘!你說話還算不算話?!”

“乖乖,寶貝兒,我說話算話。只是肉在嘴邊你得讓我舔會兒吧?”

李除幾度推搡卻是起了汗還沒能擺脫趙乘乘的糾纏,反而被他過足了手(欲)。氣得肝疼。言明第二天還要早朝的人,特別不嫌麻煩的端水過來給他擦洗一遍,才摟着人睡過去。李除看橫亘在自己胸口的手臂,耳朵邊是趙乘乘濕熱的呼吸。如此高床軟枕,如此绫羅綢緞,如此熏香暖爐……都讓他內心不安、讓他沒有絲毫歸屬之感。

可是趙乘乘這個懷抱……卻讓他……卻讓他格外的安心起來。方寸懷抱之間,竟然讓他安心。李除咬咬嘴唇,接着長長的嘆息一聲,閉了眼眸。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真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如何是好呀?

到底是身不由己?

還是心不由己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卻是發現床榻邊空了。他掀開簾帳,下了地,也沒穿鞋。地上鋪着絨毯子倒是不覺得涼。

他正愁着不知道穿什麽好,這時候門卻叩響了。

外邊傳來桃花的聲音。“李公子,您醒了嗎?奴婢伺候您洗漱。”

李除道:“請進。”

桃花推門進來,卻不止她一個人,一連進來七個丫鬟。端水的、伺候刷牙的、伺候穿衣的、梳洗的、收拾床鋪、掃理衛生的……

李除從沒這麽被人伺候過,只端得面紅耳赤。

桃花對李除恭敬道:“李公子,王爺上朝去了。說是您醒了跟您說一聲。您今日要去喬府聽課,馬車已經安排了。您用過早餐,便要過去了。”

李除:“……”他很不适應。趙乘乘安排得越妥帖,他越是不适應。他一個窮寒學子,不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掙來榮華富貴,而是因着和趙乘乘的不恰當關系,而被人這樣伺候着,讓他很是覺得不好。

偏偏他又不敢拒絕了桃花她們的伺候,因為待會兒人家忽的跪一地,再說什麽伺候不好他要被管事的罰鞭子,他是受不起的。

他問桃花,“我身上這衣裳……”

桃花道:“您和王爺的身量差不多,這是王爺當季新作的衣服,都沒上過身的。王爺特地挑的這件,公子要是不喜歡,晚間回來,奴婢讓繡房的娘子們過來聽差。”

李除心裏不知作何應答,只問:“我租住屋子裏的東西了?”既然進了燕王府,他也沒想着能從趙乘乘這狼嘴裏出去。別的東西倒也罷了,那些書是頂頂重要的。

桃花道:“劉侍衛昨天晚上便讓人歸置好了。出了卧房,左轉兩個走廊,就是您的書房。公子,用膳吧。”

李除呼出一口氣,出卧室過兩道隔門,坐在了廳裏。菜色不多,一盤清炒時蔬,一盤肉沫酸筍絲,一盤切片羊肉。一碗軟糯發稠的粥。

他用過水後,拿起筷子吃起來。

桃花她們魚貫出去了。有忍不住打量的。

心中只道:這李公子雖然貧寒子弟,可是模樣卻說不出來的好看。就連用餐的時候,都讓人賞心悅目。無怪乎王爺對他一心一意。

用過了飯食,桃花陪他上了馬車,在一旁伺候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岑秋寶貝的喜愛,還特意寫了小故事,辛苦啦。以下,同寶貝們一起欣賞——

丙子 廣運三年

元宵燈會,趙邀吾至落霞樓觀焰火,原是舊約,可他偏又來胡鬧,正自着惱間,王府管事來傳話,陛下宣召,宮人偕五百侍衛于府門外相候。事有蹊跷,然趙只作不知,應诏而去。然再見,已陷囹圄。

正月十六日,太子趙寧稱燕王夜入宮廷,謀害陛下,當斬首。皇室宗親稱有疑,不允,遂将其圈禁。一夜之間,滿城素縞。吾心惶惶,不能安也。太子登基後,宣召吾入宮,令吾探望燕王,然卻閉門不見。次日,上稱已認罪伏法,屍首由其親信裝殓。驟聞噩耗,心痛如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丁醜 雍熙元年

劉泉持趙遺物予我,一檀香木盒、兩幅畫。

雍熙三年,督察院左都禦史李除率京營兵與宦官保福、都督卓軍、太卿李允孝等人入掖庭,向文武百官揭露趙寧鸩殺先帝、構陷燕王之事,廢趙寧為戾王,圈禁冷宮,擁立皇五子趙宏登基為帝,封李除輔國公,除辭謝,持賜婚诏書請上允婚。上念其情深,允之。

落霞樓

又是一年元宵節,李除手持一盞橙子花燈,憑欄而望。十六樓不是最高,卻也很高了,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

“大冷天擺攤賣畫糊口有什麽好,跟我回王府,我養你啊!”

說話的人一身紫色修身長袍,束腰窄袖,高束馬尾,一支翠綠簪子斜插其間,面容俊美,笑得肆意張揚,一副養尊處優不識人間疾苦的纨绔模樣。

心中傳來微微刺痛,嘴角勾出一抹苦笑,眼中難掩哀痛。

“吃不吃酒釀圓子?”

再也不會有人逼我吃酒釀圓子了,而我卻每年今日都來吃一碗。一樣的攤子,一樣的酒釀圓子,吃起來竟是苦澀難咽。

趙乘乘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快走快走,馬上要放焰火了!”唇角微微勾起,你總是時時想着占我便宜。

可是,夜很長,路卻很短。

“嘭”遠方天空炸開一束煙花,點亮了星空,閃耀了星空下衆人的眼。

“等我找到共度一生的人,一定會每年帶他來看焰火……你就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說話的人唇眼含笑,聽得人斷了心腸。

燕王府

将橙子花燈滅了,取出燈油,放入匣中裝好。這盞花燈有些年頭了,竹竿似常被人摩挲,已有了一層幽光沉靜的包漿,尾端墜的流蘇也洗得褪了色。

夜深人寂靜,但照壁孤影。

“李除。”“晚安。”

趙乘乘,你走慢些,待我百年之後,與你合棺同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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