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除關了房門。

回到房間之後,看着桌子上的熱飯熱菜,不知道作何感想。

一碗白瑩瑩的米飯,一盤醬燒桂魚,一盤炝炒肉絲蘿蔔,一盤青嫩的炒芽白。

都是極其普通的菜色,但是嘗一嘗味道,就知道這不是尋常農家能弄出來的飯菜,非得是禦廚的手藝不可。

李除喝了粥,吃了早上的菜,又挑了幾筷子芽白吃了。這才發現自己還餓着。果然人不能不吃早餐。

吃了米飯、又吃了六分的菜,這才放下了筷子。

将碗筷收拾幹淨了。

讀了一會兒書,消消食,睡了會兒。醒來的時候接着作畫。

一直到日落西山,房間裏逐漸昏暗了。李除才收了東西。他一想趙乘乘今天恐怕依舊回來胡攪蠻纏,頓時凝眉。趁着這會兒趙乘乘還未來,他打算出去避上一避。

他若是明知道趙乘乘要來還呆着房間裏一點都不作為,那豈不是跟甕中的鼈沒什麽區別,由着趙乘乘來抓。

且蠢得跟撞樹的兔子的似的。

前些日子沒出的了城門,被趙乘乘接二連三得手了,他如今想來都很羞憤。只覺得趙乘乘無所不用其極,辱他甚深。作弄他如作弄花樓小倌唱臺戲子,叫他難堪。便是昨天晚上那一個‘好’字顫動心扉都叫他故意忘卻在腦後。

李除收拾了桌案,洗了手。便上街去了。

他不在正街上逛,偏往小街上去。大街有大街的風華物美,小街有小街的地道熱鬧。雖然人群擁擠,但是卻讓人心情松快。

路邊很多小吃攤販,李除聞着羊肉湯的味道走不動道,掂量了一下荷包,便坐下來,讓小販給來了一碗羊肉粉絲湯,上了兩個面盔。

他慢條斯理的吃着面盔,一口一口的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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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人生裏的不平凡的美味。

李除吃的雖然不是什麽山珍海味,但是吃的卻很合自己的心意。果然這世間勉強的東西,都是不好的。他如此想到。

吃了自己的晚餐,他又去逛書鋪、又去看看賣毛筆、紙張、硯臺、墨石的店鋪。甚至想着買上一些上好的細棉布回頭搭镖行的車子,托運回老家給父母。

如此便細細逛了起來。

而另一邊,果然如他所料,趙乘乘去了李除的寒陋小屋。

卻撲了個空。

他頓時就知道李除這是對他避如蛇蠍。

一身寒氣森森的站在門口站了好些時候,直叫人把房門拆了,然後登堂入室,徑直入了李除的卧房。劉泉本想跟着進去給他端茶倒水伺候他的,豈料趙乘乘剛進去就把門給甩上了,劉泉的鼻子差點都去了。心驚膽戰的伫立在門房外邊。

李除的卧室窗子是很透的,糊窗的紗紙孔隙比較大,有些老化了,如此更加的清透。院子當差的人是能夠看到趙乘乘的身影的,要是眼神好的,連側臉都能看清。趙乘乘坐在一張三腳圓凳上,端坐着。好一會兒竟然一動不動。

衆護衛心裏只一個勁的打鼓。

他們跟着趙乘乘當差也好些年了,指東不敢往西、辦事也還算利落,算是老人了。從來沒見過他們家溫善的主子爺有過這樣陰晴不定的時候。

他家主子爺賞罰尚算分明,逢年過節的給他們的紅封也是到了心意的。說心裏話,對趙乘乘那是很有幾分尊崇的心在裏頭。唯一做得出格的事情莫過于就是當街縱馬這一出了,可是皇城之中,達官貴人縱馬又不是什麽頂了天的大事。何況乎他們家主子爺沒有踩踏過人,或者擦撞過別人的攤子。

現如今了?遇着個李公子,很多事情都出格了。什麽當街強霸秀才公子、馬車裏白日宣(淫)、主人家不在強拆門房這些事都做出來了。不過他們也不敢置喙就是了。只覺得那李公子跟個金剛石做的瓜似的,任你用什麽鑿,都鑿不出點裂縫來。早早從了他們燕王殿下,豈不是皆大歡喜?

往常這時候他們都下值換班回家陪婆娘或者喝花酒了,哪裏需要陪着燕王殿下在這裏瞎折騰。

而李除逛到只有花樓還開着的時候,才抱着滿懷的東西回到家。

到家的時候險些不敢認,門都拆了放在一邊了。燕王府的侍衛都腰挎大刀的站在他門口,院子裏也站着人。他不過出去躲躲趙乘乘,豈料門都被拆了。這簡直和山頭惡匪、水間惡霸有什麽區別。他怒氣沖沖就徑直就進去了,直到劉泉身邊,将東西全都放在檐下的小桌子上,才伸手推了門去。

開口就道:“燕王殿下好大的威風,人不在家竟然就将門給拆了!”

趙乘乘面色發冷,他看着他,“你上哪去了?”

李除偏不怕他,“我要上哪幹你何事?我又不在你燕王府當差,腿長在自己身上,哪裏不能去?”

趙乘乘:“你是随意到哪去嗎?你分明是躲我。”

李除:“你也知道我要躲你,就該好好省省自己為何不招人待見。”

趙乘乘嗤笑一聲,“我不招人待見?只不招你待見罷了。其他人何曾敢不待見我?”

李除:“你也知道說一個‘敢’字。”

裏邊炮仗燃起來一樣的對話,叫外邊的護衛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只大呼哀哉。

趙乘乘呵呵笑起來,“你是秀才,我不是兵,怎樣都說不過你的。李除,既如此,你別怪我。”

李除見他說的語氣平淡話語卻讓人心驚膽寒,忍不住後退一步,倔強的看着他,“你要幹什麽?”

趙乘乘吩咐:“劉泉。”

劉泉躬身應了:“殿下。”

“去旬州利縣将李家父母接到燕王府。有些人喜歡夜不歸宿,定然是父母教導得不好,合該繼續管教管教。”

李除面色惶恐,舟車勞頓,父母年事已高,還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好好對他的父母,萬一用了私刑豈不是……他立時喝道:“你敢!”

趙乘乘冷笑着看他,“是你逼我的。我可以什麽都寵着你、依着你,但是你不該不乖。劉泉,去。”

劉泉立馬就下去吩咐人去辦差。

李除慌亂不堪,父母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大大的不孝。可是要他低頭、要他像趙乘乘求饒,卻是千難萬難屈辱不已。眼眶都氣的發紅,死死的握緊拳頭。牙龈都咬的咬出血了。

“不要。”

趙乘乘端坐在凳子上,語氣冷淡的問:“你說什麽?”

李除:“不要。”眼淚沁出眼眶,挂在眼角。悲屈的再說一遍。

趙乘乘聽到了,反倒是輕輕一笑:“聲音太小了,實在是聽不清。”

李除嘴唇顫抖。他說的聲音只怕是外邊護衛都聽到了,趙乘乘是故意的。他心腔子顫動,垂頭握拳,“是我錯了,今日不該躲你。”

趙乘乘:“還有了?”

李除死死咬牙,驀地看向趙乘乘,眼睛你水霧氤氲。可是他的眼神和神色都那麽的倔強。

“以後、以後不會了。”

趙乘乘頓時就滿意的笑了,他伸手對他招了招,李除僵硬着身體,停頓片刻,還是走了過去,隔着一臂的距離,趙乘乘立時就把人摟在懷你。李除坐在他的腿上很是難堪,飽受屈辱折磨。

趙乘乘伸手摩挲他的臉頰,然後用手指挾去他眼角上的淚珠。低頭吻他片刻,才摟着他點一點他的鼻尖對他道:“看在你這麽乖的份上,今日的事我就不與你計較。”

李除身體依舊僵得像塊木頭。

他一個讀書人,如今竟然淪落到戲子一般。靠這樣的皮(肉)之事讨這人的歡心。難堪極了。

他沒有忘了正事,“那我父母?”

趙乘乘頓笑,“既然是我岳父岳母,我讓去請的人一定規規矩矩恭恭敬敬。保證讓二老上京城來一路都舒心自在,就跟游山玩水似的,可好?”

李除:“你不是答應我說這件事不計較了嗎?”

“夜不歸宿的事情不計較,頂撞我的事不能不計較。你開了先例,以後下頭的人還以為我軟弱可欺,萬萬不能開。”

李除知道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明面上請他父母過來,實則跟質子似的,燕王府把控他的父母,就間接的把控了他。趙乘乘好生卑鄙。

趙乘乘卻不全是打着這個主意,對他道:“此次你科舉定然高中,要是沒有高中,我也給你弄個官當當。”

“我不需要你這樣費心籌謀,我能不能科舉中試,全憑我的本事。”說着正好推趙乘乘一把,站了起來。離着趙乘乘足足兩臂的距離。

趙乘乘并不勉強他坐自己腿上,面上卻已經很好說話了,話裏話外語氣都哄着他,“自然不會對你徇私,只讓你做個文書官,在翰林院歷練些歲月,再升遷去管事衙門你做個京官。如何?”

李除:“不必。我說了不必。”

趙乘乘笑道:“好好好,你自然是有能力中舉的。不必我為你周旋什麽。岳父岳母屆時到了京城,一則能更好的照料你,二則你也能盡盡孝心。子欲養而親不待,甚是悲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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