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除慌慌張張忙忙亂亂的走出了趙府,就見着外面早就備好了一輛馬車。這馬車用四匹雪白神俊的馬匹拉車,車廂隔板之類都用了鐵木,木板的中間全都鑲嵌着玄鐵。馬車極大,裝飾豪奢,像一座可移動的房殿。

車身周圍竟然都是着飛魚服挎繡春刀錦衣衛百戶做侍從。誇張到沒邊了。

他沖到趙府的門口,見着這輛馬車急急停了下來。

張顯張千戶上前一步,拱手彎腰,道:“李大人,請上車。”

李除在猶豫。

今日來請赈災函書本來是豁了命來的,其他的官員卻是在張望着的,有的還等着看李除的笑話。如今李除将赈災函書弄到了手,本來就夠惹眼的了。如今卻還要乘坐趙乘乘的馬車。簡直有種跳火坑的感覺。其他清流絕對會說——看,那李秉真也不過如此,定然是捧了趙乘乘那奸臣臭腳。

張顯看着李除面上不甚猶豫的樣子,再度說道:“李大人,千歲爺吩咐了,教我們送您去衙門。還請不要為難小的們。”

李除看着張顯。

這千戶,官職并不比他低。

權勢也好,威風也好,比他大多了。這樣一句‘小的們’卻是讓李除心裏打了個冷顫。這厮面上卑躬屈膝似的說這話,可話裏卻是隐隐帶着威脅的。

張顯又道:“千歲爺說您早到也好早處理事情。”說罷他招了招手,立時就有一個錦衣衛捧着玉石盆子過來給李除兜花。

這錦衣衛顯然是個懂行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花給重新栽培好了。恭敬的抱着退到一邊去了。

李除抿了抿嘴角,連下三階石階,有錦衣衛蹲身跪地,腰板平平整整的任他踩踏用。李除皺着眉頭,卻是道:“你讓開!”

周遭一陣詭異的安靜。

跪地的錦衣衛眼神格外冷漠的看他一眼,随即站起來躬身打了個千站在一旁。李除爬了三下竟然是沒爬上去。面紅耳赤,額頭上汗珠子都冒出來了。

這錦衣衛這時候伸出一條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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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除搭在他臂膀上面,這錦衣衛用了個巧勁,帶他上了車轅。李除道:“多謝。”随即鑽了進去。

周鶴面無表情,只垂了垂眼睑,随即便退到後面去了。

張顯眼神暗了暗。

馬車緩緩起動,所過之處連人聲都低了下去。

沒有遇到不長眼的攔路的。

馬車行得十分平穩,李除在馬車上就看起來這折子。越看越覺得這趙乘乘果然是個有本事的,可惜是個奸臣。話又說回來,要是他沒本事,也不可能坐上九千歲的位子,年紀如此之輕竟然就把持整個朝政。

護衛在前後左右的錦衣衛今日各有所思。不稍片刻,整個錦衣衛都将知道李除這個平時并不打眼的窮酸清流。

他們只知道一點——九千歲之前從未這麽對待過別人。

別說鬧一鬧就見了。

怕是你敢在趙府門前喘氣聲大一點,回頭就有錦衣衛請你下昭獄喝喝茶吃吃點心。

鬧一鬧進去了,還把今兒個他們指揮使趙若賢送上來孝敬九千歲的鬼蘭給抱走了。

抱走了不說,九千歲還安排自己的馬車送他去衙門。

如此一來,對比一下其他人。

錦衣衛心裏是知道的——這李除馬上就要雞犬升天了。

只是不知道九千歲緣何對這個窮酸清流如此另眼相看。

李除卻是知道自己為什麽得了趙乘乘另眼相看的——趙乘乘那厮想搞他。

真是不知道自己哪裏就入了趙乘乘那奸臣的眼。真是……真是……要說是悔不該卻也不是,這赈災函書他是一定要到手的。

便是被趙乘乘那奸宦占了些便宜去,他也沒有什麽可惱怒的。

如今,他要面對的卻是——以後怎麽辦?

那趙乘乘對他真有心思,他該如何全乎的脫身?

李除惆悵不已。勉強把心思沉進折子裏。

馬車很快就到了當值的衙門。戶部當值的官員在聽到下人來報,說是趙乘乘的馬車到了衙門,一個個紛紛從衙門裏面沖了出來,到門口才急急剎車略略整理儀态。

正想跪地參拜——“下官見過……”九千歲還沒說出來,李除就推開車門,掀開簾子出來,跳了下來。

衆人:“……”

李除知道他們是誤會了。李除急忙開口解釋,“千歲爺怕下官耽誤了差事,特地動用了馬車送下官一趟。千歲爺實在是愛民至極。”心道:白給他一個好名聲。

衆人:“……”瞬時間都笑起來,對着李除熱乎極了,擁簇着他,問他拿到赈災函書了?李除連忙将函書交給戶部尚書。

戶部尚書接了函書心中大石落下,拍了拍李除的肩膀表示器重的意思。

然後上前和張顯見禮,說道:“多謝張大人護送。可進去喝杯茶水?”

張顯拱手道:“多謝大人盛情,下官怕千歲爺随時要用車,便不打擾了。告辭。”

戶部尚書也不敢留他。

有一個錦衣衛端着極品的鬼蘭過來送到李除手上,李除忙忙接過來。衆人目送錦衣衛的車駕離開。

紛紛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戶部尚書拿了赈災函書,立即就挾了李除的手臂,邊走邊問:“你如何得了赈災函書啊?還得了這樣的好東西?”

李除脖子都不自在的紅了。但是他羞赧的神色并不叫別人發現,只道:“下官去的時候,九千歲正好寫完了赈災函書要發到戶部來,下官是恰好碰上了。九千歲索性就叫下官送過來了。”

衆人心中刷刷刷的大呼:這厮好運氣!

戶部尚書也覺得不可思議,“看來你是個走運的。不過這件事還是要記你一功,回頭雲州水災處理好了,公中出錢去膳房買些好酒好菜,慶賀慶賀。”

李除只得連連說是。一切憑大人意思。

李除想去雲州赈災,這邊戶部尚書安排人的時候,他就自薦了。

“下官乃是雲州本地人,還望大人能安排下官同去。”一則可以去雲州,二則可以避開趙乘乘。

戶部尚書看着他抱着的那一盆鬼蘭,眉頭思索了一下,道:“這鬼蘭你別抱着它到處晃蕩,找個清靜地兒把它放好了。價值連城了。”

李除連忙道:“是。這花回頭下值了下官拿去請風知瑜風大人去雲州。九千歲吩咐的。”

戶部尚書抿了抿嘴唇。

九千歲、九千歲!

呵!

就知道拿九千歲來壓我?

戶部尚書深深吸一口氣,“如此甚好。千歲爺還真是想的周到。”卻是道:“你沒有治理水災的經驗,還是留在戶部處理文書。”

李除:“……是。”

戶部尚書:這麽個細胳膊嫩腿的,風一吹都倒,還去雲州?真要是折騰點什麽事情出來了,九千歲那邊還不知道什麽想法了。他又不是傻的,全然聽信李除那一句——碰巧。真是碰巧,也不至于用九千歲的車駕送他來衙門。難保不會有着有些PY交易。

當官的都是人老成精。

李除還年輕,憑着一股子敢拼敢做的勁兒升了侍郎。要不沒人敢去趙府催赈災函書,他卻敢?

但是論耍滑頭卻耍不過這些人。

李除很是悶悶不樂一番。

戶部尚書道:“眼下時間緊急,你抱着鬼蘭去翰林院請風大人。”

李除沒辦法,只得去了。

那風知瑜見着這價值連城的鬼蘭,愛得不得了。很好說話。三下五除二就答應了去雲州治災。

李除在戶部衙門忙了個天昏地暗,下值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了。但是大家都在忙。

赈災函書下來,不僅戶部忙,其他各部也是忙得厲害。

趙乘乘自從四年前自己冊封自己做九千歲,就在全國各地開辦官辦學府,學府裏不正正經經的教四書五經,反倒是教數術、工巧之類末流。導致很多清流對他不滿。但是趙乘乘權勢之大,沒人敢置喙他。

敢在金銮殿上噴他玷污聖人學問的,也被片成片,就淩遲臺上架個鍋子,油炸幹淨了。

如此去年科舉多了好多場考試。綜合評分之後,才分配到各部做事。

今年雲州水災,忙雖然忙,但是實幹之人多了,倒是有條不紊。

李除暈乎乎的時候,戶部尚書總算開口道:“今日就到這裏,大家辛苦了,就先回去吧。”

衆人起立,對戶部尚書拱手,紛紛走了。

李除肚子咕嚕嚕的叫起來,難怪頭暈。

他有不準時吃飯就頭暈、還全身微微發抖的症狀。如此是要立馬吃塊桂花糖,用些飯食才好。想着回去路上就有馄饨攤子,他忙不疊的走出的衙門朝着馄饨攤子去了。

攤子的老板娘是個穿花布衣裳的半老徐娘很有風韻。

耳朵上墜着兩片葉子似的耳墜,襯得她臉部線條越發的柔和美麗。李除每次見了她都要微微臉紅,因為、因為……她長得有些像村裏的村花——秋桂姐姐。

他小時候就喜歡她。

但是君生我未生。

如今見着相似的人,就叫他分外的臉皮薄。便是多看她幾眼都要臉紅。

老板娘見着李除,輕柔的問他:“李大人,您今天下值得有些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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