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李除回過神來,心中糾結萬分。真的要和趙乘乘同流嗎?
真的要和他……
不,他一心為國。怎麽可以和亂臣賊子為伍?
他的眉眼陡然冷冽。“九千歲要想人伺候,什麽樣的人沒有?且要多少有多少。我李除不過中人之姿,伺候不起九千歲。還是說九千歲這身體會認人?下、賤、到非我不可?”
趙乘乘耳朵裏聽到“(下)賤”兩個字,眉心陡然跳了兩下。
“你再說一遍。”
李除握緊拳頭,啓齒:“下……”
啪!
一巴掌甩得他的臉偏到了一邊。
李除不敢讓趙乘乘看到他的眼睛。他此刻無法掩飾自己眼睛裏後悔的情緒。
下賤的人是他。
百般不願的上了趙乘乘。但是耐不住要他第二次的也是他。
面上要與他劃清糾葛,卻還是收了他一百零四天的紅棗糕。
但是,他們真的不是一路人。
趙乘乘驀地掐住他的下巴,讓他對上自己。李除的眼眸裏一片清冷。
“李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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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與我劃清界限是吧?但是你劃得清嗎?”
劃不清。沒有人會信了。
李除沉默着,不說話。心亂如麻。
李除的身體靠在馬車上,趙乘乘身上的淡雅十足而又微微清甜的茉莉花香籠罩着他。他擡起頭來眼睛對上趙乘乘的臉,趙乘乘的眉目很好看,鼻梁高挺,嘴唇紅軟。這樣一張分明很柔和的臉,卻因為那雙睥睨的眸子,而整個人高冷不可攀。
他看着他的時候,腦子裏再度晃過趙乘乘雪白的身體。
“秉真,站到我身邊來。好嗎?”
“……”
李除推了趙乘乘一把,将他推開了。然後轉身離開。能夠離開就已經很不錯了,他也就是仗着趙乘乘對他的喜歡罷了。李除你也不過如此。若非趙乘乘喜歡你,你這樣算計他,早該跟地上的橫屍一樣了。
趙乘乘見他背影那樣決絕的離開。皺起了眉頭。
随即又啞然失笑。
每個世界都那麽倔強,真是可愛了!
趙乘乘上了馬車,張顯駕車。車輪咕嚕咕嚕的往前碾壓在青石板上。李除往前走着,他心情很是沉重。他發現走的第一步棋就錯了。不該跟趙乘乘搞那檔子事兒。甭說什麽精神和肉(體)可以分離的鬼話。身在趙乘乘的床榻上,精神和意志卻是向着清流一派……呵,那剛才撲上去擋刀的是誰?
李除啊李除!你怎麽就能這麽壞了……你惦記、你饞人家的身子,你下賤!你還要去害他,你無恥!甭管趙乘乘殺沒殺龐太傅是不是奸臣,你一邊饞人家一邊收人家的紅棗糕一邊卻去害他,就是無恥!
李除,你怎麽是這樣一個人?
李除瞬時間鑽了牛角尖。
雙拳狠狠的握緊着。
背影看起來就難過且孤獨。
趙乘乘的馬車從他身邊過,趙乘乘掀起簾子:“李侍郎、李大人、李秉真、李除……”
李除不應他,自顧自往前走。
趙乘乘:“夫君~~~”
李除刷的停下腳步,然後瞪視趙乘乘。其實心腔子卻因為這樣一個稱呼,熱血湧動。
“走的累不累?上來不上來?”
“我遭刺殺的事情其實你很不必放在心上,一個月總有那麽幾次的。”
趙乘乘拉着簾子跟他說話。馬車走得好慢好慢。
李除心道:不一樣。你以前遇刺和我無關,此次遇刺我知道詳情。
趙乘乘捏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甜絲絲的,然後問他:“你今晚來不來我府上?當初可應承得好好的,但凡求我一次,就要報恩一次。嗯?”
李除心中悶悶,驀地停下腳步,轉身對着趙乘乘。馬車也就停了下來。
“我若是不去,你莫非想逼我不成?”
趙乘乘頓時笑出聲來,“就算我逼你上了我的床,可是你要是不心動不行動,那我又能逼迫到你什麽了?我可是位宦官。”
李除一時間啞口無言。內心又悲憤又屈辱。悲憤于自己的意志不堅定,屈辱于自己的身體不堅定。
他憤憤然看着趙乘乘,“你無恥不無恥?堂堂九千歲這個做派!”當街跟我求歡,實在是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他自己更不要臉,心動得很。心動得很卻知道這是錯的,人家把你當根玉(勢),你還要送上門去?
趙乘乘臉上溫和挂笑,竟然是半點不該顏色。手中的天珠一顆一顆的撥動着。神色平常的仿佛閑話家常,根本讓人想不到這是在大街上讨論那檔子事情。
“我也就跟你無恥無恥罷了。”
“這麽烈性,當初怎麽的來兩回?”
“早這樣,說不定我也就不找你了。”
李除被這話氣得腦袋發暈眼睛發黑。他發現自己下意識的忽略前兩句,着重點在後面一句上,咬牙切齒問他:“你還想選誰?”
趙乘乘沒料到他這個反應,頓時啞了啞聲,随即道:“那不有的是人選嗎?想伺候我的人多得去了。”
李除憤然。
甩袖子往前走。
馬車又緩緩的往前行駛了。
古今天下的男人的心理都是共通的,要是某個人(趙乘乘)死皮賴臉的黏上來,某個人(李除)總是要裝腔作勢一番的。心裏再受用,也覺得無可無不可。
但是一旦某個人(李除)不是某個人(趙乘乘)的唯一選擇,他又覺得憋屈又很都一番鬥志了。
李除嘴上回他一句:“如此甚好。九千歲也不必纏着下官一個微末文人。兩生歡喜!”話說得硬,面上卻很是不悅。
趙乘乘眯着眼睛翹着嘴角,“咱家不是說了嗎?要是你早些時候不屈服,我就去找了別人去。既然李大人願意伺候我,我自然也就瞧不上別人了。”
李除被打一棒子得一嘴甜棗、打一棒子得一嘴甜棗。已然是心腔熱流湧動。
只覺得這厮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十個李除的心肝都比不上他的玲珑。一時間很是氣餒。
悶着聲只低頭一個勁的往前走。
趙乘乘見李除不說話,便也不說話了。吃着糕點剝着鹵煮花生喝着茶。直到路過馄饨攤子,見着那兩口子在忙。他才突然出聲道:“李大人,吃碗馄饨不?這滿京都的美食都比不得這位婉娘子做的一碗馄饨了。”
一個普通攤販做的馄饨如何就比得上滿京都的美食?無非是李除愛慕那婉娘,心尖尖上的人做什麽都是好吃的。
只是他剛想求她和離嫁他,結果人家兩口子就“莫名”和好了。
趙乘乘這話分明就是打趣加嘲諷了。
李除看到那和美的兩口子,又被趙乘乘這樣挖苦。只氣得一個踉跄。狠狠的瞪他。趙乘乘被他一瞪,哎喲一聲,臉色都不大好看了。只拿起桌子上的花生殼兜頭蓋臉的朝着李除砸了去。李除被砸得跳腳。
轉身目瞪趙乘乘——發的什麽瘋?
趙乘乘嘿喲一聲,白皙修長的手指指着他,“再有下回,心裏再裝着別人,我就剁了你。”
李除:“……”心裏酸澀異常甜蜜異常,血液在經脈裏汩汩流動的都是莫名的滋味。
趙乘乘竟然是這樣在乎他……
可是……趙乘乘在乎他幹他何事?他又不喜歡趙乘乘,趙乘乘乃是大奸臣、大奸臣!宦官把持朝政,這天下還能有明天?!
“李除你過來。”馬車行了一段距離,趙乘乘突然喊話。
李除不想搭理。
趙乘乘卻突然道:“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九千歲?”
李除:“……”李除只得躬身上前,“千歲爺有何吩咐?”
“手伸出來。”
李除呼出一口氣,無奈看着趙乘乘,然後伸手。
趙乘乘見一把花生粒放到他掌心裏。
李除瞬時間就愣了愣。他看着趙乘乘溫柔的眉眼,說不出話來。趙乘乘道:“上不上來?”
李除覺得自己現在像雲州的大壩,潰敗在洪水之下。他沉默了一會兒,爬上了馬車。和趙乘乘對面而坐。
李除沉默了很久,才看着趙乘乘,然後一本正經的問道:“敢問千歲爺,下官不知道何處惹了您的眼,教您這樣對待下官?”
“想知道?”
李除點頭。
趙乘乘‘唔’了一聲,“告訴你也無妨。”
李除傾耳相聽。
只聽得趙乘乘很認真的說道:“我喜歡你的頭發。”
李除:“?”他的頭發并不出衆啊。哪裏叫人一眼喜歡?
接着又聽趙乘乘道:“我還喜歡你的眼角眉梢、鼻梁嘴唇、喜歡你的手掌、喜歡你的身軀、喜歡你的三條腿。連指甲蓋都是喜歡的。我也是沒有辦法,看你哪都覺得喜歡,每一處都惹我的眼,哪一處都教我喜歡。”
李除已經冒煙了。滾燙滾燙的。
趙乘乘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眼睛裏面那是毫不掩飾的濃烈得愛意。看得李除心腔滾燙。
趙乘乘身上有不容拒絕不容忽視的魅力。
他哪怕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千歲。
就他這樣的樣貌,如果眼睛裏充滿濃烈愛意的告訴那個人他喜歡他,但凡是個人都很難拒絕。
何況!他還是九千歲。
位高權重。
即使李除再怎麽告誡自己,兩方陣營不同,也依舊因為趙乘乘的話怦然心動。
馬車正常行駛的速度很快。
不多久就路過了龐太傅的府邸。李除驀地掀開簾子,只看到龐府已然是血腥沖天,血濺門楣,趙若賢正将緝拿的人從府邸裏提出來。
李除眼睛瞪大,瞬間撲跪在馬車裏,探身出去。
恰然對上龐太傅怨毒的眼睛。他全身像是浸泡在冷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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