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呂興良看向陸煦, 小心翼翼跟他打聽謝安現在的處境。
陸煦沒有急着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問了句:“你很關心謝安?”
呂興良十分迫切點點頭:“是的,謝安大人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是希望他好好的。您現在過來, 是不是因為他遇到什麽事情了啊?”
他說話的時候小心謹慎, 暗自祈禱謝安不要出事。
然而事與願違,陸煦給了一個完全讓他懼怕的答案:“謝安包庇你的事情被發現了, 現在已經被拘在調查組接受調查。”
“問題大嗎?會給他造成很大影響嗎?”
這話問的陸煦有點想笑, 甚至還真的笑了出來:“當然, 包庇亡靈是一件嚴重違反死神工作條例的事情, 一旦罪名成立, 謝安他連死神都做不了。”
“啊?”呂興良瞳孔都在放大, 似乎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喃喃自語道, “怎麽會這樣, 五十年都過來了, 不該出事情的啊……”
回過神之後又去看陸煦, 語氣急切道:“這件事是因我而起, 跟謝安大人沒有任何關系……”
陸煦沒有記者表态, 只是挑挑眉道:“是的,這是一個本不該發生的錯誤。謝安他做錯了,所以我來幫他糾正。”
糾正?
呂興良有些詫異, 但還是順着陸煦的話點頭:“大人說得對,錯的事情當然是要改過來的。”
“OK。呂興良, 男,東城人,1970年死于溺水……”
這些話呂興良聽過一次, 本就慘白的臉色更甚,不由急着問道陸煦:“大人,你這是?”
“送你上路。”陸煦言簡意赅,并不打算做過多解釋。
“上路?”呂興良登時搖頭,回頭看向床上的妻子,不免哀求道,“陸煦大人,我的妻子時日無多,求你再寬恕我一段時間,等我到時陪着妻子一起上路。到了地下怎麽懲罰我都可以,哪怕要下十八層地獄都可以……”
陸煦不覺挑眉,看着呂興良沒了笑意:“你五十年前就該走的,這裏不是菜市場,沒有你讨價還價的餘地。”
眼見陸煦秒變臉,呂興良立刻搖頭,心裏慌得不行:“不不不,陸煦大人我真的沒有讨價還價的意思。只不過五十年我都撐過來了,眼看還有幾天就能見面,如果現在離開我實在是不甘心……”
“抱歉,這些跟我沒有任何關系。”陸煦并不在意他說什麽,只是把信息登記表送到了他面前,“确認下信息,如果沒什麽問題簽個字。”
“不,我真的不能。”呂興良拼命搖頭,慌不擇言,“我知道如果你願意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謝安大人就幫過我……”
“是的,他心軟了所以現在被關起來做調查。”陸煦皮笑肉不笑,只是定定望向呂興良的眼睛,“所以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想明白,因為你的請求連累謝安被調查。而最開始,這個請求就是不符合規定的,是什麽讓你覺得可以跟我談條件。”
“可是可是……”呂興良被陸煦說的話噎到,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想了半天才又跟說道:“可是我是因為救人才出事情的,如果不是為了救那三個孩子,我跟媛媛會過得很開心。我們的孩子會平安健康的長大,媛媛這輩子也不會過得那麽辛苦。如果我沒救那三個孩子……”
呂興良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态。
五十年的時光實在太長了,長到讓人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憶曾經的人生。
呂興良有時候也忍不住問自己,如果時間重新回到五十年前,那麽他會不會做出不同的選擇。
“如果,假如,要是怎樣怎樣就好了……”陸煦說話的時候不免就笑着搖頭,而後繼續道,“假設這種東西,是最沒有意義的存在。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就像你的最終結果就是死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你的功,可是不是你肆意妄為的擋箭牌。”
陸煦不想問呂興良什麽假設命題,在他看來事既定事實只有一個——
呂興良死了,死了就該去該去的地方。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般,世界豈不是亂套。
陸煦不是謝安,不會考量其他因素。他能說這麽多已經是看在謝安面子的緣故,片刻之後便讓呂興良在資料上簽了字,而後将人送去了改送去的地方。
他手動在死神到家APP上添加更新了呂興良的信息,剛準備離開就收到了新的訂單提醒——
【您有新的客戶即将升天,請選擇是是否接單……】
新訂單上面赫然寫着郭英媛的名字,陸煦停頓片刻,而後選擇了接單模式。
人就躺在他旁邊,才眨眼的功夫,郭英媛的魂魄已經從病床上面坐了起來。
從呂興良離開到她死亡,前後不過兩三分鐘的功夫。
“郭英媛,女,東城人……”
陸煦按照流程确認客戶資料,郭英媛先是看向自己有些透明的手掌,而後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那具軀體,沉默片刻,而後有些如釋重負般道:“我死了……”
說完這句,她便擡頭看向陸煦,深吸口氣:“現在下去的話,會遇到他嗎?”
“嗯?”
陸煦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不由愣怔一下。
郭英媛笑,又問了一遍:“現在下去,會遇到我呂興良嗎?”
“看你自己意願。”陸煦說着忽然想通了什麽,不由問了她一句:“所以,你知道他在?”
郭英媛點又嘆口氣,像是在想從前,許久之後才道:“知道也沒有什麽用,他什麽都做不了啊。”
按照郭英媛的說法,難産那次幾乎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呂興良在跟謝安下跪。
兩人這才結婚沒多久,呂興良就出了事,孩子早産需要人照顧。這些黑暗時刻就是巨石一樣落在了郭英媛身上,壓得她一輩子喘不過氣。
生孩子傷了她的陽氣,很多時候郭英媛都能感覺到呂興良在,然而那又怎樣。
工作她要自己做,孩子她得自己照顧。
呂興良死的時候她還不到二十五歲,有心給她介紹配偶的人很多。
郭英媛不是沒有動搖過,誰不想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呢。
可是每到這種時刻,她就能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磁場波動。她也想過這種感覺是不是她的幻覺,可是她沒有辦法去證明什麽。
她不想讓呂興良看着自己找別人,于是想着再咬牙堅持一下。
這一堅持,五十年就這麽熬過來了。
“我是真的累了,很累了……”郭英媛垂眸低語,不知道是對陸煦說還是講給自己聽。
五十年實在是太過漫長,即便曾經有感情也會随着時間趨于平淡,更何況早就已經天人永隔的兩個人。
經歷過生活磨難的洗禮,什麽情愛或是思念都被打磨殆盡。郭英媛甚至已經想不起呂興良的樣子,只是覺得壓抑。
雖然遺憾,可她從來沒有埋怨過呂興良救人。
如果他死了就沒了,郭英媛會想念他,期盼之後的見面。可是他就一直在那裏,什麽都幫不了自己。她的心酸委屈沒人能懂,哪怕是呂興良的魂魄,也改變不了什麽。
“你不想見他?”陸煦眼見郭英媛在放空,不免出聲喚回她的注意力。
“嗯。”郭英媛垂眸看了一眼那個臉上布滿皺紋的自己,沒有辦法想象她跟二十五歲的呂興良在一起會是什麽畫面。
他死在了二十五歲那邊,時光永遠都留在了二十五歲。
可是郭英媛不是。
她的少女時代被苦難磨滅,每年心态都不同。
這輩子已經這樣了,如果有下輩子,她只希望能過的輕松些。
陸煦沒有問她為什麽,只是本着尊重客戶意願的原則同她道:“如果你不想見,我就給你安排到另一個區。只要是條件允許範圍內,我們會盡量滿足客戶要求提升你們的死亡幸福指數。”
死亡幸福指數?
這個詞彙讓郭英媛覺得陌生,卻又莫名有道理。
她已經努力去活了一生,與她而言,死亡确實是件幸福的事情。
臨上路之前,郭英媛還是忍不住問道陸煦:‘陸煦大人,我兒子他……”
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肉,郭英媛心裏自然惦記。
陸煦了然,很大方對她道:“他已然開始了新的一生,頭腦敏捷,身體健康。”
“這樣好,這樣好啊……”‘郭英媛聞言不免紅了眼,只要孩子可以好好的,什麽都值了。
陸煦送走了郭英媛,而後點擊提交了資料。
本來是來帶走滞留者的,沒想到還有買一送一這回事。
正想着,部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小陸啊,這個就是謝安包庇五十年的那個?”
“是的。”
部長雖然一直都很相信謝安這個人,可是也沒想到他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調擦組那邊現在已經開始推進了,不出意外的話最近就會宣布關于謝安的處罰結果。明天有相關時間的商讨會,你到時記得過來。”
“嗯,我一定會到場的。”陸煦點了頭,而後離開了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陸煦便爬起來跟其他人一起準備今日份的錄制。
唱作組跟舞蹈組以及聲樂組側重點不同,錄制方式也是不盡相同。
像是聲樂組是節目組給出幾個可供選擇的表演曲目,而練習生們則需要通過一些體能競技環節來搶奪優先選擇權。
“聽說聲樂組的選擇權是通過游泳接力賽來決定的,嗷嗚,我也好想有個可以在曼曼身邊秀身材的機會啊。”徐樂樂進了教室就開始念叨,沒能在女神面前秀身材頗為遺憾的樣子。
其他人不由詫異:“游泳接力嗎?可是那些不會游泳的要怎麽辦啊?”
徐樂樂曬然一笑:“一米五高的池子,不會游可以選擇走水路嘛。反正最後過去就好啦!”
幾人正說着話,唱作組的導師就來了教室,宣告了今日份的節目錄制。
陸煦眼見季修年跟顧文安進來,卻沒看到陶英博,不由看了季修年一眼,目光裏帶着詢問的意味。
季修年本以為陶英博在這邊,卻沒想到裏面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眼見陸煦眼底帶着詢問,季修年便給了他一個同樣茫然的眼神,意思是他也不知道陶英博在哪裏。
兩人視線相對,腦海裏幾乎同時有了猜測——
難不成,是找曲德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