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百無璃并未想過要從鳳九天口中知曉她的身世, 她不想同魔道有所瓜葛, 來魔都查探身世是其次, 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個想法不過是希望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 也是為了将來自己的身世不會成為自己的一個牽絆。
可現在既然人已經到了無妄山中，那便順勢聽聽鳳九天如何說好了, 其他的是非曲直她自己自會判斷。
百無璃安心養起傷來，身在魔道巢穴, 半死不活是一天, 好好活着也是一天, 不論怎樣，她自身狀态好些才能為離開無妄山做打算, 而且……
百無璃雙手覆在小腹之上, 神色複雜。
先前那魔修的話，她雖然無法接受，心中其實也是信了幾分的, 畢竟兩人都落在了他手中，毫無還手之力, 那魔修也不必費盡心思編出她懷有身孕的謊言。
現在, 她不能不信, 雖然她經脈之中所剩靈力不多，修為的界線也模糊不清，可她卻能清晰的感受到身體裏另外的一個心跳，在她腹中還很微弱，蜷縮成一團, 經脈方成，小心翼翼的汲取着她為數不多的靈力，那麽脆弱。
她确實有了身孕，還是個來的莫名其妙的孩子，為何自己身體中無緣無故孕育了一個生命，她也是一頭霧水。
數日，百無璃體內的靈力一點點恢複，十年來在她體內仍未轉化完的鲲鵬內丹不知為何也被吸收到了心髒之中，現在她的心髒就像是一座靈力的源泉，又悉數的将靈力返還到各條經脈之中。
洗筋易髓是沒有完成的，百木渠對百無璃說過最後一次得她金丹期了方能承受，只是如今她感受着自己這幅被那異火灼傷後的身軀，便像是徹徹底底的被洗筋易髓了，經脈通透，靈臺清明，心脈流出的靈力一點點的在滋養灼燒後的脈絡。
不到幾日，她靈力已恢複一半，也有了力氣下床行走，蒼落派了兩個婢女前來監視，美其名曰，服侍。
卧床數日，她一頭秀發都是披散着的，她走到銅鏡前坐下，想要理一理，她擡眼去瞧鏡子中的自己，怔愣了一瞬，驚的站起後退幾步，椅子被撞到發出聲響。
守在屋外的婢女進來了一人，叫道:“姑娘，屬下聽得異動，發生了何事？”
百無璃俯身扶起座椅，道:“沒事，就是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你先出去吧，我要換衣服了。”
婢女不露聲色的将屋內掃視了一遍，行禮告退道:“姑娘若是有什麽吩咐，大聲傳喚我們便可。”
百無璃點了頭，婢女退出了房內，她這才又做回鏡前，慢慢的撫上自己的左臉，鏡中的美人含煙籠霧的雙眸滿是驚訝，左臉上的交錯猙獰的疤痕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細膩光滑的肌膚，然而，這并非是百無璃震驚不已的原因。
鏡中的人美，美極了，擔得起驚豔絕倫這四個字，她似乎能明白蒼落話語裏的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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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張臉并非是她看了近二十年的，雖然同原來有幾分相似，但大都是陌生的，她站在鏡前望着鏡中的自己完全是在看陌生人。
大火不僅沒毀了她另外半張臉，反倒給她練就了另一張絕世容顏，真像是話本子裏的東西。
這一擡首一颦眉都是絕色，她以前從未想過，如今有了，也高興不起來，心脈之中的魔氣，猶如血色紅蓮的火焰，如今大變的容貌，她已經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只有在這時候，她希望自己不要那麽博學多識。
這時，鳳九天來了，他端着一盅湯走進房間，見百無璃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鏡子前發呆，他将湯盅放在桌上，說道:“對自己新面容感覺如何？”
百無璃轉過身來看他，并未多做表情，卻讓清冷幽怨，鳳九天心中一緊，咽了咽喉嚨，忘卻了要說什麽。
鳳九天柔聲問道:“你不開心了？”
百無璃淡淡道:“差點被魔修取了性命，現在被困在無妄山，我想我應該沒有什麽可高興的。”
鳳九天讪讪道:“那魔修已經被我殺了，那名仆從，我留了他一條性命，關在了地牢裏，可以任你處置，至于被困……。”
“現階段，你和那個天道宮的小丫頭怕是要在這裏待一段日子了，只要不出無妄山結界，你們可以任意走動。”
“鳳九天。”
百無璃看向鳳九天，鳳九天以為她要提什麽要求，卻聽她說道:“你說過，我若是想知曉自己的身世，便來無妄山，你會告訴我。”
鳳九天愣愣的點了頭，他先前是在幻境之中說的這句話，也不曾料到百無璃會這樣輕易的就到無妄山來了，他們相處過一段時日，所以他對她的性情有幾分了解，也不曾想到百無璃會主動問她。
“師父之前同我說過，時日到了，便告訴我我的身世。”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魔都裏。”
“到這裏來是陰差陽錯，雖然我原本也是打算過來的，只是最想要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世。”
“但我改變主意了。”百無璃一手撫在桌上，與鳳九天平視，可那若有似無的氣勢卻讓鳳九天覺得自己是在仰視她。
鳳九天心中詫異，百無璃封印被解也不過是個血脈初醒的奶娃娃，可上位者的氣息卻是一點都不少，血脈這東西當真是無敵。
“我現在就想要知曉我的身世！你會告訴我的吧，鳳九天！”
鳳九天渾身一顫，這聲鳳九天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臣服在九州之下。
鳳九天吸氣，說道:“對，我會告訴你。”
“但是你為何突然，罷了……”
他轉身，說道:“你随我來。”
百無璃毫不遲疑，跟上鳳九天，兩人出了屋子，琉璃殿莊嚴也死氣沉沉，沒有綠意，到處是冷冰冰的樓閣宮殿，青磚紅木，路上也見不到什麽人。
鳳九天帶着她過了一條流淌着岩漿的浮石橋，到了一處類似于主宮的地方，兩人踏着青石路剛走到殿門前，兩旁黑煙攏聚，兩排穿着黑甲的守衛齊齊跪下，叫道:“右使！”
鳳九天點頭，說道:“守在這裏，別讓人進來。”
“是！”
兩排守衛起身後退了一步，身形又隐了去。
鳳九天側開一步，讓了路，百無璃癡癡的望着宮殿，覺得有些熟悉，是在哪裏見過，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朝着宮殿去，推開殿門，內裏昏暗，她朝裏走去，兩旁一盞盞幽藍的燭火燃起。
走了不久，出現了圓形的空地，中央插着一把古劍，劍身近半沒在地下，露出的一半劍身血紅，看着它百無璃想起了百木渠的饕餮，外觀差不多，只是一個大氣內斂，這一個卻是鋒芒畢露。
鳳九天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說道:“把它拔出來。”
百無璃原本猶疑的，可身體朝那裏走去，手臂伸出，五指張開收攏，稍一用力，铮的一聲，劍被拔出。
百無璃望着手中的劍，這本該冰冷的兵器卻燙的她手心暖暖的，熱流像觸手一樣小心翼翼的觸碰碰着她。
鳳九天興奮之色滿溢，他道:“你可知曉九州的事。”
百無璃心底一沉，沉默半晌後，慢慢道:“在書中看過一些。”
“天生天養的魔獸窮奇，生性殘暴嗜血，統帥魔道，建立魔都，定軍無妄山，後因為禍人間，大肆屠殺瀾滄門門人，被正道所讨伐，恰逢無涯師祖出關，兩人交手，九州不敵欲自爆，無涯師祖舍身封印，換得如今安寧，而九州也一直被封印在北海邊緣數百年，由瀾滄門看管。”
“呵。”鳳九天輕嗤道:“倒像是你們正道改寫的書，隐瞞世人，說的我們罪惡滔天，好彰顯正道仁義。”
“難道不是這樣的麽？”
“自然不是！”
鳳九天雙指指向百無璃手中的劍，說道:“這把劍名叫弑神，與饕餮并稱為上古兩大神劍，乃是九州的法寶，數百年了，從未被人拔起過。”
百無璃雙眸一顫，平淡的表情有了一絲破裂。
鳳九天打量着百無璃的神色，緩緩的将當年他所知曉的事道來，“同你所知曉的不同，其實當年九州同無涯是相交甚好的，她甚至将她帶來過琉璃殿中做客，九州性子剛烈，生在修仙界外，不懂凡人那套禮義廉恥，行事是偏激了些，可那時候，她也是對無涯開口承諾過的，她會改。”
不可盡信書中之言這是百無璃第一次讀書時百木渠便告誡她的，她記在心中，可聽多了看多了，依舊是覺得九州該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但現在聽來，九州不過是個有欠管教的孩子罷了。
這些話出自鳳九天之口，也是片面之言，可百無璃心中就是确信了，鳳九天并未說謊。
“事情出了岔子是在無涯閉關之後，那時候我因為涅盤還在休眠期，山中只有九州和蒼落，蒼落因為難以接受九州要同無涯離開，一時犯渾，跑去魔道出口找瀾滄門弟子晴魑尋求安慰，那時瀾滄門門主還不是晴川舸，而是晴川舸的大哥晴柏，蒼落行蹤被發現，當場擒獲。”
“那時，正值九州手下魔修躁動，瀾滄門送信前來，說要九州獨自前往，要不就在各門派前對蒼落除以極刑，那時九州定是想着同無涯的約定，不想濫殺無辜，不事事以血談事，所以才願意一人獨自前往的。”
說到此處，鳳九天憤慨不已，滿溢冷光的眼眸讓人不寒而栗，“那些所謂的正道不正面相迎，好好商談，反而使出肮髒手段捉了九州。”
“再後來，我醒來知曉此事，連忙帶人上了瀾滄門，然而那時已是生靈塗炭，九州的火焰燒已經燒了一半的瀾滄門，地上皆是殘破的屍體，包括瀾滄門掌門晴柏，九州一身傷痕浴血站在屍山之上。”
“我不知道，為何九州突然發狂血洗瀾滄門，直到後來蒼落告訴我說，九州有了身孕……”
鳳九天看向百無璃，百無璃也擡起頭來看他，鳳九天說道:“無璃，你就是那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