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無璃, 你是九州的孩子……
百無璃睜開眼睛, 入目的依舊是不願見到的景象, 不是落日峰上的蘭花木, 而是琉璃做底繪有各色嬌花的屋頂。
百無璃掀被起身，坐到鏡前, 拿起一旁的木梳梳理着如瀑墨發。
蒼落走了進來，端着飯菜, 百無璃梳妝完起身, 見着蒼落在桌前忙活, 見怪不怪，這些日子, 她雖有兩名侍女, 但蒼落和鳳九天兩人卻是隔三差五的過來，對她的衣食住行親力親為，這無妄山上, 怕是沒人敢勞煩這兩位做這些伺候人的事吧，但這兩人做起來卻是樂此不彼。
想着她的身世, 兩人會這樣做, 似乎也不奇怪。
蒼落一撩衣擺坐在了百無璃對面, 替她布菜，“嘗嘗，這竹筍有後山靈泉澆灌，算得上是無妄山最幹淨的食材了。”
百無璃也不推拒，夾起碗中的菜細嚼慢咽, 蒼落眼眸半阖，側顏淩厲與妩媚，總是具備讓人沉浸其中的美，她幽幽道:“我真懷疑那只鳳凰是不是将事同你說清楚了，你的反應讓我有些詫異。”
從百無璃知曉她的身世已經過去了三天，然而她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平靜的讓蒼落詫異，要說蒼落不大了解百無璃，所以不知道她性情如何，但鳳九天好歹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他以為百無璃知曉後即便不是難以接受，也會顯得抗拒，然而這三天，百無璃的心像是古井一樣，蕩不起一絲波痕。
百無璃淡淡道:“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你們願意主動告訴我身世，不是想讓我接受它麽！”
蒼落問道:“那你接受了麽？”
百無璃放下筷子，看着蒼落說道:“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自然接受，只是這事實不能改變什麽，我依舊是我，天道宮弟子百無璃。”
百無璃神色嚴肅認真，蒼落心道果然如此，面上笑道:“魔道之主的女兒，魔道少主，你覺得你再回天道宮去，那些人不會把你剝皮抽筋。”
“這些虛名不過是外人強加的，我并無害人之心，也無稱霸天下的意圖，心懷正道便是正道的人，而且，即便是那些人不承認我，只要有師父在，那就足夠了！”
“可你別忘了，無涯是因為九州才死的，百木渠養你這麽多年又如何，難保她對你不存恨意！”
百無璃神色有了松動，她輕抿着唇，說道:“就算她恨我，要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饴。”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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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們如今在謀求着什麽，那些我也無力阻止，只我自己，不可能會如了你們願，留在無妄山，留在魔道。”
“這就是你的态度？”
“對，這就是我的态度。”
蒼落沉默許久，說道:“百無璃，九州，她是你親生母親……”
“我知道，八歲之前，我一直都在等她，然而，來接我的，是師父！”
蒼落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她只道:“百無璃，即便九州被你們正道傳的惡貫滿盈，禍亂蒼生，天下人都可以指責九州，怪九州，唯獨你不能！”
百無璃道:“我并未怪她。”
兩人再無多話。
蒼落要走的時候，百無璃問:“鳳九天告訴我，九州是自瀾滄門回來後才懷孕的，世間所傳晴川舸遭九州誘惑，無法自持才做了糊塗事，鳳九天便覺得我的父親是晴川舸，可他并未親眼見過那場争鬥，在場的只有你和九州，以九州的身份和性子，她遭受了晴川舸侵犯，懷上了我，憤恨的屠戮了半個瀾滄門，那她也該恨我，直接殺了我才對，可當初為什麽僅僅是把我封印。”
蒼落身形一頓，她扶着門框的手用力到發白，片刻之後，才聽她道:“鳳九天說的沒錯，你的父親就是晴川舸，九州不殺你，是因為你身體裏還有她的一半血脈。”
說罷，便離去了，百無璃獨自一人坐在屋內，半晌之後她輕輕垂眸，撫弄着手掌心，那裏有一個紅色的圖案。
那日拔出弑神後不久，那劍便化作一股紅光竄入到了她手心之中，鳳九天說，弑神已經認她為主了。
百無璃一嘆，輕柔婉轉，她擡頭看着外面空蕩的景色，想起了百木渠那段頻繁離山的日子，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她能感覺到百木渠對她的态度有着些輕微的改變。
她心中到底還是在意着自己的這個身份的……
又過了幾日，她聽鳳九天說，蒼落已經允許臧亦清來看她了，她便早早的結束了修煉，坐在外頭等她。
遠遠的便看見兩人走來，身形差不多，她一眼認出了臧亦清，另外一個人只覺得有些眼熟，等兩人走進了些，她才發現那人是琅玡。
那時琅玡應該是被留在了鳳九天身邊的，幻境之後，她也還活着，而且在無妄山裏，百無璃一時也猜不透她是被劫持來的，還是同甘陌之一樣，本就是無妄山上的人。
臧亦清直直的走了過來，朝四周看了看，又在她身上打量了兩眼，開口卻不是叫她無璃，而是說道:“姑娘，我來找被你們左使關在這裏的天道宮弟子百無璃，請問她在嗎？”
百無璃輕笑起來，絕色佳人，明豔動人。
臧亦清沉了臉，喝道:“你笑什麽！”
百無璃說道:“我就在你跟前認不出我就算了，還這麽兇，亦清，不過幾天而已，你何故便的這般暴躁。”
随即，她又看向琅玡，說道:“琅玡，好久不見，可還安好。”
琅玡望着她，愣了一陣，而後眼中驚豔一閃而過，她微低了頭，只道:“還好。”
露出的耳廓變的粉紅，只不過百無璃的注意力在臧亦清身上，也沒能發現。
臧亦清還看着百無璃發着呆，微張着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她突的大叫一聲，上去要捂住百無璃的臉，被百無璃靈活的躲開了，百無璃容貌變了，可這幅容貌還是同以往有幾分相似的，而且聲音和神态是沒有變的，那揶揄的話一出，臧亦清便認了出來。
她激動不已，連話都說不轉了，“你怎麽，無璃，不是，那天不是遇見魔修了麽，怎麽不過幾天，你就換了一張臉了？”
“你，變的好美了，比我都好看！你的傷痕沒了，其他地方也有一些不同了，但眼睛還是原來的模樣，啊，怎麽受傷了還有這種作用的麽？還是她們對你做了什麽？說來，你修為又強了，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真是，要是師叔祖見你到你這幅面貌，一定也會驚訝不已，本就寵你上天，日後怕是更加‘肆無忌憚’了，回頭看看他們誰還敢在背後說你！”
“無璃，無璃，你快與我說說！”
這怕是她被迫入無妄山以來唯一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了，也有了平日裏的生氣。
可說起百木渠，百無璃興致便不高，嘴角彎起的弧度都略顯落寞。
她草草的将那日同魔修交手後的事說與了臧亦清聽，但是将她是九州之女的事給瞞下了，只道鳳九天和蒼落對兩人如此客氣是礙于百木渠的壓力，所以不敢太造次，臧亦清也不疑有它。
百無璃暫時還不想去試探同門對她身份的态度，即便這感情靠謊言維系，讓自己輕松一段時日也好。
兩人多日不見，又是在敵人巢穴，如今見着了自然有許多話要将，三人圍坐在石桌上，臧亦清滔滔不絕，百無璃應一兩句，琅玡靜靜的聽着，在一旁為兩人默默的倒茶。
後來，說起琅玡的事，百無璃才知曉，琅玡能留一條命，還被帶回了無妄山，是因為鳳九天看中了她的資質，想要收她作徒。
百無璃問:“你答應了？”
琅玡道:“我沒拒絕。”
臧亦清挑眉，經過了甘陌之的事，她已然對背叛宗門的事不能有一絲容忍，她就要發作，琅玡又道:“但我也沒答應。”
臧亦清輕喝道:“你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
百無璃說道:“你吊着鳳九天的胃口？”
“蒼落這樣聰明的人，能允許你耍這樣的花招麽？”
琅玡擡頭看了眼百無璃，見她也正看着自己，于是又默默的将自己的視線移了開來，說道:“她說，難得見到天道宮有這麽會審時度勢的人，雖然不表明态度，卻也比那些寧死不屈的老古板好的多，所以她覺得有趣，說暫時放我一馬。”
說完，琅玡拿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口茶。
其實，琅玡還有一句話未說，那也是蒼落放過她的真正原因，那便是蒼落說她有反骨，即便是現在不入魔道，也遲早會到無妄山來的……
臧亦清和琅玡在百無璃這裏坐到日落，直到鳳九天帶人過來将兩人‘請’了回去。
鳳九天也同百無璃說了一番話，并不像蒼落那般咄咄逼人，他只是輕嘆:“無璃，相比于天道宮無妄山更适合你。”
百無璃并未回答，走回了屋，手輕輕的搭在腹部，思考着自己的歸處問題……
自從那天臧亦清找到了路，三天兩頭的便往百無璃這邊跑，有時也拉着琅玡一塊，商讨離開無妄山的大計。
然而，無妄山是什麽地方，蒼落和鳳九天又是什麽人，即便臧亦清興致勃勃，幾人心中也如明鏡般，她們被允許到處走動，就算使出通天本領，也逃不出那兩人的五指山。
但就是這樣心知肚明的情況下，臧亦清拉着琅玡和百無璃嘗試了好幾次，次次都是沒出琉璃殿便被捉住了。
臧亦清滿心惱火，百無璃卻沒多大失落，她還沒有想好，真的要這樣回去見師父麽？
過了一段時間，甘陌之回來了，瞧見三人時并未有多大的神色變化，只是輕微的皺了眉，臧亦清還是沒有給他多少好臉色。
私自放走百無璃和臧亦清的事還是被蒼落知道了，被罰了三十八雷鞭，就在大殿前行刑，臧亦清就在一旁，嘴上和百無璃聊着天，對着甘陌之冷嘲熱諷嘴不饒人。
閃爍着紫雷的鞭子抽到甘陌之身上時，立時便出現了一條深可見骨的血痕，甘陌之不為所動，臉色雖然蒼白着，眉頭卻都沒有皺一下。
倒是臧亦清，面上裝作不在乎，每一次鞭子落下時她都要瑟縮一下，好像打的是她自己。
百無璃和琅玡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神中都看出了對這兩人的無奈與惋惜。
四人在無妄山上齊聚，仿佛回到了天道宮上，臧亦清依舊對甘陌之愛搭不理，甘陌之依舊對衆人客氣相待，琅玡依舊沉默寡言，眼神越來越喜歡落在百無璃身上，百無璃則是越來越心事重重。
臧亦清依舊沒放棄過逃離無妄山，她們三人被困在無妄山，不知道外面形勢如何，可想想她們進來時的情景，外面局勢都不會太好。
兩人問甘陌之等人，想也不會得到答複。
臧亦清放不下甘陌之，可更不會抛棄天道宮，所以即便數次失敗，在臧亦清進進出出都有守衛跟随之後，她依舊還在尋找時機。
這一等，便是三年……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大概還有兩三章出來吧_(:з)∠)_
師父打了三年僵硬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