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姐您好,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前臺小姐如花的笑靥讓曉晨心頭不禁一暖,看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嗯我找……林一楊。”說着,曉晨不自覺地伸手撥了撥頭發,前臺精致的妝容讓同為女人的她有點自慚形穢。

“林總啊,請問您有預約嗎?”

“預約……我沒——”

“寧小姐!”

電梯裏正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叫了一聲,模樣看上去比曉晨大不了幾歲,卻十分幹練。

“李姐。”前臺忙禮貌地颔首一笑。

李秘書點過頭,算是照面,然後朝曉晨露出标準的職業式微笑:“林總在樓上恭候多時了,請跟我來。”

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現在跟林總是什麽關系,可她的照片李秘書卻見過,是一次無意中,她幫林總挂衣服時發現的。

照片就夾在一楊的錢夾裏,是一張學生時代的合照,從兩人親昵的動作不難看出是情侶。

電梯裏,李秘書便悄悄觀察着曉晨。

剛及腰的黑發零落地披在肩上,半幹;乳白色的呢子大衣下,配着黑色的打底褲,腳上卻是一雙平底小洋靴;本就一六五的個頭雖不算矮,可要是跟林總一八三的身高站在一起就略顯嬌小;清秀的面龐,不着粉黛,皮膚白的有些招人恨;至于身材嘛,除了瘦沒有任何看點。

李秘書不禁犯起了疑,難道……這才是林總的菜?一個發育未完全的中學生?怪不得放着李菲這個人間尤物無動于衷,原來林總有戀童癖啊。

“叮——”七層到了。

李秘書忙收回思緒,引着曉晨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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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總就在裏面,您請。”

“謝謝。”

從曉晨進門的那一刻,一楊低頭閱文件的眼睛便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她。

這麽冷的天,她就穿了一件單薄的大衣,頭發也濕漉漉的,是剛洗過嗎?

“請坐。”一楊的頭還是沒擡。

曉晨卻頓住了,自己衣服還是濕的,這樣坐下去會不會把椅子弄髒呀?

一楊墨色的眸子終于從文件裏移開,不耐煩地看向曉晨。連坐下來的功夫都沒有,她就這麽着急着離開?

握筆的手指緊得有些發白,“啪”地一聲,一楊将鋼筆扣在桌子上,粗魯地拉開抽屜,取出U盤,扔到曉晨面前。

曉晨眉心一緊,肚子有些疼,來的路上就覺得渾身無力,該不會……是那個來了吧。

收起桌子上的U盤,曉晨轉身,得盡快回家才行。

“我的呢?”

一楊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是這次沒有隔着無線電的傳導,親耳聽來更覺冰徹心髓。

曉晨涼得發白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從口袋裏摸出另一只U盤,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楊辦公桌上。

她還記得一楊的習慣,總喜歡把東西放置的規規矩矩,整整齊齊,不像她,走哪扔哪。

“還有事?”一楊的眸子冷冷地掃過面前的小人兒,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嘴唇更是沒有半點血色,一楊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她……是不是生病了?

半晌,曉晨終是無力地搖了搖頭,他們之間什麽時候連沉默都覺得多餘和尴尬了?看來真的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寧曉晨,該醒醒了,不要再奢望什麽了……

“寧曉晨!曉晨……”

她輕笑,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昏迷前的最後一眼,是一楊那張緊張而熟悉的臉。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醒了曉晨的記憶。

八年前,就是在這裏,她親眼看到自己的父母不治而終,身上大片的血跡都還沒有擦幹,醫生就抱歉地說了聲“無能為力”。

曉晨緩緩睜開眼睛,病房門半掩着,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你這丈夫怎麽當的?自己老婆例假來了還讓她沾冷水,衣服都濕透了,以後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

一楊一愣:“……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胖醫生白了他一眼,怎麽看着這人挺穩重的,做事卻這麽糊塗,果真是長得帥的都不靠譜,“幾年前她是不是流過産,身子本來就虛,要再這樣作踐,你就等着哭吧。”

……流産?曉晨流過産?一楊有些站不穩腳,是……夏東學的孩子?一定是。

胖醫生接着道:“不過你也別擔心,好在她還年輕,好好調養,還是有機會的。”

“……謝謝。”

推開病房的門,一楊的腳步有些沉。

“曉晨,你怎麽起來了?”

“我要回去……我的衣服呢……”這裏是劊子手,是地獄,專門帶走她心愛的人。

一楊無聲地嘆了口氣,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曉晨身上:“你的衣服濕了。”

她不知道麽,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

曉晨卻執念道:“我要回去……”說着,掙紮着起身,可雙腳剛一沾地,地板冰涼的觸感順着腳心一路上竄直到小腹,曉晨膝蓋一軟,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手,自然而然地環上一楊的脖子,一切仿佛若初。

“林總,屋裏有——”李秘書話還沒說完,一楊卻一腳推開了門。

裏面,夏東學一臉震驚地看着林一楊懷裏熟睡的人兒,蒼白的小臉,嬌小的身軀,不是曉晨還能有誰。

“你把她怎麽了?”夏東學的聲音不由地壓低了許多,可怒氣卻不減分毫。

憋着一股氣,一楊越過夏東學,将曉晨安置在長沙發裏,悉心在她頭下塞了個抱枕,又将大衣往上拉了拉,掖好。徑直出了門。

夏東學尾随。

“咚——”地一聲悶響,是夏東學脊背撞上消防栓的聲音。

揪着他的衣領,一楊很難再保持紳士風度:“我還想問問你,這些年你是怎麽照顧她的?”

“哼,笑話!”

“咚——”又是一聲悶響,這次是林一楊的後背。

“你憑什麽質問我!你有什麽資格,一個不負責任的衣冠禽獸,為了自己的前程不惜毀掉別人的人生,趁早滾回你的美國去!”

“咚——”

“那你呢,假惺惺以朋友的名義死纏爛打,實則居心叵測,觊觎□□,淨幹些下三濫的龌龊勾當!”

“咣——”

“你知道什麽!我跟曉晨青梅竹馬,天作之合,是你!是你這個禽獸硬生生将她搶走,卻不知道珍惜。不過幸好,老天有眼,八年前讓她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咣——”

“真面目?不知是誰的真面目,巧取豪奪,小人得志!”

“咣——”

“夠了!你們幾歲了,整棟大樓的人都聽見了!”李菲痛苦地按着太陽穴,剛才聽小李說的時候,她還不信。

這兩個男人,一個是華爾街驕子,一個是投行新秀,竟為了一個女人在這裏大打出手,傳出去他們不嫌丢人,她還要臉呢。

悻悻地松了手,夏東學眯起眼睛:“這裏是中國,華爾街那套不吃興,我奉勸你還是夾起尾巴做人,不管是案子還是人,一根指頭都別想碰!”

不等林一楊再發難,夏東學抖抖衣領進了辦公室,扔掉曉晨身上礙眼的黑大衣,脫下自己的又将她包了個嚴實,打橫抱起,出了門。

“一楊,你嘴怎麽了?”

“沒事。”被狗打了一拳。

“都青了還說沒事。你等着,我去拿醫藥箱。”

這個夏東學,下手也太狠了,一楊嘴角都流血了。

可等李菲拿着醫藥箱,再返回辦公室時,早已人去樓空。

“趙總,我知道您的顧慮,無非是怕高盛以大欺小,把田園三業拆得連骨頭都不剩。”東家203包間,林一楊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趙總的一舉一動。

他的嘴巴緊張地抿成一條直線,看來這确實是趙總最大的顧慮。心裏漸漸有了底,一楊不由地勾起了嘴角。

“不過您放心,我林一楊保證,田園三業整買整賣。”

“……什麽?……真、真的嗎?”

“童叟無欺。”

高盛給出的價格整整比寧古多出了一倍,如今又有林一楊的承諾,他老趙這是走了什麽運?

“林總,那……簽約吧。”

一楊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加深,跟他鬥,夏東學就等着血本無歸吧。

手機突然震動了,是夏維重打來的電話。

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曉晨,夏東學從床邊起身,悄悄地帶上門進了陽臺。

“爸。”

“你現在在哪?”

“在家,怎麽了?”

“田園三業簽了,高盛。”

“……什麽條件?”他知道趙總的顧慮,早上那一記警鐘不是白敲的。

“林一楊開出雙倍的價格,并且答應整買整賣。”

夏東學一挑眉,這個華爾街之狼果然夠狠,只是這回,血本無歸的怕要是他了吧。

夏維重關心道:“今天早上……沒談攏?”

夏東學直言道:“沒有談。”

“那你——”

“爸,田園三業固然是塊肥肉,但也不是好消化的。現在林一楊把胃口開的這麽大,可肉卻有限,這次他必定難以脫手。咱們手上不是還有上個星期,新收購的嘉禾福原,同一類型的企業同一市面只有一次高價脫手的機會,這一次,我們要比他更快。我已經約了海文地産的顧總,下午談。”

林一楊剛回國不久,根本不了解中國市場,這是他的軟肋,卻是他夏東學的長矛。

別高興的太早,戰争才剛剛開始呢。

午飯過後,太陽懶洋洋地照進小陽臺,曉晨抱着暖手袋對着電腦發呆。

一楊對她……還是有感情的,不然,怎麽她生病了他會那麽緊張?表情可以騙人,聲音可以僞裝,那心呢,總騙不了人吧。

她記得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以前每次她生病的時候一楊總是這樣擔心。抱起她的那一刻,曉晨以為又回到了從前,一切都沒有變,她的一楊,會為她心疼,會給她溫暖。

“想什麽呢,嘴吧都咧到耳朵上了。”夏東學一手捏住曉晨肉嘟嘟的臉,另一只手卻端來一杯溫熱的紅糖水。

“趁熱喝。”

“都喝了兩大杯了……”曉晨堵着小嘴,“真的喝不下了。”

“那就待會再喝。”夏東學無奈地擰上蓋子,早料到她會這樣耍賴,于是直接用了保溫杯,什麽時候喝都是熱的。

“待會有事我得出去一趟,下午就不要亂跑了,呆在家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就跟陳姨說。”

曉晨不走心地“嗯”了一聲,她又不是小孩子,真啰嗦。倒是這水……一會可以喂花了。

“水要全部喝掉。上個月你澆死的那株花,屍骨都還未寒呢。”

這個笨蛋,老是逮着那一顆猛澆,能不燒死麽。

“額……我頭好疼,我先睡了。”

“穿上鞋,小心着涼!”

“呼嚕呼嚕呼嚕呼嚕呼嚕……”

夏東學無奈地搖搖頭,跟着将曉晨的拖鞋整整齊齊地在床邊擺好,這個丫頭,總是讓他做保姆,可心裏怎麽還跟灌了蜜一樣甜,奴性啊奴性……

他輕笑,隔空在曉晨額頭落下一個吻,帶上門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二更。。。有咩有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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