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哀莫大于心死,他不哀。
二十幾載春秋,何其有幸能和曉晨一同走過,平淡裏的點點滴滴都化作世界上最好的金瘡藥,治合他的情傷,心即死即生,談何哀?
可夏東學知道,終有一天他們的感情會走到結界,結界外面的叫親情,裏面的才是愛情。
他不願放開曉晨的手,或許真的到了這一刻,他才會承認他不哀,不是因為心不死,而是因為,心已經死了好久好久,久得讓他忘記了“哀”是什麽滋味,是希望中的絕望,還是絕望中自欺欺人的希望?
眼角一滴淚順着還未幹的淚痕經車熟路的滑過,黑夜讓絕望來的更深、更沉,他就快看不見希望了。
曉晨,他也會累……
早上,曉晨是被呼呼的風聲叫醒的。陽光似有若無地透過窗子,大部分都被大風吹散了。
手機信號燈一閃一閃的亮着,是夏東學的微信。
從昨天晚上回來,他都沒有再和曉晨說過一句話,曉晨也沉默着,多餘的關心只會造成別人錯誤的期待,可夏東學不是別人,他是曉晨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臨睡前,曉晨傳了條微信給他:“東學哥哥,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嗎?”
心口“突突”跳得有些快,曉晨輕觸語音條,夏東學的聲音卻一如往常的溫柔。
“今天風大,出門的話記得戴口罩,還在櫃子下左邊第三個抽屜,別感冒了。對了……今天晚上有事,可能回來晚一點,你先吃飯不用等我。早安,寧寧。”
短短三句話,曉晨翻來覆去聽了二十多遍,夏東學的聲音很溫和,語調和往常一樣,痞笑裏帶着寵溺,他……真的沒事嗎?
不……曉晨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早安的不再是“夏夫人”,而是“寧寧”。
海文地産私人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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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東學剛一推門,就看見青青雙手環臂,坐在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超短裙下,一雙白皙的長腿毫不吝啬地露給他看。
“今天你遲到了10分鐘。”
平生還是她顧青青第一次等人,一等就是20分鐘。
“抱歉,堵車。”夏東學拉開椅子在青青對面坐下,順手将兩只購物袋沿着會議桌滑給她。
“這是什麽?”
“禮物,權當賠罪。”
這……何止是禮物,簡直就是戰利品。
人魚禮服通體閃着粼粼的銀光,背部一直到腰跡大片的空白刺激着青青的神經,銀色的流線型高跟鞋和禮服完美契合、巧若天工,鞋跟的高度簡直就是為她那雙長腿量體打造的。這件禮服可比昨天她在店裏看上的那件漂亮多了。
“……謝謝,我很喜歡。”青青真摯地看着夏東學,目光灼熱而又直白,她喜歡的又何止是衣服。
“喜歡就好。”夏東學痞痞一笑,“那……我遲到的事可以不跟顧總告狀嗎?”
“哈哈哈哈……這個還要看你表現。”
“哦?”夏東學一挑眉,為這個“表現”他已經準備了足足一個月。
優雅地起身,旖旎到夏東學背後,雙手游弋在他脖子和鎖骨之間,青青一低頭,在他耳邊吐着氣:“晚上6點星輝酒店,我想……和你跳第一支舞。”
襯衣扣子不知何時被她解開了一顆,夏東學仿佛視若不見:“只是跳舞……怎麽喂得飽你?”
“當然不止,我還要……把你……介紹給我爸爸。”
“你爸爸?他也需要個男舞伴?”
“呵呵……”真會說笑,“他需要個……女婿。”
夏東學深褐色的眸子不自覺地眯了起來,這一個月的功夫總算沒白費。微微一側頭,嘴巴離那片誘人的紅唇不過咫尺:“什麽意思……我聽不明白。”
青青的氣息有些紊亂,她是怎麽了,竟緊張得像個情窦初開的中學生?
不……她從來都要做感情的主宰者。
只近了一公分,嫣紅便輾轉纏綿上另一片柔軟,像初吻一般,激得青青渾身一震,身體瞬間被抽去了力氣,軟軟地挂在夏東學身上。
“……現在……你明白了嗎?”倚在夏東學懷裏,青青兩頰浮上兩朵火燒雲。
“一點點。”
“讨厭!”
青青柔若無骨的小拳砸着夏東學的胸膛,與其說是嬌嗔,不如說是邀請。
“你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待會你還能從這裏衣冠楚楚的出去。”
身體的本能反應是無辜的,他也是個正常男人啊,那個該死的柳下惠,一定是心裏也住着個寧曉晨,才會坐懷不亂的吧。
這麽近的距離,青青早就感受到夏東學身體某處的細微變化,臉一下燒得更紅了,也并不是未經人事,怎麽還會羞得這麽厲害?
難道……她真的動了情?
揣着兩封請柬,門外的李菲有些興奮。
自從一個星期之前,收到海文地産千金過生日的消息後,她就開始暗自張羅自己的晚禮服。
作為高盛中國的兩位受邀人之一,她的出席不僅代表着高盛的形象,站在一楊身邊,她還要成為今晚最漂亮的女伴。
都說一個男人選女人的眼光最能體現他的品味,她當然不能丢了一楊的臉,她會證明,她才是最合适的,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夠資格站在一楊身邊的女人。
“噔噔噔”門響了。
“請進。”
自然而然地在一楊對面坐下,李菲将請柬整整齊齊地放在辦公桌上:“海文地産的請柬。”
“嗯,放那吧。”
一楊的頭并沒有擡,他對工作總是這麽認真,李菲輕笑:“下午5點半,我在星輝門口等你。”
手中的簽字筆突然停住了,這件事一楊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今天晚上,你要有事……就不用去了。”
對于李菲,一楊有太多的虧欠和不忍,傷害她,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嗯?我沒事啊。”
李菲眼眸裏的光是那樣清澈,一楊不自覺地避開視線:“我已經……有女伴了,對不起……”
一口涼氣突地湧上喉頭,冷得李菲直打顫。呵……呵,有女伴了?他有女伴了?
“……是她嗎?”不會的,不會是她。
一楊不是最讨厭別人背叛他,欺騙他……寧曉晨傷他傷得那麽深,八年,只有她清楚這八年一楊是怎麽熬過來的,就連晚上做噩夢都是喊着寧曉晨跟夏東學的名字醒的。
華爾街之狼,一楊為什麽要做狼,因為狼是沒有心的,兇狠、殘忍、冷血,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這八年來,一楊就像一個冰冷的工作機器,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絕望,沒有人類的喜怒哀樂,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匹冷血無情的狼。
可回國之後,一切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他會笑,會生氣,會緊張,甚至還會為那個女人打架……
“……對不起。”一楊道。
又是對不起,她要的不是對不起!
“一楊,你忘了她是怎麽對你的?你高燒燒得人事不省的時候,她在哪?她在夏東學床上!一楊,他們都結婚了,結婚了!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墨色的眸子狠狠地眯了起來,“八年”說出來不過兩個字,一秒鐘,可對一楊,卻是近三千個日日夜夜寸寸血淚的承受,他……怎麽會忘?
“放心,我有分寸。”
夏家。
“解語,你說我到底穿哪件好?”
滿滿當當的衣帽間裏,解語撿了一個最能立得住腳的空地站着。
啧啧,這走哪扔哪的風格……怪不得曉晨跟她是朋友。
“我覺得這件大紅色的小洋裙就不錯,反正夏東學今天晚上一定是黑色禮服。”
紅配黑,永不過時的經典款!
“……嗯。”舞伴的事,曉晨自然沒敢告訴解語,因為在他們眼中,只認定她跟夏東學這一對。
“可是這個顏色……會不會有點喧賓奪主?”最重要的是,一楊喜歡素一點的,這件禮服還是曉晨21歲生日的時候,夏東學送她的生日禮物。
“對了,夏東學到現在都沒告訴你,今晚去參加誰的晚會嗎?”
解語又撈了一件海藍色的長禮裙,一看就是夏東學的品味,不禁笑了起來:“要不,現在打電話問問?”
“不不不……不用了,就這件吧。”
“白色泡泡裙?Are you sure?”看着曉晨手裏拽着的蕾絲裙角,解語差點沒一個踉跄翻過去,這年頭,連嫣然的品味都有所提高,怎麽她還是長不大呢?
也是,整天被夏東學寶貝似的寵着,的确不用長大。
哎……有些人就是命好。
“曉晨,你的快遞。”陳姨敲了敲門,朝解語親切地點了點頭,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曉晨。
“誰送的?”
盒子打着禮帶,包裝得很漂亮,只是外面并沒有留下送禮人的姓名。
單子是陳姨簽的,她回憶道:“哦,是一位姓林的先生,叫……叫林——”
“好,謝謝陳姨,拜拜拜拜!”不等陳姨說完,曉晨就推搡着關上了門。
“解語……你別生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盒子拆開了,裏面是一套人魚系列的小洋裝和一雙銀色的高跟鞋,不是那樣?
“那是怎樣?”
好了傷疤忘了疼,被寵得太狠看來也不是件好事。
“我……我把他U盤弄壞了,他只是讓我去陪他參加個晚宴而已。”
“因為U盤壞了,所以參加晚宴?這是什麽邏輯?”
“他說……做了這件事,我們兩個之間就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呵……說得倒輕松,他欠你的是一句話就能一筆勾銷的嗎?”
手指不自覺地在床單上畫着圈,一楊欠她的是一個解釋,一個孩子,還有說好的“一輩子”……
曉晨擡起頭:“不是你說的,讓我不要多想,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反正今天晚上之後,我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人是不會見了,可心呢?還要一直守着他嗎?曉晨,這麽多年了,你不累我們看的人都累了。東學呢,你想過他嗎?為什麽就不能給他一次機會呢?”
東學,夏東學……是啊,好像她小氣得從來沒給過他機會呢。
“……好,我試試。”
“真的?你真願意給他機會?我現在就打給他。”
“別,我想……自己跟他說。”
對不起……對于感情,曉晨向來認定的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不将就,不僅是對自己愛情的堅守,更是對夏東學的負責和不忍,既然許不得白首之約,就不要心猿意馬地給人機會,愛情不是同情和可憐,是兩個人的圓滿和兩個人的成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