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家了,卻是一楊的家。

站在客廳裏,曉晨有些手足無措,可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還是悄悄打量着他的家。

客廳不大,牆上挂着一臺液晶電視,灰色的沙發,白色的茶幾,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

主卧的門微微敞開着,好像是一楊的房間。

床單是灰色的,被子是黑白相間的,地板是白色的,床頭一側的矮櫃上放着一臺黑色的筆記本電腦,其餘的被門擋住看不到了。

黑白灰啊,怎麽只有這三種顏色……

“過來。”剛從儲物室出來的一楊,手上提着一個方盒子,招呼曉晨過去坐下。

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挑選着醫藥箱中有用的藥具,這些年一個人,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給自己療傷。

沾着酒精的棉簽剛一觸上曉晨裂開的嘴角,“咝——”有些疼。

一楊手指的力度不由又輕了許多:“還疼嗎?”

曉晨搖搖頭,不疼了,一楊的溫柔不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麻醉劑?

“一楊……”

“不要說話。”

可是,酒精都塗到她臉頰上了,一楊他沒看到嗎?

“一唔……”

猝不及防的一個吻落了下來,幸好身後是柔軟的沙發,否則曉晨的後背一定摔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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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八年原來竟是這種感覺,大洋彼岸,多少次,一楊渴望這兩片嫣紅的柔軟,貪戀她身上孩子般的香甜,熟悉而又陌生的觸感刺激着一楊的記憶,他從來都不曾遺忘。

貪婪地親吻着這個曾屬于他一個人的羞紅,一楊并不滿足,舌尖撬開曉晨微啓的嘴唇,追逐另一條熟悉的小舌,甘甜的味道被他生吞入腹,冰冷的八年,他競想用一個吻全部索求回來。

直到味蕾中傳來一陣苦澀,曉晨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進嘴角。

一楊怔怔地擡起頭,迎上一道委屈的目光。

該死,他居然做了和夏東學一樣的蠢事,不過卻開始打心底理解那個男人,面對曉晨,實在很難再有抵抗力。

“對不——”

“你跑哪去了……怎麽現在才來……”

曉晨心口上的道道傷疤化作重拳,落在一楊胸膛,她的委屈,她的承受,她的苦,滴滴砸在一楊的心口。

“你知道這八年我是怎麽過的嗎……想你已經成了我每天的生物鐘,它把我叫醒,提醒我你已經離開了……不在了……抛棄我了……可我卻恨不起來,我恨不起來……你是我的驕傲,是我的全部……恨你等于恨我自己……”

一楊愣住了,好久都沒有體會這種世界中心的感覺了。

他是金融界的翹楚,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華爾街之狼,可這些都不是一楊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女人的稱贊,被她寵着愛着,一楊才覺得自己站在了世界的中心。

因為,曉晨就是他的全世界。

低頭吻上曉晨眼角的淚花,一楊吻得那麽珍惜,那麽小心翼翼,入口的珍珠不再苦澀,顆顆都是她給予的甘甜。

洗過澡,一楊連人帶衣服一起抱進了卧室。

吹風機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更顯嘈雜,一楊熟悉地吹弄着曉晨的頭發,跟以前在學校時一個樣。

“一楊,為什麽你的房間都是這種顏色?”看起來冷冰冰的。

手指揉頭發的動作并沒有停,一楊随口道:“裝修的時候随便選的。”

是啊,這才是一楊的風格,冷靜、沉穩。不過……“咦,那是什麽?”

曉晨指着書桌上一個粉紅色的東西,雖然壓在幾本厚厚的經濟學叢書下面,可那顏色實在是太出挑了,難怪會被曉晨一眼看出來。

“……沒什麽。”

一楊揉頭發的手指突然一滞,曉晨立即察覺到了:“騙人,我自己去。”

說着,曉晨就從被窩裏起身,卻被一楊又按了回去:“我去拿。”

只穿了一件他的襯衣,就想這樣大搖大擺地蹿出來,真當他是透明人了嗎?

隔着被子,一楊坐了下來,和曉晨并肩靠在床頭,手臂環上她的脖子,圈在胸前,雙腿自然而然地伸在床上。粉紅色的相冊就攤開在一楊的長腿上。

曉晨一驚:“這是我送你的相冊诶,你居然還留着?”

一楊一笑:“當然,這可是某人一戰成名的伴手禮,我怎麽舍得丢?”

“林一楊同學,送給你。”

陽光正好的某個早晨,曉晨終于在“映雪路”等到了剛下課的一楊。

楓樹下,零零落落地散着幾片火紅的楓葉,這是曉晨火熱的心。

一楊怔怔地接過一個粉紅色的相冊,有些尴尬,身邊不時有路過的同學,各異的眼光如芒在背。手指卻還是不自覺地翻開扉頁,每一張都是他的照片。

上課時認真做筆記的他,自習室思考問題時眉頭微蹙的他,圖書館書架前查書的他,籃球場上打比賽時躍身投籃的他,食堂吃早飯時喝水的他,和室友走在路上說笑的他,彎腰撿起地上垃圾時的他,在禮堂做學生代表發言時的他……

有他的地方就有曉晨,一楊不是沒有察覺,何況她還那麽惹眼。

“一楊,我喜歡你。”

“你叫什麽名字?”

“寧曉晨。寧缺毋濫的‘寧’,春眠不覺曉的‘曉’,晨光熹微的‘晨’。”

“嗯。”

“‘嗯’?我在向你告白诶!”

“……嗯。”

“嘻嘻……‘嗯’的意思是——‘我同意了’?”

“……嗯。”

“哈哈……一楊萬歲!”

第二天,當同學們看到G大正數第一和倒數第一坐在食堂一起吃早飯的時候,所有人都傻了眼。

原來精誠所至,金石真的可以為開。

從此,寧曉晨在G大一戰成名。

可現在,每一張照片下面都多出了一行字。

她在倒數第三排,我的左後方。

她在書架對面,面前擋着一本經濟學原理,不過,書拿倒了。

她在球場東側拉拉隊的第一排,就屬她嗓門最大。

她在我左前方紅色的餐桌上,又吃烤紅薯。

她和朋友在一起,鏡頭都從書頁裏露出來了,這個笨蛋。

她在禮堂正中間,那裏好像不是我們班的位置……

……

……

曉晨的眼角泛濫了,原來一楊都知道……

“一楊,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下巴蹭着曉晨柔軟的頭發,一楊喜歡圈着她的感覺:“每次你動靜都那麽大,要是我再看不出來,還是你的第一嗎?”

心口暖暖地,曉晨輕笑:“那你還讓我追得那麽辛苦?”

“是啊,被你追着才有世界中心的感覺。”

“啊……那就讓我一直追着好了,幹嘛還接受我的表白。”這個男人,怎麽這麽可惡,之前她怎麽就沒發現呢?

一楊的手臂不自覺圈得更緊了,一低頭,嘴巴幾乎咬上曉晨的耳朵:“誰讓你那麽惹眼,到處招蜂引蝶,再不下手,就被別人拐跑了。”

心裏開出一朵花來,曉晨笑眯眯地擡起頭:“原來我的行情這麽好呀,林先生,能申請退貨嗎?”

一楊黑眸一眯,勾起一抹壞笑:“你說呢。”

晨光熹微,青青拉開厚厚的白色窗簾,徑自進了衛生間。

這一夜,她過得心亂如麻。

“東學小心……小心頭……”

幾個小時前,青青扶着喝得爛醉如泥的夏東學進了酒店房間。

“曉晨……曉晨……”

一路上,他都在念着這個名字。

青青不是不恨,只是對着這樣一個男人,她恨不起來。

“你先躺着,我去幫你拿塊濕毛巾擦擦臉。”說着,青青起身,左手卻被人從身後抓住,她一滞,卻沒有回頭,因為夏東學口裏叫着的還是“曉晨”。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曉晨,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她心軟了,妥協了,臣服了,深深地嘆了口氣,沿着床邊坐了下來:“我不走,我哪也不走。”另一只手輕輕觸上夏東學的眉頭,撫平他緊皺的眉峰。

溫柔的觸感令夏東學一震,一把攔過青青的腰,固定在胸前:“你真的不走了?再也不會離開我了?曉晨……你不可以再騙我……”

青青的心,跳得好快,呼着夏東學唇齒間散發出來的酒香,她假裝聽不到那個該死的名字。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到是你,今天遲到了這麽久,害我一直等,一直等,站得腿都麻了,你還是沒來。”

一滴淚無聲地越出眼眶,劃過眼角,沿着下巴的曲線滴在夏東學脖子上。

“後來,你終于出現了,卻不是為我……我叫你你都沒聽到,眼睛裏只有她。”

“是我不好,是我來晚了……不要走,再給我一個機會……”

床頭的燈突然滅了,不知是誰碰到的。

夏東學一個翻身将青青壓在身下,纏綿的吻跟着欺了上來。

手指不自覺地去解他的扣子,即便是做替身,她也願意。

推開衛生間的門,夏東學已經醒了。

青青淺淺一笑:“你醒了?”未施粉黛的白皙面龐浮上兩朵自然的女兒紅。

“對不起……”夏東學垂下了眼簾。

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對不起?

呵……青青在心裏嘲弄自己,對他來說,她顧青青就只是一個不小心的錯誤而已嗎?

嘴角依舊保持着上揚的弧度,青青不想輸得那麽難看:“沒關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種事情你情我願,你沒必要覺得虧欠。”

“衣服在烘幹器上,差不多已經幹了。”青青拿起床尾自己的大衣,“我還得上班,先走了。”

合門而出的那一刻,青青再也忍不住,蹲在門外失聲痛哭。

昨晚,夏東學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吐了一身,她幫他換了套衣服罷了。

“不是曉晨……”

他說,“不是曉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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