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終于到家了,這輩子,曉晨似乎都沒有走過這麽長的路,除了八年前的那一晚。
“曉晨回來了?來看看,今天陳姨給你做什麽好吃的。”陳姨笑嘻嘻地又端出一盤魚香茄子,這些可都是曉晨平日最愛吃的。
“好,我去換件衣服。”
20分鐘後,夏東學也回來了。
看到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只是少了吃飯的人,夏東學疑道:“陳姨,曉晨還沒回來嗎?”
聞聲,陳姨從廚房探出頭:“回來了,說上樓換件衣服。”
夏東學笑道:“好,我上去叫她。”
“曉晨?”
夏東學還是沒敲門,直接習慣性地推門而入,可房間空蕩蕩的,人卻不在。
“曉晨……曉——”腳步在聽到衛生間嘩嘩的淋浴聲時,一滞,夏東學擡手敲了兩下:“快點,陳姨飯都做好了。”
裏面卻沒有回應。
夏東學笑着搖搖頭,坐在曉晨床上看起了書。
一晃,半個小時過去了,夏東學又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門:“曉晨,洗好了嗎?”
還是沒人回應。
“曉晨……曉晨?”
心,莫名其妙地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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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晨,你要再不應我,我就進去了啊……曉晨?”
“啪嗒”一聲,夏東學擰開了衛生間的門,并沒有上鎖。
浴缸外的簾子合着,隐約可以看到裏面蜷縮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夏東學伸了伸手,有些尴尬,還是沒有拉開簾子。
“曉晨……曉晨……”他又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回應。
夏東學急了,“唰——”地扯開浴簾,小小的人兒竟和衣蹲坐在浴缸裏,頭上花灑開的很大,卻沒有冒熱氣。
是涼水?!
夏東學一驚,忙把曉晨抱了出來,入懷果真通透的涼。
“陳姨,送碗姜湯!”夏東學邊走邊朝門外喊,來不及褪去外套,直接将被子裹在曉晨身上,一床不夠,他又拽出櫃子裏的太空被,從前面裹了上來。
他知道澆冷水的滋味,痛徹心扉的涼,到了最後,身體還要靠涼水取暖。
曉晨,這是怎麽了……
夏東學用手掌溫暖着曉晨冰涼的臉:“曉晨……曉晨,你不要吓我……怎麽了,你告訴我,曉晨……”
被子裏的人卻不哭,不言,不動,連眼睛也不眨一眨,像一尊空靈的雕像。
夏東學吓壞了:“曉晨……你到底怎麽了,說句話呀!”
這時,陳姨也端着一碗姜湯送了進來,見到曉晨這幅樣子,也是吓得不輕:“要不要打電話,讓徐醫生過來瞧瞧?”
“好,我去打。”夏東學起身,不放心地看了曉晨一眼,又道,“陳姨,你先幫她換身幹衣服,待會送到我房間,她這一床被子都是濕的。”
陳姨忙回道:“好。”
自從曉晨的父母八年前在醫院過世之後,曉晨就怎麽着也不去醫院,所以每次生病,夏東學都是把醫生請到家裏。
“徐醫生,怎麽樣?”這邊徐醫生剛一起身,夏東學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徐醫生卻招呼他出了房間,掩上門,方才道:“情況不太好,宮寒。”
夏東學心下一緊,眉頭跟着蹙了起來。
徐醫生是曉晨的主治醫生,身為母親,更能體會一個女人如果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的痛苦:“東學啊,不是我說你,八年了,不是一直恢複得都挺好的,這次是怎麽了?有什麽事情不能順着來,非讓她受這麽大刺激?那丫頭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嗎?”
夏東學不做聲地低着頭,手上的拳頭卻越攥越緊。
徐醫生一嘆氣:“好了……我也只能治身體上的病,至于心病,還需心藥醫。”
夏東學遲遲才一點頭:“我送您下去。”
徐醫生卻攔住了他:“不用了,還是多陪陪她吧。”
房間的燈暗着,大大的雙人床中央,躺着一個小小的人兒,被子蓋了一層又一層,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夏東學又将燈光調暗了一些,曉晨似乎睡着了。
手掌輕輕觸上她的額頭,體溫好像漸漸恢複了過來,不像他剛從浴室抱她出來那會,還以為抱着的是一具屍體。
夏東學的心,真的慌了,這個場景他不是沒見過。
八年前,林一楊剛走的那一個星期,他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曉晨身邊,就怕她作出什麽傻事來,連曉晨洗澡,他都是站在門口一直等着。
可還是有一回,公司突然有急事叫他回去,來來回回不過40分鐘的功夫,曉晨就暈倒在浴室裏,渾身通透地涼,再之後,她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不哭、不笑、不語、不鬧,仿佛靈魂真的跟着林一楊走了,留在他身邊的,只是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他已經忘記了,到底花了多久才讓曉晨重新活過來,一年?兩年?還是三年?夏東學記不清了,也不想弄清楚,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一輩子這麽過去,再也不要回來。
可是現在,曉晨這個樣子,他真的怕了……就算他還有耐心再來個三年五年,可是曉晨呢,夠嗎?
不知不覺,北京城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雪花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人們一覺醒來,地上全白了。
夏東學站在小陽臺上,看了一眼安安靜靜坐在床邊看書的曉晨,又伸手合上了玻璃門。
電話通了:“爸,我想再請一個月假。”
電話那頭的夏維重也是一嘆氣:“曉晨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不說話,也不怎麽吃東西。”
“要不你帶她出來轉轉,在家憋了兩個月,正常人也得憋出毛病了。”
夏東學嘆了口氣,是啊,不知不覺,竟都兩個月了:“好,我今天帶她出去走走。”
“東學啊,你跟曉晨也不能老是這麽拖着,是不是也該有點進展?你看老李家那孩子,跟你一般大,去年老李都抱上孫子了。”
“爸……”
“好了好了……說多了你又嫌煩,爸只是跟你提個醒,有些事情光靠等是不行的,一定要主動争取,知道嗎?”
“……知道了,挂了啊。”
複推開陽臺的玻璃門,夏東學輕腳走到曉晨跟前,蹲了下來:“想不想,出去走走?”
曉晨從書裏擡起頭,輕輕一點。
夏東學笑道:“好,那你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隔着厚厚的手套,夏東學牽着曉晨的手,生怕她滑倒。
腳底踩在半指厚的雪地裏,發出“咯吱——咯吱”的細響,夏東學不由地想起去年冬天和曉晨打雪仗的事來。
“我看到你啦!不許動!”
一顆半人高的冬青樹後面,曉晨貓着腰,手裏團着一只巨大的雪球,朝對面躲在花壇後的夏東學喊道。
“不動怎麽行,你可是敵軍入侵,我要保衛我的國家和子民。”夏東學的聲音從花壇後傳來,卻不見人。
曉晨獰笑道:“嘿嘿……先吃我一記手雷!”說着,猛地将手上的雪球扔了過去,在花壇裏炸開了花。
“哎呀,我受傷了……”夏東學猛地一叫,似是真的被手雷炸到的樣子。
“哈哈……”曉晨激動地站了起來,“主将已亡,還不快快受降?”
這時,一只巨大的雪球突然從對面飛射出來,正打在曉晨的腦門上。
重力加速度,曉晨猝不及防地向後跌了過去。
“曉晨!”
夏東學吓得急忙跑過去,後悔不已,游戲而已,他怎麽跟她這麽較真?
誰知,曉晨卻是詐敵,一把扯下夏東學系在腰間的“楚”軍大牌,坐了起來:“哈哈……我贏啦我贏啦!漢軍勝喽!”
夏東學無奈地嘆了口氣,這輩子算是逃不出這丫頭的手掌心了。
想着,夏東學不禁笑出聲來:“曉晨,還記得去年冬天,我們在嘉盛公園打雪仗嗎?你是漢王劉邦,我是楚王項羽,最後你詐降贏了錦旗。”
曉晨卻看了夏東學一眼,繼續面無表情地走着路。
夏東學似乎早已習慣她這個樣子,也不氣餒,笑道:“走,我帶你去。”
“林總,跟我們嘉盛合作,您絕對穩賺不賠。別看現在我們主打的是嘉盛世紀歡樂園,等過幾年,時機成熟了,嘉盛旗下的高爾夫球場也會陸續建起來,到時候,我們再談,可就不是這個價了。所以林總、李秘書,說通俗點,你們現在買的是個帶球跑的,未來産值不可限量。”嘉盛總經理辦公室,杜濤笑眯眯道。
對面沙發上,一楊和李菲也是相視一笑。
其實,這些資料,早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調查過了,否則,這大冷的天,他倆也不至于跑這一趟。
只是,只有這些,還不夠。
李菲接了腔:“杜總,聽說您手底下還有一個叫做‘嘉盛公園’的項目,不知道這次合作,它在不在裏面呢?”
杜濤眸心一緊,這個李秘書真是不好對付,連嘉盛公園都知道,這可是他的私房錢啊。
“這個……這個……”杜濤面露難色。
一楊卻站了起來,李菲跟着起了身,兩人似是要走的樣子。
吓得杜濤忙道:“算了算了……給你們了。”一副忍痛割愛的模樣,真是群豺狼虎豹啊。
聞聲,李菲轉過身,笑靥如花道:“那,簽約吧。”
哎……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眼前奉着個李美人,他杜濤還能怎麽着?只能從了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