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從嘉盛大樓出來,李菲得意洋洋地向一楊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袋,裏面裝的是剛到手的合約。
一楊朝李菲露出贊許的目光,這些年她歷練得越發成熟了,今天這個點子還是李菲想出來的,他全權配合打醬油。
“一楊,我拿下這麽大一個案子,你打算怎麽獎勵我?”李菲笑道。
一楊把手插進口袋,邊走邊道:“你想要什麽獎勵?”
李菲美目顧盼,流轉間莞爾一笑:“聽說,嘉盛公園有個項目的收益非常好,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一楊看了李菲一眼,道:“你是說纜車?”
“嗯。我們這也是工作,不是麽?”雖然有點因公徇私的嫌疑……
一楊不是不知道李菲的小心思,可轉念一想,她在他身邊這麽些年,他也确實從沒為她做過什麽。随即一點頭,道:“我去取車。”
嘉盛公園背靠國家森林公園,最出名的游覽設施就是全程過萬米的纜車,可以俯瞰整個森林公園全景,一圈游下來不過30分鐘。
周末的嘉盛公園比起往常更熱鬧,尤其以小孩子和情侶居多。
夏東學緊緊握住曉晨的手,生怕一不留神走丢了。
其實,他的心裏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這裏人滿為患,他一定不會帶曉晨來。
突然,掌心裏的小手捏了他一下。
夏東學有些喜出望外,步子跟着停了下來,定睛看着曉晨。
曉晨卻擡頭看着東邊高高的纜車。
終于有一件事能吸引曉晨的注意力了,夏東學激動道:“要坐纜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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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晨卻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頭,眼睛像粘在了纜車上似的。
夏東學笑道:“走,我帶你去。”
兩人排了約20分鐘的隊,終于買到了票。
檢票口,夏東學将號碼牌分給曉晨一個:“你在六號車廂等我,我去買兩杯熱牛奶。”曉晨最愛喝這個了。
聽話地一點頭,曉晨進了進口。
看着纜車下排得像條長龍一樣的隊伍,李菲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一楊也犯了愁:“還要坐嗎?”
就算他們現在開始排隊,起碼也得1個鐘頭後才能拿到票。
李菲靈機一動:“你在這等我一下。”拿着手機,便去了售票口。
只見電話在李菲和售票員耳邊來回流轉,不一會,李菲就拿着號碼牌出來了。
一楊無奈地搖搖頭,濫用私權?看來她真的把杜濤搞定了。
臨檢時,一楊的電話突然響了,便跟李菲打了個手勢,讓她先進去,李菲晃了晃手上的號碼牌,無聲地跟他比劃了一個“六”字,一楊一點頭,往人少處接電話去了。
電話是李秘書打來的,兩個月前她就受一楊所托,開始調查寧古集團。
“林總,寧古高層果真有問題。”
“怎麽說?”
“30年前,寧古和夏維重等人合夥創建了寧古集團,當時他們根據功績和出資大小推舉寧古為董事長,這也是寧古集團名字的由來。八年前,寧古夫婦突然車禍身亡——”
“……等等。”一楊猛地愣住了。
“寧古夫婦……突然車禍身亡……”電話那頭,李秘書捏了把汗,原來……大Boss不知道啊。
一楊手上的拳頭卻緊緊攥在了一起,八年前,不正是他離開曉晨的那一年?沒想到,她們家居然遭遇了這麽大的變故,而他……卻丢下她離開了。
一楊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八年來,他不止一遍地問自己,如果真心喜歡一個人,會在乎她跟誰過了一夜嗎?一種叫做“後悔”的情緒不止一次地萦繞在他的心頭,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麽固執,沒有那麽驕傲,現在曉晨也不會嫁做人婦,成了這樣一副無法挽回的局面。
“……林總?”
一楊猛地收回思緒:“嗯,繼續說。”
“寧古夫婦的突然……逝世,對當時正蒸蒸日上的寧古集團打擊很大,可家不無一日無主,于是他們開始推舉新的領導人,也就是繼承了寧老先生全部股份的寧小姐。但寧小姐當時的身體和精神狀态都不好,大權就由寧古的第二大股東夏維重獨攬。”李秘書突然一頓,接着道,“林總,你知道當年寧古夫婦出事時,開得誰的車嗎?”
一楊略一沉思:“不會是……夏維重吧?”
“沒錯。當時正值寧古集團是否上市的轉型期,寧老先生的意思是走保守路線,再等等,而當時疑議最大的就是夏維重,堅持寧古應該抓住機遇,馬上上市,因為這件事,他們兩人沒少吵架。後來,就在寧古夫婦過世後的第二周,以夏維重為領導核心的寧古集團宣布正式上市。所以,我懷疑……當年的那場車禍,并不像檔案裏記錄的那麽簡單。”
一楊手下的人,全都跟他一個樣,謹言慎行,沒有根據的話,絕對不會胡亂猜疑,李秘書敢這樣說,說明她一定是查到了什麽有力的證據。
“檔案裏怎麽說?”一楊問道。
“車禍原因——剎車失靈,而據後來夏維重的筆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車出了問題,所以寧古夫婦借車的時候,他并沒留意。”
這是李秘書花了半個月的功夫才打通了警察檔案室的關系,找到當年的車禍記錄,腿都不知道跑細了多少。
一楊一點頭:“還有嗎?”
電話那頭似是一頓,接着道:“林總,還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跟案子是否有關系。”
“說吧。”
“寧家跟夏家是世交,所以兩家的孩子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尤其是寧古夫婦過世後,夏維重直接把寧小姐接到了夏家,當親生女兒一樣照顧,在外人看來,早就把寧小姐當夏家兒媳婦了,所以公司裏很多決議——”
“等等”,心,突然漏了一拍,“什麽叫……‘當兒媳婦’?”
李秘書默默在心裏提了口氣,早知道寧小姐是大Boss的雷區,她怎麽還是躺了這趟雷?
“就是……很多時候,寧小姐并不出席股東大會,各股東們也會自動把她的意見當成夏維重的意見。如此一來……夏維重實際上就是寧古最大的股東和掌權者。”
“不是……我是問,你為什麽要用‘當’?”曉晨嫁給夏東學,不是已成的事實嗎?
“因為,他們現實生活中,并沒有結婚啊。”大Boss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一楊卻猛地松了口氣,他們沒有結婚……他們居然沒有結婚?!
“……林總……林總?”
“……嗯,接着查。”
一楊收電話的手指有些顫抖,身體裏似乎蓄積着某種即将噴薄而出的力量,這種力量叫做“希望”。
自從音樂噴泉之後的這兩個月來,一楊一直壓抑着自己,不能再跟那個女人接觸,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泥足深陷,重蹈覆轍。于是,他選擇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幾乎是一周一個案子,累得讓他無暇再去思考工作之外的事情。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他失眠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眼睛一閉上,感受到的不是漆黑又靜谧的夜,而是曉晨如花的笑靥,和一聲一聲叫着他名字時幸福又頑皮的模樣。
他,還是失敗了,也或許,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各位游客請注意,纜車馬上就要開了,請大家扶好坐穩,注意安全。”
頭頂上的廣播再次催促起來,一楊大步走了過去,進了車廂,幾乎是剛在李菲對面的長椅上坐下,門就閉合了,纜車開始緩緩地往前移動。
只是,剛才餘光瞥見的地方,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勁,一楊看看自己手上的號碼牌——16,又擡頭看看門上的數字,居然是——6?
天吶,他坐錯車了?!
那對面……
曉晨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怎麽會是他?!
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曉晨跑到自動門跟前,拼命地往兩邊拉着門,可纜車都已經開動了,門怎麽可能再開開?
“別人用過的東西,他嫌髒……”
“別人用過的東西,他嫌髒……”
“別人用過的東西,他嫌髒……”
“別人用過的東西,他嫌髒……”
……
……
耳朵像一臺不知疲倦的複讀機,一遍遍重複着李菲的話,曉晨發白的手指從玻璃門上滑下來,緊緊捂着耳朵,那聲音似乎又從身體裏傳來。
“曉晨……怎麽了?”一楊忙從背後抱着她。
可手掌剛一接觸到曉晨的身體,她就像觸電一樣,彈開了,兩只眼睛發亮地瞪着一楊,一步步地往後退,直到腳跟撞上了保險杠,一個重心不穩,竟跌坐下去。
一楊吓得忙攙了上去,卻因為兩人動作過猛,纜車一時失去了平衡,一楊一下子撲倒在曉晨身上。
“摔疼了沒?”扶起曉晨,一楊一邊自責,一邊上下打量。
曉晨卻猛地閉上了眼睛,将頭埋在膝蓋裏。
他的樣子,他的語氣,他的聲音,對她,都是致命的毒藥,曉晨本該恨,本該鬧,卻除了逃,什麽都沒有做。
而她的一楊,到底是有多恨她呀,才會在她傷口剛剛結痂的時候,狠狠地補上一刀,分寸拿捏的剛剛好,不足以致命,卻足夠讓她痛苦一生。
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嘗了兩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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