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答應得如此幹脆, 都不像狼崽子了。”巫閻浮松了口氣般笑了一下, 身子晃了一晃, 一手撐住牆面。

白昙這才感覺胸前濕了一片,定睛瞧去。

男子敞開的衣襟內露出的胸膛上分明有幾道極深的裂口,鬼藤都斷了幾根, 像是被野獸抓出來的,并且傷口上沾滿了沙子,連肉也陷得都是, 故而沒有與以前一樣快速愈合, 看上去十分可怖。

白昙心口一緊:“你這是……”

“擂臺上被那蠱人抓傷了。”巫閻浮瞧着他的神色,“你關心為師?”

白昙蹙了蹙眉:“我是可惜藥血罷了。”

“你就是關心為師。”說罷, 巫閻浮抱起他,走上樓去, 白昙沒有掙紮,緊張地指了指左邊那間空的屋子, “去那間。”

巫閻浮一腳踹開門,走到榻邊,便支撐不住地倒了上去, 将懷裏人一并壓在榻上。白昙撐起身子, 跳到榻下,勉力将他翻過來,巫閻浮動也不動地躺在榻上,側着頭,一雙眼睛半眯的望着他, 似乎很虛弱。

白昙都做好了要與他魚死網破的準備,哪料到會是這般情形,當下有點不知所措,望了望四周,見桌上放着一壺酒,便取了過來,又拿過油燈,從內衫撕下幹淨的一塊,蹲下來,替巫閻浮清理胸前的抓傷。

他用酒浸透了布,将傷口內沙子一點點弄出來,這本是極疼的,可巫閻浮卻只覺像被小貓爪在胸口撓啊撓,撓得他連心尖都酥酥-麻麻。

只是被清理傷口而已,卻比受萬人仰視還要快活百倍。

巫閻浮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少年臉龐,燭光映得他淩厲的眉眼也溫柔起來,睫羽輕輕顫抖,似一只撲火的飛蛾,闖入到他的禁區裏來。

注意到他的視線,白昙将頭低得很低,微急的呼吸卻洩露了破綻。

“弄好了,你先躺一會。”

他轉過身,卻被巫閻浮的一只手拽住胳膊,猝不及防地拉回去,歪倒在榻上,被男子半裸的身軀籠罩在身下。一頭銀絲流瀉下來,将燭火遮得斑斑駁駁,暧昧不清,那雙藍眸裏閃爍的情愫卻清清楚楚。

“昙兒。”

Advertisement

白昙被他看得心裏一慌,冷着臉,避開了目光,一只大手撫上他的臉頰,冰涼的掌心透出熱意,兩根手指撚住他耳垂,不住摩挲。

白昙扭頭躲開,一爪撓向他胸口:“不要捏我耳朵!”

“為師偏要。”巫閻浮忍俊不禁,只想低頭咬上一口,奈何臉上戴着面具,實在不便,一把抓住他手腕,“小狼崽子,沒了武功還這麽兇,你哪來的底氣?若不是為師疼你,哪能容你這般刁蠻?”

白昙心中一惱,就想反駁,想起離無障的情況,緩了緩語氣:“你哪裏疼我?分明……就是想養個寵物罷了。”

這一聲落在巫閻浮耳裏只覺有若嬌嗔,他忍不住一手遮住他眼睛,取下面具,由淺入深地吻了他一番,白昙哪經得住這麽着,當下被吻得七葷八素,氣喘連連,耳根都紅透。

因嘗過風月滋味,便連身子也一陣燥熱,沁出媚香的汗水來。

白昙生怕他聞着味起了興致,連忙胡亂掙紮。

巫閻浮已是情動,喘了口氣,唇舌撤出時,舌尖帶出一縷銀絲。

“誰會忍得寵物把自己挫骨揚灰了,還容他對自己亂抓亂撓,嗯?”

白昙胸口發顫,他雖對這人的冷血了解得足夠透徹,此時被他如此溫柔以待,心底竟似從死灰裏燃起一星餘燼。這世間最厲害的武器不是無眼刀劍,而是柔情蜜語,既是軟刑,亦是毒藥,能輕易致命。

可惜,這天下至毒,他無命消受。

“師尊,你若真心疼昙兒,就答應昙兒一件事可好?”

巫閻浮聽他向對自己撒嬌,不由心頭暗湧,将面具重新掩上:“何事?”

白昙咽了口唾沫:“離無障的咒,是你的下得罷?”

巫閻浮眼神一沉,已明白他要說什麽:“不錯。他背叛為師,為師自然要罰他。”

“你能不能……饒了他?”

巫閻浮眯起眼睛,沉默了足足半晌,箍緊他腰肢,一字一句道:“既然昙兒開了口,為師就饒他一回,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為師要将他逐出師門,任他自生自滅,你與他老死不得往來。”

“此話當真?”白昙未料到他竟會答應,心裏只覺不可置信。

“那取決于你。”巫閻浮一哂,“為師與你還有四十八勢沒練呢。”

白昙臉上一臊,急問:“那……師尊能否解了他的咒?”

巫閻浮面露不悅:“昙兒一心念着別人,把為師置于何地啊?”

白昙一時語塞,這話滿滿酸味,哪裏是為師之人,活似個冷宮怨妃。

“那……便等明早。”

“好,你說的,明早。”巫閻浮一伸手彈滅燭火,将床簾放下來,低低感嘆,“春宵苦短,帳中時光,得好好珍惜才是。”

白昙一聽這話,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便想逃下榻去,被巫閻浮堵在榻尾,又從他手臂往外鑽,巫閻浮像逮只小狐貍一樣,好容易把人抓回懷裏,一親白昙便吓得一縮,再親又縮,整個人又縮成一團。

巫閻浮見他雙臂把頭臉護得嚴實,卷着背,膝蓋蜷起來遮住下腹,又好氣又好笑,一只手握住他藏不起來的一雙精巧玉足,捏在手心。

“昨夜之事,有那般可怕?為師卻覺得……回味無窮。”

白昙搖搖頭,咬着唇一聲不吭——巫閻浮定然還是想奪走他的武功。

一次不成功,便會有下一次,他還足有四十八勢的機會。

他只要他還活着一日,便離不得武功,就似穿山甲不能失了盔殼。

可巫閻浮哪裏能容他留着利爪。

“罷了,你如此害怕,為師日後慢慢教你也無妨。”巫閻浮也并未得寸進尺,抱着他卧下,拉上被褥,将二人裹在裏面,手臂從後牢牢将人扣在懷裏。如此姿勢甚是親密,白昙立時便覺嬈骨一陣騷動,連忙扭過身來,臉卻剛巧對着巫閻浮的臉,正貼着那張冰涼的玉鑒面具。

黑暗中泛着一層幽光,頗為陰森。

“你為何總是戴着這面具,底下還裹着繃帶?”

“你可還記得為師曾經的模樣?”

白昙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這小娃娃!巫閻浮刮了一下他的鼻頭,低聲威脅:“若你不記得了,為師也有法子讓你想起來,只不過,那法子你也許不太喜歡。”

白昙打了個寒噤,點了點頭。

“你若記得,就将為師的樣子畫下來,為師自有用處。”

白昙立即意識到什麽——

在江湖上,巫閻浮自己的身份,可比天夙這個身份要有用得多了。

只是……

白昙想起一事,脫口問道:“為何要我畫?那個司幽早便知道了你身份罷?他對你癡心不二,不是應該将你的樣子記得更清楚麽?”

巫閻浮頓了一頓,将他摟得更緊幾分:“為師說了,要你畫。”

白昙睜着眼愣了片刻,會過這話中意思來,呼吸一凝。

“你讓我殺了他,我便給你畫。”

“昙兒,他已經被你斬去一臂,還不夠慘麽?司幽他曾是……”

白昙将他手臂猛地掙開,跳下榻去:“我知道他曾是你的明妃,他跟随在你身邊數十年,你尋我來,不過就是因為舍不得他死。”

“昙兒,這些你是聽誰說的?”

“自然是司幽。你信他,不信我,理應更信他畫的臉,不是麽?”

“那你與為師說說,司幽難道是用弑月殺了人,而後自斷一臂?”

白昙氣得胸悶:“不錯,他的确是自斷一臂。他算計我,一早計劃好了,引我過去錯手殺了那空行門僧人,而後故意撞到我刀口上來!”

“荒謬!”巫閻浮從榻上坐起,擡眼盯着他,“他身為兩代浮屠教護法,也是個有名的江湖人物,為了算計你,情願将自己弄成個殘廢?倒是你,當初為了練功,勾引為師至交彌蘭笙,你當為師忘了麽?”

白昙啞口無言,攥緊拳頭,心底那一絲餘燼盡數熄滅。

他到底是不信他,也罷,他們倆之間,從來就沒有信任可言。

“是啊,我就是為了練功不擇手段,我見那彌蘭笙武功不錯,就想拿他小試牛刀,哈,他口口聲聲的說要為你報仇,結果呢?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暈頭轉向,還偷藏了一塊我戴過的面紗——”

“住口!”巫閻浮眼前一幕一幕閃過那日他在彌蘭笙面前那般千嬌百媚的姿态,心下一陣暴躁,将人一把拽過來,牢牢按在榻上。

“是啊,若為師不在,你怕是早就在別人身下承歡了。”

這一句字字刺耳至今,白昙頓覺嬈骨一陣劇痛,當下渾身發抖,當下只想解穴逃走,卻念及離無障尚受制巫閻浮,又生生忍住。

“你身為我師尊,趁人之危強要我的時候,自己倒不覺得無恥!”

“無恥?為師就今日就無恥到底!”

“你不是知道怎麽媚人麽?怎麽到了為師這裏就成了這般模樣?”

巫閻浮抓住他腰帶,一下便扯散,兩手抓住少年衣衽扯開。

“嗚——師尊,不要!不要!”白昙慌張地驚叫起來,連忙示弱,拼命反抗,仍是轉瞬被剝得衣衫散落一地,整個人抱着雙腿蜷成一團,護着身子,無助地似個面對着猛獸的孩子。

巫閻浮看他這般神态,動作稍滞,門口襲來一聲巨響。

一個人影自門口走進來,走了幾步,卻是撲通一下跪到地上。

“師尊……求你放過昙兒罷。他已經……”

“住口!”白昙厲聲喝道,他才不要讓巫閻浮知曉他命不久矣。

他才不要讓他尋什麽法子來救他,唯願……來世不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