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室溫情
不知何時，薛晔已然又是睡着了。安然知道是大病未愈，這才容易貧乏。只是，薛晔這番慵懶而嗜睡的模樣，卻是像極了前些日子裏的小狐貍，無時無刻都在睡着，一臉的安詳，一臉的平靜。
想到這兒，安然朝着四周環顧了一圈，卻是仍然未曾發現小狐貍的身影，轉念一想，雲湛也不在。
安然嘴角一勾，知道這一小孩一狐貍定又是不知道去哪兒玩耍了。對于雲湛的功夫，安然倒是放心的很。況且，在這小院之中，卻是跑不到哪裏去。雲霄更是高興，雲湛一直以來都不曾離開過自己，每當自己要離開之時，雲湛總是會怯怯地跟在自己的身後，如今，雲湛居然自己主動去玩，這說明雲湛心中的恐懼已經減輕了不少。
雲霄眼中劃過一道淺淺的傷痕，他自然是知道幼年時的遭遇還是在那樣單純的雲湛心中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如今雲湛無意識之中，居然正在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懼，雲霄自然是高興。
兩人思索之間，卻見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正蹦蹦跳跳地朝着這方空間而來，雲湛的嘴裏似乎是在哼唱着什麽，安然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着，卻是“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将至。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
安然一愣，卻是瞧見躺椅之上依然熟睡的薛晔，下意識地就作了了靜聲的動作。望着雲湛，雲湛不懂得安然的動作為何意，只是安然一動，雲湛心中疑惑，卻是停下了口中的童謠，迷茫地看着安然。
不知是見到了什麽，小狐貍的黑色眼眸卻是一個晶亮，便是朝着前方奔去，那急切的模樣，安然幾乎是要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安然眉眼帶着笑，看着小狐貍奔跑的模樣，心中都已然是做好了接過小狐貍的準備，卻只見小狐貍直接越過了安然，奔向了藤椅之上安睡的薛晔。
安然的臉色一黑，忙朝着薛晔那邊奔去，卻見小狐貍一個躍上藤椅，便是鑽入了那雪白的裘衣之中，躺在薛晔的懷中，閉上了雙眼。
藤椅随着小狐貍的跳躍此刻正不住地搖晃着，像只在水上漂浮着的小船，随着水的波動而一上一下着，卻是溫和的很。
安然的神經有些緊，看了看閉上雙眼的薛晔，卻見薛晔并沒有一絲要醒的痕跡，當下便也随着小狐貍去。轉身之前，卻是看了此刻已然閉上了雙眼，在白色的裘衣之上蹭蹭，卻是閉上了雙眼。
安然怕是忘記了，薛晔這一受傷，五官卻是都随着這受傷而減弱了不少。若是平常，這樣大的動靜，怕是薛晔已然轉醒，哪裏還像如今這般睡得安然。
藤椅雖然微微地搖晃着，帶着薛晔躺在藤椅上的身子，也是微微地搖晃着，卻是一副年邁的老者的模樣，安靜恬然。
安然從未見過薛晔這般模樣。一身白衣的男子身上蓋着同樣雪白的裘衣，入目可及之處，皆是雪白，就是連同那男子的臉頰，也是一般的白，讓人看了有些觸目驚心。只是，男子面容神俊，此時雖然消瘦卻是依然能瞥見昔日的風華，深沉的眉眼此時緊閉着，躺在藤椅之上一片慵懶的模樣，卻又像是初生的嬰兒一般安然的睡着。
藤椅搖晃不已，只是藤椅上的男子卻像是怎麽叫也叫不醒，連那晃動的藤椅也是渾然未覺，仿佛是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無法自拔。
藤椅的末端，一只雪白的狐貍此時正是安然地趴着，白色的裘衣蓋住了白狐的半邊身子，男子的膝蓋之處微微地隆起，定是雪白的小狐貍将自己的尾巴淘氣地置于男子的膝蓋之上。小狐貍懶懶地蜷着，縮成了一個團子，落在男子的身邊，卻是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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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漆黑的有些雜亂的頭發四散開來，自高高的藤椅之上落下，卻是直直地垂到了地上，劃出多多的黑色曲線。黑色的發絲雖然是有些雜亂，甚至是有些枯燥，只是，垂在男人的身後，映着那瘦削的身材，卻是叫人心疼的模樣。
藤椅的搖晃之間，男子的右臂堪堪垂在外面，一陣秋風吹過，男子的手臂卻沒有絲毫的晃動，陡然一看，那男子，卻又似是風雨不動的模樣，劍眉橫豎，透着一股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模樣。即使是如今這般不濟的模樣，只是那不動如山的氣勢卻依然是存在着，晃動在這一方小院之中。
安然不知薛晔又是經過怎樣的風雨洗禮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只是，見着薛晔沉睡之中卻依然顯露的不動如山，卻也定然是踏着腥風血雨而來。只是，安然感慨的是，經歷過那般腥風血雨，眼前的男子為何能有今日這樣的浩然正氣與頂天立地。
安然悄悄地走上前去，将薛晔裸露在外的手臂置于裘衣之內，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薛晔的表情。卻見薛晔手臂微動，眉間似是有一座小山堆起。只是，安然還未來得及看清，薛晔便又是恢複了安然的模樣，手臂落在藤椅之上，被那雪白裘衣蓋住，只剩着五官還露在外面，卻是落在他人的眼中。
雲湛此刻已然是落在雲霄的身邊，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雲霄。兩只手卻是藏在身後，不知道拽着什麽。
雲霄眉眼一挑，不瞧安然那方，卻是瞧着雲湛。眼見着雲湛低着頭不看自己的模樣，雲霄卻是有些莫名。
瞥見雲湛身後藏着的小手，雲霄有些明白了卻又不甚明白。不知道那雲湛的背後究竟是藏了什麽東西。
安然自後方而來，卻是輕而易舉地見到了雲湛手中的冰糖葫蘆，繼而見着雲湛一臉的做賊心虛的模樣，真真有些莫名。
不過是一串糖葫蘆而已，卻又為何要這般躲藏。不看雲湛，倒是看着雲霄，眼中卻是有些莫名。
雲霄也不說話，只是輕啄着杯中的酒水，眉眼之間卻是泛上了些笑意。方才頭那一瞥，卻是瞧見了雲湛置于身後的冰糖葫蘆。不是一串，而是兩串。
見雲湛此時一派犯了錯的模樣，雲霄更是好笑的很。往日雲湛卻是最歡喜這些子對身子有損的東西，雲霄作為醫者，自然是不屑于這些東西，便也要求着雲湛也不可過多食取。哪知道自己的一句不可過多食取，到了雲湛的耳中，卻又成了不許食取。
便到了如今，這樣一串小小的糖葫蘆也是得這般小心翼翼地，雲霄慨然，自從雲湛回來之後，雲霄便生怕雲湛哪一日又再次離開，去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對雲湛管得嚴格的很，卻是俨然将雲湛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管教着。
如今，看着雲湛只是買了兩串糖葫蘆，卻是這般模樣，雲霄有些愣了，是否是自己将雲湛管的太過嚴密了。
雲湛這一生，都将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只是自己，卻并未允許雲湛做孩子能做的事，還自诩自己總是将雲湛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兒一般。
思及此，雲霄放下手中的白玉杯子，眉眼之間換上溫柔的笑意，對着雲湛問道：“雲湛，你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要給我？”
安然挑眉，微笑，雲霄眉眼之間的是溫柔，而不是萬年不變的溫潤，那便是此事，真真觸動了雲霄的心靈了。安然不問，卻是靜靜地品茗着杯中的桂花釀，一股子心曠神怡的感覺自安然的心間蕩漾開來，化作霧氣，與這透明的空氣融合在了一起，慢慢消失不見。
許是雲霄異常的溫柔令天真的雲湛放松了心神，顫顫悠悠的，雲湛卻是自身後拿出了兩串火紅的東西，圓滾滾的串在一起，拿透明的糖紙包裹着，不是那糖葫蘆是什麽？
雲霄挑了挑眉，似是試探着問道：“是給我的麽？”望着雲湛，雲霄似是在等待着雲湛的回答。
雲湛一愣，先是點了點頭，後來卻又是搖了搖頭，像是個撥浪鼓似的。圓潤的小臉低垂着，似乎是有些不安。
雲霄莫名，卻是繼續說道：“雲湛有了好東西，難道要留着獨自享用麽？”語氣之間似乎有些委屈，眉眼之中都沒有了平日裏的溫潤。
安然眼中水光潋滟，卻是流轉着芳華，瞥了一眼雲霄，卻是戲谑的很，男人，端的都是能演戲的人。雲翔是，薛晔是，甚至是連眼前這般溫潤的雲霄，卻是同樣也是。只是，雲霄速來的溫潤無雙，卻是麻痹了衆人的雙眼。
安然想着，究竟是要什麽樣的人才能纏住眼前的人。只是想着，想着，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卻見低頭的雲湛此刻已然是擡起了頭，眉眼之間盡是喜悅，方才的不安同小心翼翼卻都是跑到了腦後，頭更是搖得同個撥浪鼓似的，在雲翔的面前一晃一晃的，晃得雲霄眼都有些花了。只見雲湛将手中的一串糖葫蘆遞到了雲霄受傷，緊接着，便是看着雲霄，一陣常常的沉默。
有些深棕的眼眸之中不斷的希冀令雲湛的眼睛亮得很，在這日光之下更是閃亮起來，直直地瞪着雲霄。
雲霄聳了聳肩，卻是依着雲湛的要求拆起糖葫蘆外面的糖紙來。糖紙微薄，粘在黏膩的糖葫蘆之上卻是牢固的很，雲霄從未吃過這般零食，此時居然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緩緩地擡頭，卻見雲湛一臉希冀地敲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蘆，轉而又瞧瞧自己。雲霄不願令雲湛失望，便是費力地拆着。
許久之後，試探着将那一串糖葫蘆咬下一個，放在嘴裏咀嚼着。入口，顯示難耐的甜膩，待到裏頭的果子露出肉來，卻又是難耐的酸澀，雲霄眉頭一皺，卻見雲湛的眉頭也是立刻皺了起來，一雙大眼睛之中有些失落。
雲霄一忍，眉眼帶笑，卻是開懷，就着口中還有不少的糖葫蘆的情況下，便是急着一口咽下，繼而對着雲湛，一番贊嘆：“好吃，真好吃！”
眼看着雲湛舒展開來的眉眼，安然卻是心中腹诽，眉眼之間卻是染上去也去不掉的笑意，這雲霄定是沒有好好咀嚼便是囫囵吞棗一般吞了進去。
側身，靠近雲霄，那人如常的溫潤，倒不知是還能支撐多久，安然戲谑道：“糖葫蘆裏面，有核。”
安然說的正經的很，只是那眉眼之間的笑意卻是藏也藏不住，只差沒有笑出聲來，卻是以手掌掩面，笑得開懷。
雲霄的臉色一變，卻是面色一紅，轉而有些青綠，最後，卻又是回複到了那紅潤之上，溫潤的模樣也是有些挂不住。經安然這麽一說，雲霄居然覺得喉嚨之中卡着什麽堅硬的東西，頓時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雲霄自诩自己除了不通武術之外并無其他的缺陷，只是，這不喜酸食，不喜甜食卻又是雲霄的兩大不喜，并且，位居榜首，毫無遲疑。只是今日，這又是甜膩又是酸澀的味道，雲霄未曾将口中的糖葫蘆盡數吐出，卻也看得是雲湛的面子。
看着安然那一副戲谑的模樣，雲霄的面色有些扭曲，想說些什麽，安然的面前卻是一根火紅的糖葫蘆橫在面前。
安然茫然轉身，卻見雲湛不知何時已然是站在了自己的身側，看着自己，遞到自己面前的，卻正是那紅豔豔的糖葫蘆。
安然的嘴角有些抽搐，昔日自己獨愛紅衣，只是，自己并不是對着所有的紅衣都有感的，尤其是這些酸澀的東西，安然想來不喜歡。酸甜苦辣，安然皆是不愛，安然喜歡的，是獨有的淡，即使是索然無味，也是好過這樣劇烈的刺激。
只是，看着安然那一副為難的模樣，雲霄卻是大笑起來。望向雲湛，一雙大眼睛之中卻是滿含着不舍，只是，卻依然将糖葫蘆遞到了安然的面前。
安然接過，道了謝，卻是并未放在口中。雲湛心念自己的糖葫蘆居然都給了別人，自己居然是沒得吃了，一時之間更沒有心情盯着安然将糖葫蘆吃掉了。
安然眉眼一動，卻是裝模作樣地将雲湛贈與自己的糖葫蘆擋着雲湛的面放入了自己的衣袖，片刻之後，便又是一串糖葫蘆出現在安然的指尖。
“雲湛，想不想吃糖葫蘆啊？”安然有些溫和，怕吓着雲湛，也怕被雲湛看出個所以然來。
“想。”雲湛的聲音悶悶的，卻是有些委屈，他忘記多買一串了。
“姐姐這裏有一串，姐姐現在送給你，你要不要啊？”安然眉眼一挑，卻是繼續下了個套讓雲湛下。
“……”雲湛有些心動，眼中光芒閃動，卻是看向一旁的雲霄。雲霄複又溫潤無雙，瞧着安然的模樣，卻也憋着笑點了點頭。
雲湛這才喜笑顏開地結果安然手中的糖葫蘆，卻是問都不問安然手中的糖葫蘆是自何處而來。
安然松了一口氣，下意識地看向薛晔躺着的藤椅之上，卻見卻也幽深的雙眸依然睜開，此刻正是饒有興致地看着安然。
安然一愣，竟然不知不覺就這樣盯着薛晔，看了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