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0、心破了一個大洞

時間好像一下子停止了下來。

世界像是突然之間失去生命,變成了一部龐大無當機械運轉的機器,今天也好,明天也罷,沒有了區別,也沒有了意義。

你有沒有過對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希望的時刻?如果有,你一定能明白這種感覺。

日子不知道怎麽過下去,可是又不能不過下去,想什麽都煩,什麽都沒意思。

淩蘇曉原本連寧無章畢業之後不再和她在同一所學校都無法想象,現在他卻去了另一個國家,另一個大洲。英國那麽遠,他這一走,就好像徹底消失了,這個世界上,就好像再也沒了這個人。

大一的暑假,和大一的寒假也不過隔了短短四個月,卻換了天地換了人間,換了歲月以及所有曾經的心情。

淩蘇曉甚至動過退學回家重新高考的念頭。

不想回那所學校了,不管它多好,不管曾在那裏留下過多美的回憶。

而事實上,就是因為那些回憶太美,現實才會如此黯然失色,令她不想要自己,不想再要這段人生。

那段時間,唯一能令淩蘇曉覺得還有點意思的事情,就是寫博客了。

這大約類似于寫日記,可以有一個地方傾訴,試圖将負面情緒從筆端宣洩出來。

只是博客是公開的,不可能把很多話寫明,但是事實上,她之所以沒有選擇寫日記,就是因為她自己都沒有辦法面對這一切,就算是沒有人看到,她寫着寫着也會突然之間心裏就咯噔一下,手中的筆戛然停滞。

她的博客,秦銳每天都會去看,每篇都會留言。他也許看懂了,也許沒有,總之他沒有挑明什麽,只是陪着她含含混混地感慨。

所以,讓她支撐下來,沒有下定決心退學的,還是秦銳。

大一的暑假,秦銳比寒假的時候做得更誇張,幾乎天天都會跟淩蘇曉聯系,并且不止一次——短信、電話、qq、郵件……

淩蘇曉還和以前一樣,并不讨厭秦銳,而事實上,原來根本就不喜歡她的寧無章走了,明顯喜歡她的秦銳還在這裏,這是她現在最大的心理安慰和最後的支柱。何況他們向來也談得來,跟他聊天,是這段時間最讓她舒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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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其中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他是寧無章的同學和室友,從他這裏,她能感受到和寧無章的些許聯系,或許還能聽到寧無章的消息

可秦銳從來沒有跟她提過寧無章,就好像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以往種種,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她明白,其實他洞悉一切,現在寧無章是她的傷口,不去碰人家的傷口,這是所有理性人都會做出的選擇。可是她等啊等,怎麽也等不到,不由常常地,說着說着話就覺得煩了,突然之間就不想跟他說了。這樣一些心煩氣躁的關頭,她仿佛變成一只受傷的貓,被某種無形的壓力逼在狹窄的牆角,緊張地蜷着,哪怕只有風起塵落,也會立刻弓起背,豎了全身的毛,在無窮無盡的驚怒中将自己的精力與生氣一點一點地耗去。

有時候只是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失去了說話的興趣,有時候也是他惹了她。

比如有一次他們聊到小時候玩的游戲,淩蘇曉提到“三個字”,秦銳居然不知道。

淩蘇曉萬分納悶兒:“怎麽可能會有人不知道三個字呢?”

秦銳笑道:“不同地方風俗有別嘛,也可能是叫的名字不一樣?”

于是淩蘇曉給他描述起來:“就是劃定一個範圍,然後有一個人在裏面捉人,其他人跑,捉人的那個就是鬼。快要被捉住的人可以立即大喊三個字,然後鬼就不能捉住他了,但是他也必須定住不能動,得其他活人來碰一碰他,算是救他,他才能繼續跑。”

秦銳不知是真不知道這個游戲還是故意逗她,立即提出問題:“那大家喊出的三個字能不能重複?”

淩蘇曉從小玩這個游戲,還從來沒人想到過這個問題,好像大家都會重複喊,這有什麽問題?

秦銳說:“肯定是不讓重複比較難啊,這樣才有意思嘛。”

淩蘇曉想想,确實也是。

不料他下一個問題又來了:“那這三個字是不是必須要有意義呢?”

淩蘇曉又懵了,确實哦,如果可以随便瞎喊三個字,難度也不夠啊。

接下來,秦銳的問題越發滔滔不絕:數字行不行,名字行不行,改編的名字行不行,等等等等。

其實後來平心靜氣下來之後,再想起秦銳的這番擡杠,淩蘇曉覺得這說明他真的很聰明,可在當時,她忽然就火了起來,沖着他嚷嚷了一句“你怎麽這麽唐僧啊你!玩個游戲多簡單的事兒,非讓你整這麽複雜有意思嗎”,就把電話砰的一下摔了。

那次摔電話之後,秦銳并沒有立即再以任何方式聯系,淩蘇曉這無名火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久就暗自後悔,心想這次一定得罪了他,或許也要失去他了。

然而就在她開始坐立不安的時候,他又發短信來了,若無其事雲淡風輕,令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情一下子明亮許多。

這才知道,原來也是怕失去他的。

現在想來,那時候以為自己處處淩駕于他之上,其實他才是對她有手腕的那個人,将她拿得死死的。

那次沖秦銳發火之後,仿佛也是知道了不會失去他,淩蘇曉又開始說着說着話就突然覺得他煩,并且越發會控制不住自己地沖他沒大沒小沒尊沒長起來。大約兩周之後,她遇上了生理期,脾氣更是壞,幾乎每次電話打到最後,她都會無緣無故就沖他吼叫。

可是秦銳此時已經了解并習慣了她,乖覺到絕不會對她有任何沖撞,害她光有無名火卻發作不出來,只好耍賴撒潑:“我怎麽覺得你這麽煩!”

他還是好耐性地笑:“好好好,等你不煩我了我再跟你說話,好吧?”

這麽一來,她又沒了發洩的靶子,頓時越發惱羞成怒,随手抓起旁邊的布偶就朝牆上砸過去:“你這人怎麽這樣啊?讨厭!讨厭死了!”

莫名發作的火氣自然很快又讓她追悔莫及,再次跟秦銳道歉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覺得我讓你很累?”

秦銳答:“說實話嗎?”

“當然。”

“呵呵,是有點累。”

淩蘇曉心裏一緊。他這答複好像是在意料之中,卻也好像該在意料之外,教她突然之間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她這邊默不作聲,秦銳又說:“蘇曉,我說你讓我有點累,但是我很高興你讓我有點累,我特別喜歡你讓我有點累。”

淩蘇曉覺得心裏一下子輕松下來,突然之間就好開心。

雖然好像,不應該這麽開心的。

他那樣寵她,她根本已經離不開他了吧?除非寧無章回來,除非寧無章回來……

愛她。

暑假結束的時候,淩蘇曉返校。火車上秦銳一直在發短信陪她解悶,還問到她在幾號車廂。

她問:“你問這個幹嘛呀?”

他說過要來接她,但是現在都不賣站臺票了,根本沒法進站接送人啊。

果然他回答:“就問問呗,看看是不是咱們喜歡的數字。”

于是她告訴他:“6號。”

火車緩緩進站的時候,淩蘇曉正在将全部堆在卧鋪上的行李最後清點一遍,耳邊卻聽得對面鋪位上兩個結伴同行的女生突然花癡地議論起來:“哇!那個男生好帥哦!”“嗯嗯,而且氣質好好啊!”

她其實不感興趣的,但也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她們倆趴在窗前,順着她倆的目光往外一瞅,登時就看到個子高高的秦銳跟着一點點停下的火車湊過來,眼睛明亮地往窗戶裏張望。

那一刻,她心裏驀然劃過《冬季戀歌》裏的一個鏡頭。

惟珍對她媽媽說:“我看着相奕的時候,就覺得心裏破了一個大洞。”

她拖着行李走到車門口,他已伸手過來一股腦全接過去。她問:“你怎麽進來的?”他輕描淡寫地答:“找了人幫忙,不是什麽大事兒。”

回到學校,也就是回到傷心地,在這充滿陽光的秋日裏,淩蘇曉覺得自己只是一瓣陰影。陽光是無法化解陰影的,甚至,越熾烈的陽光會制造出越濃重的陰影,直至灑下烏沉沉的雨來。

好在此時她已是大二,課比大一的時候多了不少,還都是大學分的專業課,占去了她許多心思,所以綜合下來,算是跟暑假時的狀态相當吧。

有一點和過去特別不同的,就是她現在變成和秦銳出雙入對了。

她哪裏騰得出心思去想,這樣是不是不合适,直接将秦銳當作某人的替代品,讓自己不必在心痛時不時發作之餘,不至于還被寂寞打倒。秦銳将自己紮進了她的那個空白裏,甚至并不像寧無章那樣內斂,他大肆向她生活的其他方面滲透,不容她去多想他們究竟是什麽關系,反正他就是在那裏,漸漸地就變得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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