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3、回憶,孤零零地站在月光裏

淩蘇曉的眼神讓秦銳覺得不對,他低聲問:“怎麽了?”

淩蘇曉靜了一下,道:“秦銳,我見到寧無章了。”

秦銳臉色一變:“他……回來了?”

“嗯,他不走了。”淩蘇曉繼續盯着他的眼睛,“他告訴了我當年的事情。”

秦銳的臉色霎時間變得難看至極。

淩蘇曉站起來,望着他:“秦銳,你當年為什麽要那樣來搶我,如果給我一輩子的承諾你根本就做不到?”

多年夫妻,雖然還沒有到七年之癢——可是他們怎麽就能還沒到七年就分手呢?本來他們倆那麽幸福的,旁人都覺得他們甚至連七年之癢都不會有。其實這些年來,淩蘇曉固然一直記得她原本愛的是寧無章——畢竟那是她從來沒有正式解開過的心結,可是假如生活沒有被秦銳突如其來的出軌打斷,她不會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愛着的還是寧無章,她向來都同意秦銳那句話:“什麽七年之癢?我們十七年七十年都不會癢!”

然而淩蘇曉的問題秦銳恍若未聞,他只慘白着臉,握住她的手腕:“蘇曉,你……你別跟寧無章在一起,求你……”

淩蘇曉的手腕被他捏得很疼:“我為什麽不能跟他在一起?雖然我們誰都沒說過,可是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他!”

秦銳繃緊了腮幫子,讓人擔心他再用力一點,牙就要被咬碎了。

淩蘇曉緩了緩情緒,可是再開口依然傷感而悲憤:“當年他一走……我經過什麽樣的痛苦,別人不知道,你可是全看在眼裏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明明是你給我造成的痛苦,我卻把你當成依靠,從你這兒尋求安慰?”

秦銳再度開口,仿佛措辭很艱難,可是內容卻還是剛才那句:“蘇曉,我知道我什麽都不能要求你,可我還是求你,別跟他在一起!”

淩蘇曉嘴唇發抖:“為什麽不行?你可以出軌,我離了婚倒反而不能重新開始了?你知道我肯把芭比和樂樂給你,就是打定了再嫁的主意,我可以選擇別人,為什麽不能是他?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愛他,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他也愛我,那麽為什麽不能是他?”

秦銳踉跄般地後退一步,放開她的手,然而拳頭又立刻在身側握緊。

半晌,他終究什麽也沒再說,只是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淩蘇曉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心酸得快要死掉,不知是為了他們倆的曾經,還是她和寧無章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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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搶走了我卻又不好好對我?

其實在半年以前,他一直都有好好對待她。剛剛在一起那段時間,她情緒還不太穩定,兩個人情深意濃,矛盾卻也多。此時再鬧矛盾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沒法再在她發脾氣之後靜靜消失讓她自己平靜,所以他常常手足無措,尤其是再面對她的眼淚時,語言系統會瞬間短路,只好繞着她團團轉,反複說着一句話:“求求你別哭了,我讓你打我一頓發洩還不行嗎?”

有一次,也不記得是因為什麽鬧了別扭,秦銳始終也哄不好淩蘇曉,淩蘇曉賭氣跑開,自己到圖書館去上自習。

沒多久,秦銳找了來,坐在她身邊,也不跟她說話,只打開筆記本電腦,滴滴答答地操作。

當時淩蘇曉為了賭氣,半天也沒看他,直到起身準備去洗手間,才陡然發現那居然是她的筆記本電腦!

她吃驚得連賭氣都忘了:“你拿我電腦幹嘛?”

秦銳擡起頭,因為她終于肯跟他說話而受寵若驚,讨好地對她笑:“我剛才去你宿舍,幫你把你的東西、還有你們宿舍的公共區域都收拾了一遍。不過你們宿舍太幹淨了,我只好把你的電腦也拿來收拾收拾,你不是說最近電腦太慢了嗎?”

淩蘇曉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有男生用這種方式去安撫生氣的女朋友,當即大感好笑。她咬着嘴唇,小跑着沖出自習室,秦銳忙不疊地跟過來,見她後背抽動,一只手擡起,拼命捂着嘴。

他吓壞了,再也顧不得,一把将她扳過來。

卻見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哪裏是在哭?

他大大松了口氣,她跺着腳,一拳一拳打在他胸口:“你有病啊你?讨厭死了!”

秦銳心花怒放,一把抱住她,也壓抑地嘿嘿低笑起來。

——

這天晚上,淩蘇曉躺在芭比的小床上,一直睡得不太安穩,一會兒便要醒過來一次,每次重新睡去,就是一個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夢境。

一會兒夢見秦銳,一會兒夢見寧無章。

說是夢,可又都是真實的往事,她究竟是醒着做夢,還是睡着回憶?

她夢見了大一上學期的寧無章,那時候他們那麽要好,差的只是一個表白,一個名分。

他們有空的時候會一起去看電影,有時候在電影院的大廳裏看統一放映,有時候去小包房看自助選片。有一次寧無章說,有一部叫《閏年》的,在網上評分很高,而且看內容簡介,覺得會是淩蘇曉很喜歡的故事。

淩蘇曉問:“講什麽的呀?”

他說:“我拖着看過一下,好像是講兩口子一直吵架一直吵架,吵到最後才和好。”

于是他們去看了,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的确是倆人老吵架來着,可人家不是夫妻,是在培養感情。

真的很好看啊!

看完之後,淩蘇曉笑寧無章:“人家的情節都被你改編了!”

寧無章誇張地愁眉苦臉:“我也不知道啊,沒看到完整過程,光看他們倆老是在一起,說話也不客氣,看起來就是一對嘛,我怎麽知道他們不是夫妻……”

聽他這樣說,淩蘇曉突然之間呼吸一緊。

是不是就像我們倆這樣?

這樣的事情,在寧無章離開以後,淩蘇曉從最開始的不得不去想,到漸漸地不敢去想,不讓自己再想。時間久了之後,那些回憶仿佛就不再是真實的,更像是曾經癡心妄想的自己做過的一場夢。

你從不曾把我放在心上,你從不曾在意我所想,如果愛你從來只是妄想,承認早已瘋狂。

可是原來,一切居然不是妄想。

幾個小時前,她從寧無章車上下來,站在電梯裏的時候,收到他的短信。

他說:“蘇曉,我一直愛你。代我吻吻孩子。”

一句遲到多年、曾讓淩蘇曉等到心碎絕望的表白,忽然之間就讓寧無章變得真實無比,反倒是秦銳,倏然遠退,模糊成了一場大夢。和他之間過往的種種,再想起簡直都令淩蘇曉覺得有些受了驚吓似的,好像猛然間發現了一件多麽奇怪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居然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讓她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伊人,不但是伊人,而且是一個很久以前就失去了聯絡的故人,久遠而陌生得,不太認得了。

其實直到離婚,淩蘇曉和秦銳都很少吵架。

他們倆在一起,過了第一年的磨合期之後,鬧別扭的時候漸漸少了,因為秦銳已經太了解淩蘇曉,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可能令她不開心的可能性。

有一個周四,是秦銳作為本科生助教的辦公室答疑日,答疑時間是下午2-4點,兩個人說好他那邊一結束就出去玩,但是淩蘇曉在圖書館等到快5點,他的手機總是沒人接。

片刻之後,他實驗室一位師姐給淩蘇曉打電話,說秦銳一直被學生纏着,始終不能脫身,剛剛才騰出一句話的功夫,得能請這位師姐幫忙給她電話,讓她去辦公室找他。

淩蘇曉于是到秦銳的辦公室去,果然一進門就見他埋頭在一群本科生的包圍中一個一個知識點地講解。

學生們走的時候已經快5點半,他趕緊跟她道歉,惶恐得像個自以為做了多大錯事的孩子。

淩蘇曉托着腮,歪歪腦袋望着他:“沒事啦!其實我剛才一直在想……”她湊到他耳邊,紅着臉低聲說:“你給他們講題的時候,好性感哦……”

秦銳握住她的手腕,眼睛發亮:“真的?”

淩蘇曉點點頭:“嗯……還有你給學生改作業的時候也很性感……總之你當老師的時候就是很性感就對啦。嗳你說我是不是有戀師情結啊?可為啥當初上中學的時候我就沒喜歡上過我們老師呢?”

秦銳自信萬丈:“誰讓你們老師都不帥?”

曾經,淩蘇曉幾乎相信了那個說法,失戀可以被新的戀情治愈。在秦銳出軌之前,那麽多年,她後來的确覺得已經忘了寧無章,只是會想起,不再去想念。秦銳給她的幸福那麽多,多得她常常用力摟住他的脖子咯咯地笑。有時候她還是覺得無法想清楚一些事情,特別是關于未來,但她認為人生往往是不按邏輯或經驗發展的。她曾經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受到了很重的傷害,所以從那以後,她對于駕馭幸福的基本策略就是,對于仍然很好仍然讓她很喜歡的東西,她就一定一定不去改變它。

和秦銳在一起的最初兩年,他對她簡直是需索無度。尤其當時他父母已經搬到了校外的房子,原來學校分給他們的那套房子就留給秦銳了。

那時秦銳幾乎就不讓淩蘇曉回宿舍住,沒什麽課的日子,他甚至整日整日不讓她下床也不讓她穿衣服。初嘗禁果的男生女生荷爾蒙都沒了分寸,淩蘇曉的周期都縮短了,一個月可以來兩次例假,也就意味着兩次排卵。秦銳為了享受最極致的快樂而只肯用安全期法則避孕,而淩蘇曉的周期一亂,就意外中招過兩次。

到了在校的最後一年,秦銳總算收斂了點,而且他們倆都面臨着畢業,各自都很忙。

淩蘇曉還清晰地記得她懷上芭比的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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