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曹皇後為難
帳前守衛眼前一花,從未見過攝政王走這麽快,懷裏還抱着個人?還護得那麽嚴實,誰?
像是個少年,很瘦,看不見臉,驚鴻一瞥只覺得下巴很白,似曾相識……白?似曾相識?下一眼看到呼啦啦的一群人跟過來,帶頭的就是安公公。
太,太子!
再一看,随行太醫都火急火燎的趕過來了。
竟然還沒到京城,攝政王就忍不住動手了麽?這荒郊野外的,去哪裏找棺木啊!
帳內,同樣因攝政王臉色,太醫如臨大敵,不敢怠慢,脈切的小心翼翼……嗯?沒死啊!不對,再切切,閉上眼睛細細感受,就聽到了攝政王指節捏的咔吧微響的聲音。
太醫:……
解平蕪:“太子怎麽了?”
太醫更小心:“睡着了。”
解平蕪皺眉:“睡着了?”
太醫斟酌語言:“似乎是精氣消耗過度,乏累不已,是以昏睡。”
別說解平蕪,莫白都很驚訝:“雖說昨夜兇險,可太子一向康健,怎至于此?”
太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昨夜兇險固然是大因,太子脈象卻似虧空已久,日積月累,心懸思郁,一路在西戎繃的太緊,數次危機波折,現在終得安全,這一放松,隐患就出來了。”
解平蕪:“所以太子沒事。”
太醫捋胡子:“就是底子虧的有點厲害,想要立刻讓殿下醒來也可以,臣紮個針就行,可若想殿下身體徹底轉好,最好不要強行喚醒,讓他多多休息,加以湯藥加膳食溫補,事緩則圓……王爺您看?”要不要人醒,您發話吧。
解平蕪轉了轉指間扳指:“本王以為你是太醫院老人,懂規矩。”
這種問題也能問出口,你怕是不想幹了。
太醫汗都下來了,這這這,他真不知道啊!慌張間看到安公公眼色,他心下一凜,明白了:“臣馬上去開方子!”
見攝政王沒別的話,他擦了把汗,終于活過來了……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死不死的另說,攝政王竟然希望太子殿下身體康健麽!這養好了再殺,會不會有點太殘忍?
總之,上頭一聲令下,下面抓藥的抓藥,打水的打水,準備的準備,瞬間忙碌起來。
解平蕪站在床前,看着裹在被子裏的曦太子。小太子眼睛緊緊閉着,臉色很白,不說話也不鬧了,特別乖,有一種特別無辜的脆弱感。嘴唇好像很幹,是渴了?
轉身走向門口,外面莫白正跟安公公嗆聲:“還沒跟你算賬呢!說我命危将死是怎麽回事?你個死太監敢不敢再說一遍!”
安公公四兩撥千斤,迅速轉移重點:“平時熱鬧活潑的人突然安靜下來,讓人好生不适應,也不知道太子什麽時候能醒……”
不适應?
周圍的确過于安靜了。東遼該死。
解平蕪冷冷一哼,鋒利目光落在莫白背上。
莫白僵硬轉身:“主主子,可是有何吩咐?”
解平蕪:“傳水。不要茶,不要涼,要溫的,最好适口。”
“是!”
曦太子感覺一直在做夢,眼前總是劃過解平蕪的臉,身體不舒服,心裏也不舒服,還總得記着要保密,昨夜的事不能說,睡的非常不踏實。已經這麽難受,解狗還折騰他,夢裏也不放過,拿着粗硬的勺子就往他嘴裏怼,不是水就是粥,沒滋沒味,一點都不好吃……那狗怎麽可能親手給他喂東西!
可他真的好累,也好暈,昏昏沉沉,睡睡醒醒,頭疼肚子疼,連吃飯都像在夢游,腦子更是直接扔掉了,想什麽事,思考什麽現狀,不如早死早超生!
是以每回醒來,曦太子看到解平蕪都非常不高興,睜眼就挑刺:“攝政王不忙?”
解平蕪:“尚可。”
曦太子哦一聲:“偌大一個國家,每時每刻都有不同事情發生,攝政王主政,竟然不會忙碌。”是你解狗不行,還是趙國要亡了?
解平蕪拂袖而去。
下次醒來,依然是這個問題:“攝政王不忙?”
解平蕪眼神微深:“很忙。”
曦太子眼白翻出:“忙你還過來,是想向孤炫耀你有多厲害? ”
解平蕪盯着對面白生生的臉,眼神更深。
身體不舒服的太子殿下氣壓很低,幾乎是在用渾身的力氣表示抗議——給我滾遠點,我想罵人,不想罵你。
攝政王表面不動聲色,實則扳指都要被捏碎了。看在小太子在生病,蔫巴巴的份上,并沒有過多計較,他也其實真的有很多事要忙。
曦太子除了身體不舒服,心情不好借題發揮以外,也的确不想和解平蕪多接觸,這狗再提那夜的事怎麽辦?解平蕪太聰明,試探多了,他怕自己頂不住,這樣多少能耗些時間,日子久了,沒任何意外發生,以前的事便也不重要了,沒必要再問,瞧,他這不是完成的很好?
摸了摸脖子,曦太子感嘆那晚事情辦得漂亮,他誘着解平蕪的唇,不準他親吻別的地方留下痕跡,至于身上因手勁沖撞控制不住産生的淤青,都可以解釋為磕碰,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怎麽可能一點傷都不受,多正常不是?
長呼一口氣,他光明正大躲懶,書不讀了,折子不看了,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把自己當豬養,行程末段走的水路,平穩微蕩,搖籃一般,感覺就更為舒适了,春困夏乏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曦太子天天抱着枕頭,床都不下。
一邊睡,曦太子一邊感嘆,解狗是真的忙,經常不見人影,隔三五天才見着一回,還回回被他氣走,別以後跟他算總賬。他不知道的是,解平蕪來的的确不頻繁,三五天才來一趟,可每次一來,就是一整夜,還不準人問,問就是保護太子。
可這四個字本身就是笑話,太子和攝政王站在不同的政治立場,不立刻刀兵相見,你死我活也就算了,還保護?開玩笑麽!
就這麽慢悠悠的走着,又是一個月,日子難得平靜舒緩,十分安心。曦太子唯一的疑問是,為什麽還不回去?這都兩個月了啊!
在他終于精神了,不再整日昏昏沉沉睡的豬似的,手腳發僵想要活動活動時,到了京城。
進城前,安公公給太子整理衣服,時間比平時略久。
曦太子懂,微笑道:“不就是曹皇後怕什麽?”
安公公手一頓,也笑了:“是老奴魔怔了,殿下乃真龍龍子,有氣運護身,自不該懼任何人。”
曦太子湊近,朝西邊努了努嘴:“他也要去吧?”
安公公:“是,遠程歸來,攝政王确要進宮打個招呼的”
“這不就得了?”曦太子拍了拍安公公的背,潇灑往外走,“安心,你家主子沒那麽容易被欺負,不是說好讓你做大總管的?”
走到門外,就看到了解平蕪。
攝政王朝服加身,更顯身高腿長,挺拔昂藏,氣勢一如既往,讓人不敢逼視,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是不是奇怪了點?這麽深,這麽暗,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小一個月,他也沒惹什麽事,怎麽解狗像更厭惡他了?
攝政王真是好生難懂。
不過沒關系,他本就沒打算要懂這個人,大家距離遠一點還更好。
曦太子一揮手:“攝政王,請吧?”
解平蕪:“你——”
曦太子:“嗯?”
解平蕪:“沒什麽,就這樣吧。”
曦太子:……
想提點孤就提點,想陷害就死人臉不用說話,說半截什麽意思?猶豫?躊躇?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攝政王?
淨水封街,四外寂靜,京城街道安靜的一點都不像一個繁華都市,蟬聲鼓噪,更讓人心浮氣虛,各種不安。進到皇城就更壓抑了,高大的宮牆,森嚴的守衛,宮道廣場再寬闊,都透着一股禁锢感。
一路漫長,終于到了內殿,曹皇後似乎非常激動:“好好好,可算來了,叫本宮好生挂心——”
緊接着是‘啪’的一聲,一枚天青色小巧茶盞掉在地上,正正好,滾到了正往前走的曦太子腳前。
皇後身邊的田嬷嬷湊趣勸着:“果然母子連心,瞧您高興的,太子一來,杯子都掉啦。”
曦太子看了眼滾到腳邊的茶盞,再看曹皇後,感覺不對勁。
曹皇後保養的不錯,不再年輕美豔,至少不醜,很有些貴氣,見着他表情是挺激動,但她的激動,恐怕是終于有機會能對他動手了吧?高興個屁。
眼角一掃周圍,宮女太監們戳的跟竹竿似的,沒一個動作。再細細品一品田嬷嬷的話,什麽意思還不明白?這是讓他撿杯子呢!
是想營造母慈子孝的好氛圍?那他是不是還得主動點,跪下磕個頭啥的?
你想得美!
曦太子是個叛逆太子,管你什麽目的,孤舒不舒心最重要,他早忘了曾經發生在山洞的意外,跪是不可能跪的,孤不可能給任何人跪!
他手指一動,把腰帶上鑲的珠子摳了下來,扔在地上。
然後轉向解平蕪,面無表情:“為了配合攝政王過快腳步,孤的珠子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