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刺激偷聽
曦太子起床時解平蕪已經不在了,因某人刻意叮囑,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人來過,只知道桌子上的折子少了。
就說昨天明明已經用菜暗示過,解狗也答應了,為什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撤走,原來只是來不及……曦太子滿意了,長長伸了個懶腰:“來人,更衣!”
安公公見太子選的衣服過于普通:“殿下要出去?”
曦太子手伸進袖子裏:“不是別人要請我們做客?”
安公公瞧了瞧天色:“時間還早。”
曦太子:“這你就不懂了。”
好不容易來到繁華京城,當然要出街浪一浪,吃一趟了!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好像特別容易餓,胃口怎麽都不滿足,各種想吃東西,家常菜宮裏禦膳街頭小吃,他一樣都不想放過!
安公公每日在他身邊伺候,怎會不懂,唇角微微壓下:“攝政王方才命人送了烏魚過來——”
曦太子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孤是沒空了,賞下去吧。”
也是奇怪,宮裏的魚和外頭不一樣,特別好吃,細嫩到你想把骨頭都吞下去,可那麽好吃,昨晚一頓也有些膩了,今天想想就沒什麽胃口……
可人家專門送來了,總不好不承情,衣服穿好,曦太子側身悄聲:“可不能跟攝政王說啊。”
安公公辦事,曦太子十分放心,沒過一會兒,四處準備停當,一行人就出了宮。
到了街上,曦太子簡直是掉進小魚堆裏的貓兒,撒歡的不行:“這個糕好吃,夠甜,買!這個酸梅湯特別酸,買!這個涼皮是甜辣口?買!啧啧啧好臭的臭豆腐,快快快,給我包上!”
長城一條街,他從街頭吃到街尾,滿足的打了個飽嗝,買的東西随行都拎不完,只好先回去兩個,把東西運進宮。這麽一浪費,時間也差不多了,他也沒忘了正事,帶着安公公就到了端敏公主府。
曦太子白龍魚服,穿的很普通,又臉生,這裏的人不認識,但他有安公公啊,宮裏內侍,甭管什麽身份,随便扯個理由說過來辦事,你敢不通禀不讓進?
曦太子就大搖大擺進去了。正是上客的點,還不到正經擺桌飲宴,他又沒露身份,一路往裏走,越來越清靜,視線觸及一處水榭涼亭,他眼睛一亮,好地方啊!
靠水微涼,視野寬廣,本身還在花木掩映之中,算是隐蔽,正好走累了想要坐坐,就這裏了!
水榭涼亭遠處看起來不大,進來卻別有乾坤,也布置有短榻長椅,大概就是為了供客人臨時小坐休憩的,桌上還擺着新鮮果子。曦太子揮退随從,伸手拿了個果子,想吃,但有點飽,就随手抛着玩,玩着玩着,就有點困,眼皮打架,慢慢的就睡着了。
他睡相極為豪放,短短時間,就從榻上睡到了地上,大概覺得光線太亮,沒一會兒,又鑽到了桌子底下。這裏的案幾很長,也寬,上面鋪着看起來就很貴的桌巾,容他一個完全沒問題,桌巾也長,別人不掀起來看,根本看不到。
看不到,當然會以為這裏是個好地方,水榭,涼亭,微風徐徐,多适合談心不是?
曦太子睡得昏天黑地的時候,一個二八少女梨花帶雨,憂愁的走進了涼亭,沒一會兒,她的丫鬟帶了一個少年過來。少年面冠如玉,唇紅齒白,非常清秀,一雙眼睛過于幹淨清澈,走路姿勢卻不怎麽自信,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我知鹿公子嫌棄我,我出身不好,只是個庶女,可你……你要了我的身子,總得……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我就是想問問,鹿公子到底怎麽想的?”
鹿公子從姿勢到聲音,整個人透着緊張:“任姑娘別急,我,我不大記得……”
任姑娘聲音幽幽:“鹿公子說的好,這種事,我也不想記得。既如此,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青燈古佛,一眼能看到頭,倒也清靜。”
鹿公子着急:“你別啊——”
任姑娘眼眸垂下:“公子這是何意?不肯認下,又不願我出家,難道要讓我做外室?”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實不相瞞,我悄悄找過大夫診過脈,怕是……有了。我知公子家大業大,要考量的事很多,總之今日言盡于此,公子好生考慮,我只等五日,五日之內,公子不給答複,我便用這條命償那一夜君恩吧!”
姑娘抹着眼淚走了,留下少年木木呆呆,過了很久,才小小聲說:“可我喜歡男的啊,怎麽可能……”
曦太子聽了個全套。
初初醒來當然吓了一跳,看看左右,伸手摸摸頭頂木質,知道自己在哪裏,想明白怎麽來的,就不怕了,堂堂太子這麽出去有點丢臉,沒辦法,只能被迫聽人隐私了。
一邊聽,還一邊悄悄撩開垂在桌角的流蘇,往外看了一眼,感覺有點刺激。這少年有點傻乎乎啊,大概率是被人做了套,替別人頂了包,卻生怕有那麽一點點可能性,想着別人姑娘的名譽,不好來硬的……有點太善良了。
嗐,管這麽多幹什麽,人走了,他終于能爬出來了!
結果手剛探出去,就又有人來了。
“你說什麽?任家那個不要臉的小姑娘,竟敢算計我兒子?我兒子喜歡男的女的,我能不知道!她以為肚子裏揣上一個,我就會認?呸!她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別着急,端敏,來,深呼吸,這不是什麽大事。”
“他是我兒子,我能不着急?小時學走路我都怕他摔着,整日整日抱着,就這麽護着,沒護成纨绔我還挺高興,誰知……唉,你說的對,他長大了,總要學着自己立起來,我不能再那樣護,一個女人罷了,處理的好不好,都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你別着急,萬事有我。”
“嗯……我都聽你的,但有一條,夫君,兒子小時候受欺負我不知道,現在……你教他成長可以,可別人再想欺負他,想借你我之手,斷斷不可能!”
曦太子萬萬沒想到,一時不慎,又吃一個瓜!京城裏,叫端敏的幾個?沒跑了,這對夫妻就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所以剛剛那個鹿公子,就是公主現在唯一的兒子?驸馬好像的确姓鹿來着……夠有脾氣,有性格,不愧是公主。
二人走後,曦太子揉了揉僵硬的腰,手再次往外伸——又聽到了腳步聲,由遠及近,還非常快。
你媽的,為什麽!這是什麽風水寶地,客人主人都瘋了嗎,誰都來刷一刷!反正出不去,曦太子幹脆掏出果子,咬了一口,管你們玩什麽,反正孤餓不着!
來人是個黑胖子,一臉精明,謹慎的看了看左右:“福郡王放心,這裏沒外人。”
福郡王矜持颌首:“有話快說。”
黑胖子笑容谄媚:“也沒別的,就是這回鹽簽的事,向您彙報一下。一個月前,某做了個小局,今日正好收獲,鹿游原被某算計準了,只要善加利用,這手鹽簽生意,就都是您的了。”
福郡王:“林大當家這話說的,我可什麽都沒要。”
黑胖子:“郡王爺放心,保準不髒您的手,不勞您的力,這不是家裏妹子在您小舅子府上麽,您多照顧照顧……”
二人也只是經過,迅速說了幾句話,交換了信息,就離開了。
曦太子吃瓜吃的,果子差點掉在地上,連,連起來了!
争鹽簽的兩個大頭,一個是端敏公主,驸馬鹿白天賦異禀,很會做生意,另一個是皇商林行世,世代經商,家大業大。前者權貴,身份上有便利之處,後者路子野,但極有本事,這一場競争,外頭誰都不能果斷論輸贏,可誰能想到呢,這林行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找到了後臺!
福郡王趙京,和趙揚一樣是皇親宗室,就是在排行上吃了虧,沒趙揚靠前,平時看起來低調,現在看……怕是心氣并不低調,機會在前,誰不想搏一搏?和林行世接上頭,目的太明顯了,就是錢。兩人私下接觸,達成了某種默契,沒身份倚仗的林行世膽子也就大了起來,敢算計端敏公主兒子了!
曦太子咬着果子,大腦快速轉動,這鹽簽一事,看起來是正經生意競争,加上福郡王趙京,就不一樣了。無論他回不回京,趙京和趙揚都是競争對手,曹皇後站在趙揚身後,鹽簽一事不是不能插手,硬來不是不可以,卻得注意自身氣質立場,自己下場鬥,不如先讓這兩撥人自己杠着,若是兩敗俱傷,他們就是那漁翁,若一方勝出——端敏贏了,他們可以談合作,拉攏過來就是人脈,趙京贏了,他們可以瞬間發力,直接碾壓,和端敏鬥了一輪的人,就算勝也是慘勝,損耗很多,怎還能經的起他們重拳出擊?曹皇後不想動,甚至當麻煩事一樣立刻甩出來,也就能理解了。
可他曦太子何嘗無辜!幫哪一方都得罪另一方,誰都不幫就都落埋怨……姓曹的女人缺了大德了!
腳步聲遠去,又安靜了。他揉了揉後腰,豎起耳朵警惕聽了聽,沒動靜,心說終于過去了,這下總算能出來了吧!
然後就聽到了一道聲音,陌生,微低:“您這邊請——”
有完沒完了!孤要翻臉了!孤腰酸,腿軟,難受死了!管它丢不丢人,孤就是要爬出來!現在,馬上!誰敢笑就賜死!
曦太子鼓着臉,手往布巾上一放——
“攝政王請坐。”
繡着雲紋的衣擺如水波滑開,玄靴單色,小腿肌肉線條令人嫉妒的發瘋,每一樣每一樣,都是最熟悉的樣子。
曦太子默默收回了手。
孤覺得這裏還,還挺涼快的,完全可以再躺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