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是什麽奸妃修羅場
端敏公主府裏, 鹿游原抱着被子瑟瑟發抖。
“娘……怎麽辦嘛,我又沒病,太子和攝政王突然要來看,這這這, 怎麽裝啊?”
端敏公主按住他, 拿着粉撲往就往臉上怼:“怕什麽,等娘幫你上完粉, 你就蒼白無力,一臉病容了, 你乖, 一會只消躺好就行,少說點話,定不會露餡——唉呀左邊粉少了, 娘給你補下……不對, 補完邊右邊又顯淡了,你呆好, 別動……咦, 怎麽這麽白,跟唱戲的都能比了?”
驸馬鹿白半點不慌,舉了盆水:“夫人莫慌,給兒子洗洗臉, 再重新撲一遍,咱們還有時間!”
端敏公主拿帕子擰水按着鹿游原擦,一邊擦還能假模假式的抽泣:“鹿郎……今日一劫, 若是過不去怎麽辦 ”
鹿白一手端着臉盆,一手還能摟住夫人的腰:“不怕,大不了一起死。”
端敏公主深情看他:“夫君真好。 ”
鹿白更加深情的回望:“得妻如此,鹿某一生別無它求。”
夫妻倆一邊演着戲,一邊摁着兒子各種折騰。
鹿游原:……
生無可戀。
都這時候了還玩,能不能正經點?我可是你們的乖兒子,親生的,下手能不能這麽重?我不想陪你們殉情啊!完蛋了完蛋了,公主府這一回怕是真的要完。
夫妻倆互相使了個眼色,眸底滿滿都是高興,太棒了,兒子是真的正常了!會嫌棄,會有意見,以前那種小心翼翼不複存在,是真的釋然了,不再郁結于心。他們真的,發自內心的高興,什麽鹽簽什麽掙錢,全比不過兒子的心态和健康,太子是個好人,必須支持!
當着兒子,有些話不好說,端敏公主便給丈夫使眼色:你一會兒看着點,要是攝政王真的欺負太子,你不能退!
夫妻多年,心意相通,鹿白看一眼就知道妻子在想什麽,唇邊綻出微笑:自然,兒子好容易交個朋友,必須珍惜。
再說,攝政王未必舍得太子受欺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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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白看着給兒子上粉的妻子背影,不若少女時窈窕纖細,卻也纖秾有度,令他愛不釋手。男人想珍惜一個人時是什麽樣子,他不要太懂,和攝政王接觸不算多,脾氣秉性把不準脈,但就這幾日觀察,他總覺得攝政王對太子并非那麽無動于衷。
很快就有下人來報,說太子和攝政王到了門口,一起來的,面色還很不善,看樣子像下一刻就能打起來……
鹿游原騰的坐起來,吓的不行,推着自己娘親:“爹娘你們趕緊去迎一迎,別真出了什麽事——”
端敏公主紋絲不動,最後幾粉撲,把兒子臉上的粉撲勻了:“迎什麽迎。”
鹿白微笑:“打不起來。”
夫妻倆把兒子捯饬好了,這才互相幫忙整理了整理對方鬓發衣角,攜手雙雙走向門口:“走吧。”
鹿游原:……
都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了,能不能不要這麽膩!
夫妻倆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齊齊回頭,端敏公主叮囑:“你乖乖呆着,不準出來。”
鹿白微笑:“生病戲都演了,不好半途而廢。”
鹿游原:………………
門口,曦太子和攝政王果然沒有打起來,相繼進了院門。
今日天晴,風疏雲淡,二人都穿着玄青色衣衫,樣式一模一樣,都是圓領,長袍,暗繡銀紋細看略有不同,顏色也非全然一樣,太子身上的要淡些,或者說多沉的顏色,在他身上都能顯得明亮輕快,就像此刻的天空,是明潤的,親切的;攝政王則不然,衣服顏色要深一些,或者說多淺的顏色,穿在他身上都顯的更有重量,似深邃夜空,是浩瀚的,神秘的,擁有無窮力量。
一個是明月,一個就是圍繞在他身邊的夜空,兩個人站在一起,莫名的給人一種很和諧,很般配的感覺。
端敏公主帶着府裏人行禮:“不知太子殿下和攝政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她只說了一句話,便微笑在側,讓出位置給夫君,鹿白拱手微笑:“犬子淘氣,不慎沾惹暑氣,本無大礙,不成想得二位關注,鹿家上下倍感榮幸。”
曦太子一進來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兒,委實有些擔心,鹿游原是到京城認識的第一個朋友,身體看起來就不怎麽結實的樣子:“原原怎麽樣了?到底怎麽回事,中暑症狀很嚴重?吃了什麽藥?大夫怎麽說?”
解平蕪慢條斯理:“太子殿下政事不着緊,倒是懂得體貼別人。 ”
曦太子今日本來帶着和解的心思,自己慫一點,姿态低一點都沒關系,就想和解平蕪好好聊聊,像成熟的大人一樣,心平氣和,誰都別耍脾氣,可一見面就撞衫,解狗還拉着一張冰塊臉,出口的每一句都是嘲諷,讓人怎麽心平氣和?他關心關心朋友怎麽了,用得着這麽明嘲暗諷!
他倒是想保持理智,穩住,別忘了今天最重要的目的,可嘴有自己的想法,當下就怼了回去:“孤不過是關心朋友,比不上攝政王,憐香惜玉,佳人有約。”
憐香惜玉?佳人有約?這八個字出來,衆人看着向攝政王的目光立刻不一樣了。
副将莫白眼珠子差點掉起來,屬下只休沐了一天而已,王爺你都幹了什麽?還被太子給逮住了?
解平蕪:“希望太子面對敵人時,也能有這樣的勇氣和姿态。”胡說八道些什麽東西!
曦太子懶懶搖着扇子:“還真是對不住,讓攝政王受累了呢,不過孤方才信號發給的是五城兵馬司,攝政王高高在上,日理萬機,怎麽過來了?還望攝政王時時惦念國事,以趙國為重,泰山崩于前時,也能有不變色的底氣和能力,別紮紮呼呼,什麽都小事都要親自看一看,管一管。”
衆人:……
太子牛批!竟然敢跟攝政王這麽挑釁!等等,攝政王竟沒有當場發作?也沒有拂袖而去?
驸馬鹿白眼觀鼻鼻觀心,成年男人只會對一種人這般容忍……要說兩個人沒事,誰信?可再這樣下去也不行,都是要面子的人,場面得過得去:“犬子用過湯藥,正好醒着,只怕一會兒又要昏睡,太子殿下和王爺要進去看看麽?”
曦太子率先邁步:“自然。”
解平蕪臉色就不怎麽好了,眼梢淡淡掃過鹿白:“你們就是這麽照顧兒子的?”
鑼鼓聽聲,說話聽音,上位者的話就沒有簡單的,鹿白懂,這不是調侃他們不會照顧孩子,而是責怪,前些日子攝政王府才帶過話,讓他們管好自己兒子,別拐帶太子出宮……
“勞王爺垂問,犬子體弱多病,夏日更是難熬,是以病倒了。”
這不是聽你的話,讓他病了,關在家裏不許出去浪,招惹人麽?誰知太子會自己出來看啊!
解平蕪:“宮中消減用度,太子飲食卻不失豐富,你們很關心太子。”
鹿白淺淺嘆了口氣:“殿下初來乍到,難免缺乏安全感,一點新鮮吃食而已,費不得什麽事,若殿下郁結于心,餓出什麽毛病……王爺也不願意看到不是?”
鬧別扭就鬧別扭,人真有事了,你不心疼?
聽到房間裏聲音,解平蕪擡腳往裏走:“公主府當記得謹言慎行,行之有度。”
鹿白嘆了口氣,又要聽攝政王的吩咐,還不能喪良心,得照顧好太子,我這個驸馬真的難。
端敏公主拿着絲帕給他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笑眯眯:“夫君辛苦了,放心,我是公主,攝政王不會拿我們怎麽樣的。”
就是知道,所以才敢這麽硬氣的說話啊……攝政王冷面無情,卻并非不講道理,只要不犯錯,自己心正人正,就不會有問題。
鹿白握住端敏公主的手,十分感動:“還好有夫人。”
府裏下人:……
這對夫妻又開始了。
房間裏,鹿游準備的很好,還抽空練習了幾種咳嗽的姿勢,保證效果真實,看到曦太子除了高興之外,并沒有很緊張,大家是朋友麽,被發現了也沒關系,甚至心中隐隐愧疚,有一種主動招供的沖動:“太子殿下——”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走進房間的攝政王。不知道為什麽,攝政王看向他的目光非常不善,好像他欠了他幾萬兩金子,搶了他什麽心頭好似的。
鹿游原慫麽,一句話卡在嗓子眼,硬生生自己口水嗆着了,咳了個昏天黑地,臉也憋紅了,身體也軟了,眼淚花差點出來,看起來倒真像生病了,特別可憐。
曦太子就在身邊,趕緊給他拍背,順手從床邊小幾上拿來一杯水,喂給鹿游原:“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咳得這麽厲害?福利大夫在哪裏?要不要請禦醫過來——”
“不,不用了,”鹿游原心說我這病裝的對付普通大夫都夠嗆,還禦醫,“真的不用,我快好了,沒事的!”
一邊說着話,還一邊心虛害怕的看向攝政王。
解平蕪什麽人,常年在外打仗,受過很多傷,久病成醫,常年和朝臣勾心鬥角,觀察入微,城府深厚,一照面沒看出來,多看兩眼就明白了,什麽中了暑氣,明明是裝病,偏偏小東西還信的不行!
早忘了為什麽公主府要讓鹿游原裝病,解平蕪走到床邊:“聽說你中了暑氣?近日也的确天熱。”
鹿游原憨憨的點頭:“是是,熱的難受,在太陽底下走來走去,一不注意就中暑了,到現在還怕熱的緊。”
解平蕪:“你怕熱?”
鹿游原臉色嚴肅十分篤定:“怕啊!”就差發誓表真心了,我真的是病了,中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解平蕪:“怕熱,還穿這麽多?”
鹿游原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襟,躺在床上還裹了三層,的确……很厚。
可這還不是為了把皮膚遮嚴!時間緊急,他娘只給他在臉上手上撲了粉,脖子一露就得露餡!
“我……我……”我了半天找不到合适說辭,他頭越垂越低,人越縮越小,“就突然……又覺得有點冷……”
解平蕪輕嗤:“是麽?又怕冷了?”
這不是故意挑事欺負人嗎!也太沒風度了!
曦太子擋住鹿游原:“夏天當然怕熱,是個人都怕熱,但生病了身子弱,也會怕冷,我們這樣的不比攝政王,武功高強骨頭結實,脆弱的人就是很容易受到驚吓,就是會忽冷忽熱,又怎樣!”
解平蕪氣息一滞。
莫白默默退後了一步。太子殿下……這是記仇呢,方才府裏接到消息,說太子出事,攝政王立刻放下奏折,運着輕功就過去了,結果是虛驚一場,就說了太子一句膽小脆弱,太子到現在還記着!
氣氛劍拔弩張,幹柴烈火,呸,水火不容,鹿游原感覺自己存在有些微妙,怎麽像個裝柔弱争寵的心機奸妃,害太子和攝政王為他吵架?不不不,他并不想這樣,他就是個無辜可憐被迫裝病的美少年啊!
“那個,我真沒事,”他他拽了拽曦太子的衣角,“攝政王也是着急,你別生氣。”
解平蕪:“本王會為你着急?”
鹿游原:……
就是一句場面話,為什麽這麽當真,至于當面打臉麽!等等,有點不對勁,攝政王這麽急切的樣子,并不像故意打他的臉,他是誰,有什麽本事什麽成就,值得攝政王專門打他的臉?這急切與其說打臉,不如說是撇清,是解釋……
鹿游原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看攝政王,又看了看太子,感覺有點不對勁。他只是反應慢一拍,不是個傻子啊!家裏這對不省心的爹娘每天都在秀恩愛,各種小動作潛臺詞他不要太懂!
美少年無語凝噎,特別委屈,他真的不想介入這種事啊!他才不會當小三!
“太子殿下只是……”
下意識想幫曦太子解釋,一張嘴恨不得抽自己耳光,說多錯多,越幫越忙,他已經像個挑撥離間的奸妃了,怎麽就不知道閉嘴呢!場面已經很難過去了,不要在火上加油了好麽!
鹿游原幹脆利落的閉嘴,牽曦太子衣角的手也放了下來,身體甚至默默後退,緊緊靠着床柱,最大誠意表明自己真的不是想借機上位的奸妃。
然而他剛剛的小動作早全被解平蕪看在了眼裏:“鹿公子恢複的倒挺快,方才還咳得不行,現在已經聲音正常,動作伶俐了。”
鹿游原十分心虛,眼神躲閃:“就……就吃了幾天藥,這不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麽,其實也不怎麽咳了……”
解平蕪:“好了,還賴在床上,讓父母擔心,引旁人記挂,鹿公子此舉着實令人遺憾。”
鹿游原都要哭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跟爹娘撒個嬌……”
攝政王是不是發現了?難道要以此為借口要治罪?都是爹娘的主意,和我沒關系啊!
小夥伴被欺負成這樣,曦太子忍不了:“你怎麽回事?原原是病人,你就不能體貼一點?”
再次聽到‘原原’兩個字,解平蕪狹長眼眸眯起:“太子倒是體貼他了,他體貼你了麽?”
“你好好養病,好了到宮裏來找孤。”曦太子見鹿游原養的還行,沒什麽大事,有解平蕪這個攪屎棍在,也不好久留,安慰人兩句後,拉着解平蕪就走出了房間,“你不想來可以走,欺負人算什麽本事?攝政王就這氣度?”
解平蕪:“還能心平氣和的站在這裏,本王氣度已經很不錯。”
曦太子眯眼:“你什麽意思?所有一切,都是孤無理取鬧喽?”
解平蕪:“這話可是他自己說的。”
曦太子氣的不行,推了解平蕪一把:“你不講理!”
解平蕪捏住他的手腕,身體欺近:“本王不講理,還是太子不講理?”
“當然是你!”曦太子使了勁,甩不開解平蕪的手,氣的嘴一張,小牙就咬上了解平蕪胳膊,“你不分黑白對錯,随随便便就護着你的佳人,抹黑孤,孤立孤,還欺負孤的朋友,就是你不講理!”
解平蕪任他咬:“什麽佳人?你到底在誤會些什麽? ”
“我哪裏誤會了?趙初蕊刁蠻成那個樣子,到哪哪欺負人,為什麽就不能收拾?就因為她是女人,所以就必須得放過嗎?”曦太子氣的跳腳,那麽用力咬了這狗竟然也不疼不叫,還腆着臉不認賬!
解平蕪終于想到那日的皇宮涼亭,表情突然變了:“所以……太子醋了?”他眸底墨色暈染,如春來初化的冰河,“這是在對本王撒嬌麽?”
曦太子睜大眼睛,孤醋了?孤撒嬌?解狗你做什麽美夢呢!今天出門到底咬了誰,得了什麽樣的精神病!明明是你自己犯錯,非要賴到孤身上,還學孤話?
他今天是想語氣好些,姿态低些,說幾句好聽的也可以,可解狗這是什麽小人得志的樣子!都這樣了,他要還低姿态,不如死了!
曦太子一句廢話沒有,轉身就走。
莫白感覺非常不好:“太子殿下好像生氣了,王爺是不是追上去解釋一下?”
解平蕪摸了摸手臂上的牙印:“太子年輕氣盛,需要教導,總有一日,會知道本王的好。 ”
莫白:……
瞅你那暗爽的樣子,啧!我的王爺诶,追人真的不是這麽追的,你覺得自己苦口婆心,別人吃了苦,總會乖乖的過來求你,可別人要是苦的寒了心,就沒有以後了!您再不長點心,小心以後後悔!
曦太子氣呼呼往回走,孤錯了,原就不該指望狗的!再理你孤就是狗!死就死,孤和崽一起死!
他摸着小肚子,幽幽嘆氣,崽啊,不是孤狠心,是你爹不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