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機校草
餘音還在腦海中轟鳴,架子鼓的鼓面微微顫抖,舒揚從一堆器材中擡起頭來,看了尚晨一眼。
現在這個時候奶茶店裏面的人不是很多,兩三個閑聊的人全部将目光集中到了角落裏,舞臺的這邊。
剛才舒揚真的很帥,尚晨微微抿了一下嘴角。
流暢的手臂線條,每一次擊打鼓面時的力度都讓人心動不已,随着音樂微微搖擺着的身體和閃着光的眼睛,這一切都讓這個俊俏的少年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焦點。
“不錯,”尚晨點點頭,避開了舒揚熾熱的目光,從另一側走上舞臺,拿起了旁邊放置着的吉他。
“你會嗎?”舒揚挑起一邊的眉毛,頗有興趣的看着尚晨單手拿起吉他,坐到中央的高腳凳上,調整了一下坐姿。
“我想起一首歌,”尚晨在剛剛看見舒揚的演奏時,悄悄對0911說,“等會兒彈給你聽。”
0911頓了頓,點點頭說:“好。”
很輕快的旋律,配合着幹脆的掃弦動作,尚晨低頭時候專注的眉眼很吸引人,他用腳一下一下的點着節拍,老板娘往這邊看了一眼,關掉了店裏面原本放着的音樂。
整個空曠的空間裏面似乎只能聽見尚晨手中吉他的聲音,還有只有舒揚自己能感受到的明顯加快的呼吸聲。
這旋律就像是春天時候在青草堆裏面打了個滾,旁邊肉嘟嘟的兔子瞪着圓圓的眼睛望着你,你微微笑起來的時候,風吹起了額前的碎發,帶來一陣潮濕而芬芳的泥土氣息。
歌很短,不過兩分鐘的樣子,舒揚卻在旁邊愣了很久。他呆呆的站起來摸了一把後頸脖子,走到尚晨的面前,似乎有話要說。
“?”尚晨舒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看向面前的少年。
他的眼睛在暖黃色的店內燈光下看起來像是凝了一層濕漉漉的水霧,舒揚沒有任何緣由的哽住了。
“…那什麽,”他有些煩躁的跺了跺腳,不着痕跡的避開尚晨詢問的目光,輕咬嘴唇說:“挺好聽的。”
0911看着像水波一樣慢慢往上漲的好感度,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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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這明明是彈給我聽的,你瞎感動個什麽勁兒。
“等一下,”尚晨剛要放下吉他起身的時候,舒揚拉住了他的胳膊,俯身向他伸出了手。
舒揚的手指間有些涼,剛剛觸碰到肌膚的時候,尚晨那一小塊兒地方小小的戰栗了一下。
“別動,”舒揚很認真的注視着他,溫柔的用指腹輕輕抹去了尚晨嘴角沾上的一小灘奶油,“這個沾上了。”
尚晨下意識的低頭再次用手擦了擦,然後仰起頭來對舒揚笑了笑說:“謝謝。”
“額,嗯。”舒揚把手偷偷背在後面,看着尚晨把吉他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手指沾過奶油的地方摸起來稍微有些粘膩。
舒揚用大拇指搽開了那小小的奶油漬,食指上的觸感被不斷的放大,粘膩的後面還有擦過男生皮膚時候的細密感覺。
這細微的肉.體記憶慢慢的染紅了舒揚的耳朵尖兒。
實在是有些……舒揚把男生送回家之後用力搓了搓臉,嘆了一口氣。
洶湧而來的情緒一瞬間堵住了胸口,腦袋暫時變得有些混亂,他自嘲似的笑笑,把自行車掉了個頭,慢慢駛回了回家的小巷。
開學之後的一切都讓人熟悉又陌生,尚晨坐在尹光明的位置上的時候有些困。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拿着書本擋住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困了嗎?”0911從倉庫裏翻出一瓶風油精,打算等下兌換過來給尚晨用。
尚晨用手摸了一下鼻子,眨眨眼睛表示自己還能撐得住,“不用,我這是正常的春困,再說,上課要這麽精神幹嘛?聽不聽都一樣的。”
0911默默把風油精放回了倉庫裏面,幹咳了兩聲說:“上一節音樂課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困……”
尚晨又打了個哈欠,眼淚都給擠出來了,他揮揮手,大概是沒聽見0911在說什麽。
“我先眯一會兒,小九你幫我看着點兒王總。”王總是他們班班主任,教地理的,講起課來跟念經似的,好好的上午第三節 課,硬是給講出了下午第一節的感覺。
尚晨借着壘的高高的書本堆慢慢的趴了下來,桌面有點兒涼,他把手掌墊了上去。
“別着涼了,”0911昧着良心給他調節了一下周圍的溫度,惬意的讓尚晨眯上了眼睛。
王總講課聲音甕裏翁氣的,跟蒼蠅似的讨厭。
尚晨聽着這聲音漸漸進入了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耳朵因為貼着桌面,所以周圍的響動被無限的放大起來。
像是一臺破舊的收音機,亂七八糟的聲音全部被灌進耳朵裏面,尚晨煩躁的啧了一聲。
突然,雜亂無章的響動裏面有一個聲音吸引了他,這聲音很小,但是帶着一種無與倫比的吸引力。細細的,柔柔的,像一溪春水一樣,沖淡了迷霧,流進尚晨混沌的腦瓜子裏面。
他睜開了困得不行的眼睛。
她在唱歌?尚晨回頭看了一眼垂着頭正在草稿紙上畫畫的朱美,她的嘴唇翕動着,看不見表情,但是能從歌聲中聽出來她現在愉悅的心情。
尚晨仔細辨認了一下,唱的就是是上節音樂課上老師教的那一首。
原本的曲子悲傷而寂寞,卻讓這個小丫頭唱出了充滿希望的感覺。
尚晨挑了挑眉。
“你喜歡唱歌嗎?”尚晨轉過身去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恰逢下課鈴聲響起,在全班同學齊刷刷的給老師道別的那幾秒鐘,朱美凝固在了課桌前。
“我說,小丫頭,你剛才唱的很好聽。”尚晨微微的笑了一下,朱美拘謹的用手捏了捏鉛筆頭,看樣子并不想說話。
尚晨反過來坐,把胳膊放到了椅背上,歪着頭繼續說:“我聽見你在地理課上唱歌了。唱的是今天音樂老師教的那一首,對嗎?”
朱美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她慌張的看了尚晨一眼之後迅速把頭垂下來,讓人幾乎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見她頭頂上那個已經有些髒的粉紅色蝴蝶結。
“小九,我好像找到完成支線任務的方法了。”尚晨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嘴角。
他記起來之前舒揚邀請他參加校音樂節的事情,但是因為不是很想抛頭露面的原因于是就有些猶豫,現在想起來這實在是個好機會。
尚晨沒管一直學鴕鳥逃避的朱美,他用手指點了點她的桌面,溫柔的說:“這次的校音樂節,我能邀請你一起參加嗎?”
“這……這絕對不行!”前一秒還因為尚晨答應自己參加笑得滿面春風的舒揚一下子垮下了臉,“你怎麽能……讓她參加?”
語氣一點兒也不委婉,舒揚簡直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排斥朱美了,他皺皺眉,用那種看髒東西的眼神看着朱美,“她能幹什麽?我是讓小尹你參加,沒說買一送一啊。”
話說的相當難聽,朱美好不容易被尚晨說服而鼓起來的勇氣,在他表哥面前一文不值。
像是被針戳破了的氣球一樣,連漏氣的過程都省了,直接炸了一地支離破碎的自尊。
“我…我還是走吧,我,”朱美臉紅的像是要滴血,她攥着衣角的手越發緊,頭也越低越下。
“別走,”尚晨皺皺眉頭看了一眼舒揚,他拉住朱美的胳膊,帶着她在音樂教室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不用怕,我來說。”他安慰似的拍拍朱美的肩膀,然後走回了舒揚面前。
舒揚臉上有些怒意,他側身靠在了鋼琴旁,兩條腿前後交叉着,一副防備的樣子,“你想要幹嘛?”
尚晨用餘光瞥了一下他正在快速往下掉的好感值,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知道她是你的表妹。”
舒揚的表情像是吃了蒼蠅一樣,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邊的朱美,收回目光之後低吼了一句,“她告訴你的?”
“沒有,她什麽也沒有說。”尚晨很平靜的和舒揚對視着,“我怎麽發現的是我的事情,但是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舒揚用舌尖頂了頂腮幫子,他努力的壓制着自己的怒意,企圖在還有其他班級同學在的場合裏面保持自己的形象,“我怎麽對她?我怎麽她了?”
尚晨眉頭緊鎖,他嚴肅道:“上個星期,就是開學前不久,她被人堵在衛生間裏澆了一桶的涼水,你會沒看見?上個學期,她在抽屜裏面發現多少張惡心人的紙條,明裏暗裏被人欺負你會沒看見?”
“椅子上被倒上紅墨水,她穿着那麽髒的褲子回家你依舊是沒有看見,”尚晨咬着牙關一字一句的說,臉上的咬肌很明顯的抽了抽,“學校發的牛奶餅幹每一次都沒有她的份,可是負責這個東西的又是誰?你還是選擇看不見!”
說到最後的時候尚晨的整個身體都在克制不住的顫抖,他只能幫朱美做這麽多,可是要将全部人都默認的事情改變過來要有多艱難。
他只能在朱美穿着濕透衣服的時候遞過一包紙巾,在發現那些謾罵紙條的時候悄悄将它們收起來扔掉,在沒有得到公平待遇還依然選擇沉默的朱美身旁痛心。
而面前這個人明明有能力制止,卻依然選擇沉默甚至放縱,尚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紅着眼眶指着舒揚說:“我不是拯救者,但是你,你們全班的人都是旁觀者,是施.暴者。”
“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你能說你是怎麽對她的了嗎?”尚晨顫抖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全身跟洩了氣一樣,他的肩膀垮下來,整個人頹廢的看着眼前黑白的琴鍵。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也像這樣黑白分明,是不是自己當時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尚晨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像是有人在用小刀剜一樣。他搓了搓自己的額頭,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舒揚。
舒揚顯然是被他吓了一跳,但是反應過來之後他慢慢攥緊了拳頭,“我沒有錯,”舒揚用着冰冷的語氣說着最傷人的話,“明明是她自己這個樣子,怪得了誰?全班欺負她一個?我看見了,可是那又怎麽樣?”
“總要有人在最底層,總要有人變成犧牲品來維持所謂的虛榮心,”舒揚的目光是冷的,他斜靠在鋼琴上的身子慢慢直起來,一米七八的身高具有絕對的壓迫優勢,“朱美這樣惡心的人,連我的餘光都不配。”
從小養成的優越感讓面前的這個少年失去了最起碼的尊重,他将從小乖巧的朱美踩進了泥裏,狠狠跺了兩腳之後還要輕飄飄的說“髒”。
尚晨扯起嘴角,他把剛才有些共情的情緒給收了回來,“那這樣,兩個選擇。”
他冷冷的看着舒揚,漠然道“一,讓朱美參加校音樂節,二,我讓全校都知道,你口中惡心的這個人,最瞧不起的這個人,其實是你朝夕相處的表妹。”
“我說到做到。”尚晨語氣幹脆利落,他盯着舒揚難看的臉色,異常堅決。
舒揚費盡心機的掩飾這一層親戚關系就是為了自己內心的那不能明說的優越感,然而,越是在意,就越是心虛。
骨子裏不想和朱美這類人為伍,可現實卻讓他不得不面對。
他這樣藏了六年的秘密,突然被人粗暴的挖開擺在他面前,舒揚心裏像是抽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似的,一瞬間居然有些恍惚。
“選吧,”尚晨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他用手指輕輕的扣着桌面,發出“咚咚”的響聲,聽起來就像是某種倒計時。
舒揚頭上紅色的好感度在飛速的流失,尚晨一點兒也沒有心疼,并不是說因為要完成支線任務才這樣堅決,而是他內心深處聽見了自己渴望被救贖的聲音。
那樣相似的經歷,那樣相似的心情,一瞬間,尚晨恍惚中回到了自己當初的那段時光。
要是當時也有一個人這樣堅定的幫助自己,事情會變得不一樣嗎?尚晨想。
“我……”舒揚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擡了擡手指又放下,他洩了勁兒似的把肩膀放了下來,“讓她參加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蠢作者的太婆走了……
整個人有點兒恍惚,說不清楚是害怕大于悲傷還是別的什麽,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直觀的面對死亡,當親戚們在靈堂裏哭的時候,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心裏面空空的,靈魂都好像飄走了。
碼完這一章的時候是将近十一點,我慢慢的緩過來了,突然就哭出來,想起之前相處的很多很多片段,眼淚就止不住……
送走老人家的時候在路邊看見桃花,滿滿的一樹,原來春天來了啊……希望她在天上好好的,也有很多很好的花。
本來不應該在這裏講這些的,但是小朋友們請原諒我一次,我……還是想把這些講出來。
對不起……小可愛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