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機校草
雖然舒揚同意了讓朱美加入,可是尚晨還是沒有感受到原本應該有的勝利快感。
他在一片黑暗的房間裏面仰面躺在床上,心裏面空空的。
這裏,似乎應該還有一個東西來着,尚晨舉起他的手腕,仔細湊到眼前看了看,白皙的手腕上能清晰的看見青色紅色的血管,可是除了這些,上面白白淨淨的什麽都沒有。
尚晨有點頹廢的放下手,煩躁的翻了個身。
手腕上原來有個刺青,上面刺着一個尚晨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他用左手輕輕摩挲着右手的手腕,在記憶中翻出圖案原本的樣子——這裏是一片玫瑰,扭曲糾纏的莖葉上長滿長長的刺,中間包裹着那個人名字的縮寫,很隐晦,但是熟悉尚晨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像荊棘鳥和那顆紮的千瘡百孔的心似的,我看着有些瘆人。”這是之前孫浩浩抖着肩膀跟他說的。
尚晨漠然的點點頭,把衣袖不着痕跡的拉下去,蓋住了那片有些紅腫的刺青。
這是昨天紋的,到現在現在還是有些刺痛,尚晨努努嘴,拾起放在桌角的筆,試圖用做作業來分散注意力。
昨天刺的時候那個剃着寸板頭的酷哥們兒跟他說,想好了再紋,這可是要留一輩子的印記,別到時候後悔,就算洗了還是會留下痕跡的。
他咬咬嘴唇,使勁兒的點了點頭,紋吧,他說。
就算是這樣,還是想留點兒屬于那個人的東西在自己身上。尚晨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手機上的對話還停留在昨天,那句“我和小婷在一起了”閃着淡淡的光,刺的人眼睛發澀。
夏文柏,是他的名字。
尚晨把手機按滅了,腦子裏閃現過一幕一幕的畫面,像是一臺老式的放音機一樣,斷斷續續,連對話都模糊不清,可是那人的樣子卻越來越清楚,簡直要将人折磨到極限。
尚晨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沒什麽感情的人,對父母也好,對身邊的朋友也好。沒有過多的語言,不必要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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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封閉起來,似乎這樣就不會受到傷害,不會受到父母失敗婚姻的影響。
但是擊垮人的從來都不是最尖利的刀劍風霜,而是最最在意的人的只言片語。
那塊帶着血的紙巾,尚晨處理過了,像對待珍寶一樣夾在冊子裏面。
那是夏文柏第一次和他說話,那是尚晨第一次看見光。
從高中到大學,尚晨一直在不斷的努力接近這個人,甚至開始無意識的模仿他,等到他發現的時候,自己卻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太遠太遠,沒有辦法回頭。
“你就是認死理兒,”同寝室的孫浩浩經常這樣批評他。
“多少年了?算過來也有四年了吧?”孫浩浩拍拍他的肩膀想讓他放棄,“你看他的态度,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他頓了頓說:“我不是說他不好……只是,小晨,你遇上錯的人了。”
錯了嗎?
尚晨垂下眼簾來掰了掰手指,“可是,他對我很好,我們也在一起過一段時間……”
在一起……尚晨不知道算不算,他追上夏文柏的腳步來到了這所大學,看着前面人的背影,不斷接近。
夏文柏抱過他,吻過他,他們一起在很安靜的圖書館裏面牽手。
最好的光陰傾注在這個人身上,為他通宵寫報告,在淩冬時候因為他的一句話半夜爬起來買夜宵,為他練吉他練到十個手指頭磨破出血,發着燒的時候還要咬着牙關陪他上課,因為他說的那句“不習慣沒有尚晨在身邊的日子”……
習慣是一個多麽可怕的詞,愛到最後,連尚晨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喜歡,還是這麽多年以來習慣了對他好。
也想過放手,可是轉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這幾年走過的路上,處處标記着“夏文柏”這個烙印。看得人觸目驚心。
尚晨精心維持的感情不過薄如雞卵,在現實和社會的重壓下不堪重負,最終落得支離破碎的結果。
他看了那條短信很久,甚至能想象到他說這句話時候的樣子和語氣。
黑色的眼鏡框下是雙柔和的眼睛,注視着人的時候很能讓人心安。
沒有很多的話,連語氣都是淡淡的,這個他愛了那麽多年的人,連見面的勇氣都沒有,只是随手發了一條平常的短信,就結束了這段不公平到讓人發指的感情。
剩他一個在原地站着,滿身的傷口,滿身的血流不止。
原來他不是沒有感情,而是藏得深了,遇見自己以為的那個人的時候便全盤托出,最後一點點兒也不剩,只有他幹枯的靈魂。
尚晨依然記得那些人對自己的嘲諷和謾罵,記得他們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記得那個下午,那樣溫柔的少年披着流光向自己伸出雙手,柔聲道“擦一擦吧。”
……
“小晨,你知道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夏文柏那天抱歉似的跟他說:“我是家裏面的獨子,我父母也希望我能早一點兒成家立業……”
尚晨有些無力的擺擺手,抱住了他的頸脖子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就去吧,我…我又不是沒了你不能獨立生活,”尚晨努力克制住了自己顫抖的聲線,狠狠的在夏文柏肩膀上咬了一口,“你要走就趕緊走…省的在我面前礙眼。”
語氣很堅決,但是抱着的手臂卻越鎖越緊,勒的夏文柏皺了皺眉毛。
他拍了拍尚晨的胳膊以示安慰。兩個人那樣抱了很久,誰也沒說話,沉默像洪水一樣淹沒了他們。
直到夏文柏把東西全部都搬出出租房到現在,尚晨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他就那樣冷漠的站在門口,看着搬家公司的人進進出出,把曾經屬于他們倆的美好全部清空。
就像挖掉了長在自己身上很久的一顆瘤子,尚晨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有點兒惡心的想。
沒了那木頭生活倒還清淨,尚晨垂下眼簾,看見了地上碎掉的一個馬克杯,上面印着兩個人的合照,笑着的燦爛臉龐現在看起來面目可憎。
只是有的時候會稍微有點兒孤獨,當尚晨做好飯菜之後習慣性的回頭朝客廳望去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原來夏文柏已經搬出去了,他再也不會在客廳看見他扶着眼鏡找遙控器的身影了。
他扶着廚房的門框慢慢的蹲了下去,沒有放蔥的西紅柿蛋花湯上面飄着白煙,一桌的佳肴在裏面寂寞着。
尚晨的眼淚突然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心裏面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從裏到外揪着,生疼。
紋身的時候也很疼,但是一點兒也沒有他所度過的這幾年疼。
尚晨紋完回家之後拿起手機,自虐一樣的回了一句“恭喜”,之後就把夏文柏所有的聯系方式全部都删除了。
他并不是想讓自己忘記什麽,而是想讓自己永遠都記得,夏文柏這個人,和着這幾年的荒唐,狠狠的烙在心底,直到結痂,成繭。
還有那個刺青。
尚晨把摩挲着的手給放下了,枕頭上濕的一片。
算了……不想這些破事兒,尚晨很沒滋味兒的揉了揉發酸的眼角,他在黑暗中閉上了眼睛。
腦海裏很空的一片,0911今天晚上沒有來說晚安。
漸漸沉睡,夢中混沌的一片,那些熟悉的陌生的臉在一個人面上交替着,還沒來得及看清就浮現出另一個人的樣子。
尚晨艱難的想發出聲音,卻怎麽也喊不出來,焦慮和恐慌慢慢在心頭蔓延開來,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0911剛才處理完文件之後擡頭,看見尚晨已經睡着了,于是就沒有打擾他。
正準備回總部報備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他的異樣。
又做惡夢了?
0911調出尚晨夢境的內容,很熟練的沖破屏幕進入了他的夢裏。
這次的夢和以往有些不同,尚晨站在一片混沌的中央,那裏有人站着和他對視,吵雜的聲音不斷的從那看不清面貌的人嘴中湧出,空曠的回響着,讓人頭皮發麻。
“別,別過來,”尚晨低聲喃喃着,無措的抱住了自己的頭,肩膀顫抖。
“我好害怕……”他臉色蒼白,“有沒有人在?求你了……有沒有人……”
手心一陣溫熱,有人悄悄牽住了他的手。
尚晨驚恐的擡頭,牽着自己的那個人依舊面目模糊,被強光遮擋着的臉看不清表情,他的聲音很好聽,他說:“不要怕,我陪着你。”
“我在呢。”那個好聽的聲音說,“尚晨,我以後也會一直都在的。”
“握住我的手,好嗎?”
尚晨有些茫然的反握住了那只溫暖的手,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尚晨恍惚中想不起來,只是呆呆的看着比他高了很多的這個人,心裏面無端的生出信任來。
那人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頰。手掌很暖,很厚實,尚晨不由自主的跟去蹭了蹭他的手心。
0911頓了一下,眼前的尚晨卸去了白天的心防,有些憔悴的臉看起來讓人心疼。他眸子裏泛着水光,像冬天清晨時候迷蒙的霧。
小九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把手臂繞到尚晨肩膀後,一用力,将人攬進了懷裏。
胸膛的那顆心髒在怦怦的跳,尚晨很乖的趴在他胸前,臉貼的很近,小九覺得那一塊兒的皮膚簡直要燒起來。
有些急促的呼吸,0911心裏面有些東西在叫嚣着,沖破限制,讓人心血沸騰。但他卻什麽也沒做,只是靜靜的抱着尚晨,将人護在自己的懷裏,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我……”他想說什麽?那句話像是要脫口而出,但是0911卻依舊遲遲的講不出來。
他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心跳的很快,仿佛就快要沖出胸腔,身體有些不受意識的控制,0911機械的撫摸着尚晨的背脊,直到他完全的放松下來。
得離開這裏了,0911把平靜下來的尚晨安放在了安靜的地方,慌着一顆心逃也似的跑出了尚晨的夢境。
總部裏的人依舊形色匆匆,0911低着頭走在他們中間,企圖用這種方式演示自己內心的慌張。
大廳裏那根透明的柱子還在不斷的向上運輸着泛着金光的小點兒,0911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手中拿着整理好的資料報告。
身旁一個同事走的太急,突然撞到了0911的肩膀。
他心思不在上面,一個不小心,手中的文件就散亂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同事慌張的放下自己手裏的東西,開始幫0911在地上撿起一頁一頁的資料。
0911朝他笑了笑,手指停在了一頁散亂在地上的筆記上面,裏面的內容讓他頓了一下,指尖微顫。
“尚晨,男,二十四歲,出生于1995年十月九日,死于2019年七月三十日,墜樓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