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從聽說要去見家長後,江祀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緊張之中。

“咱媽有什麽特別的喜好或禁忌嗎?”

“我那天穿什麽比較合适?是該正式點兒還是日常點兒?西裝會不會太嚴肅了?”

“叔叔愛喝茶不?紅茶還是綠茶?”

“禮物必須得好好挑一挑。”

“送什麽呢……酒?燕窩?護膚品?絲綢披肩?”

“花,對對對,是不是應該帶束花?”

“還有什麽要注意的,還有什麽要注意的?總感覺落下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邢愈看着江祀邊碎碎念邊焦慮地原地打轉,有些無奈地笑着拉住他,安撫道:“你別那麽緊張,我媽和葉叔叔又不是獅子老虎。”

“能不緊張嗎……”江祀緩緩呼出一口氣,像失去夢想似的把腦袋抵在邢愈的肩上,“救命啊,救救姜絲。”

“媽媽性子柔,沒什麽禁忌,喜歡栀子和滿天星,睡前會喝杯紅酒。葉叔也是個随和的人,周末喜歡和同事去釣魚。”邢愈拍了拍江祀的背,跟他說着,“只是吃個飯而已,再說了,有我在呢。”

江祀嗯了一聲,低聲回道:“我也好想帶你回家,可惜我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邢愈的手驟地頓了頓,沒有說話。

江祀的家庭資料保密得很好,網絡百科上只有寥寥幾句話介紹他的發家經歷和旗下産業,沒有其他的私人信息。

他之前倒是有和邢愈提過,說是家人很早就去世了,也沒叔叔伯伯之類的旁系親屬,所以一直都是一個人。

沉默了片刻,邢愈側過臉親了親江祀的唇角,輕聲說道:“以後不會再剩你一個人了,我會陪着你的。”

江祀直起身,摸着邢愈的臉頰,然後額頭抵住了他的:“我知道。愈愈,要說話算話。”

邢愈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有些幼稚地哄着他說道:“我們拉鈎。”

兩天後,江祀帶着一堆精挑細選的禮物,跟邢愈回了他媽媽家。他穿的衣服是早上邢愈挑的,黑色的風衣加上圓領毛衣,正經但又不會顯得過于嚴肅。

邢愈穿了件款式相似的米色外套,和江祀站在一起,倆人看着格外地搭。

江祀依舊還是很緊張,邢愈開着車,就聽到他在旁邊又陷入了自我懷疑與糾結。

“是叫阿姨好還是叫伯母好?”

“禮物會不會不合心意?”

“嘶……這花是不是有點兒紮歪了?”

“江老師,拿出點你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氣勢來啊。”邢愈玩笑着安慰他。

“能一樣嘛,談判桌上那是努力坑對方的錢——”江祀一本正經地回道,“現在是去拜托咱媽放心地把你交給我,态度要誠懇,嘴要甜。”

邢愈笑出了聲,說:“這不是挺熟練。”

車停在樓下,邢愈幫江祀拿了一些東西,領着他往樓上走去。

江祀準備了一大束康乃馨,點綴了幾枝玫瑰和燦爛的滿天星,用紙精細地包紮着。除此之外,他還帶了瓶帕圖斯幹紅、龍井和汝窯茶具,以及一副釣具。

邢愈正準備擡手摁門鈴,江祀就攔住了他:“寶貝兒你等等你等等,我平複一下。”

邢愈哭笑不得地看他深深吸氣吐氣了幾個來回,問:“可以了嗎?”

“嗯。”江祀細心地幫邢愈翻了翻他的風衣領口,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揚起了一個笑。

“準備好了。”

邢愈摁了門鈴,屋裏很快就傳出了應答聲。

來開門的是邢媽媽,她穿了身長裙,恬靜優雅的模樣。葉叔站在她身後,沖兩人笑了笑。

“媽媽,葉叔。”邢愈叫了一聲,然後大方地跟倆人介紹道,“這是江祀,我男朋友。”

他轉回頭,同江祀說:“這是我媽和葉叔。”

江祀有一瞬的手足無措。他把手裏的花遞給邢媽媽,禮貌地笑着:“伯母您好,我是邢愈的男朋友江祀,這是送您的花。”

邢媽媽看着對面眉目英朗正氣的年輕人,溫和地笑了一下,接過花束說:“謝謝,我很喜歡。”

江祀又跟葉叔握了握手,問好道:“葉伯父好。”

“你好。”葉叔笑着拍了拍江祀的肩,說,“小夥子真俊。”

江祀把準備的禮物遞與他們:“一些小禮物,還望伯母和伯父喜歡。”

“破費了。”邢媽媽将盒子在玄關的櫃子上放下,把垂下的頭發撩到耳後,開口說道,“進屋坐吧。”

邢愈輕輕拍了下江祀的背,偏過頭和他笑着示意了一下,然後并肩一起走了進去。

江祀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直挺而端正,跟接受檢閱似的。

邢媽媽泡了茶,把杯子推到江祀面前:“小江,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可以,當然可以。”江祀點了點頭,趕忙回道。

邢媽媽見他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模樣,輕輕笑了一聲,說:“你不用緊張,小愈常和我提起你。”

江祀怔了怔,內心一瞬間非常微妙。

想了八百種智取丈母娘的法子,現在想來大概是一個都用不上了——邢愈早已經默默地為他把障礙都已經掃去了。

他轉過眼看向坐在身側的邢愈,只見對方淺淺地彎着嘴角,偏過頭沖自己眨了下眼睛。

邢媽媽看着兩人之間的眼神來往,有點想笑,又覺得安下了心。

倆人看向彼此時眼睛裏有藏不住的笑意和堅定的光,這對她來說就夠了。

“我去廚房裏看看湯,差不多可以吃飯了。”簡單地同江祀聊了幾句後,邢媽媽站起身柔聲說着。

江祀也跟着站了起來,接道:“啊……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不用。”邢媽媽搖了搖頭,示意江祀坐,“小江陪叔叔繼續說會兒話吧。”

葉叔叔笑着附和道:“是啊小江,随意一點,不用這麽拘束和客氣。”

“沒事的,坐。”邢愈拉着江祀回位置上坐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

邢媽媽進了廚房,葉叔叔則是喝了口杯裏的茶,問了些和江祀興趣愛好相關的問題。

江祀耐心地聽着,然後有禮貌地一一回答了。

邢媽媽很快就端着裝好盤的菜肴走了出來。

食物的香味緩緩飄散開,邢愈吸了吸鼻子,說道:“有油焖筍?”

“嗯,還有鲫魚,現在正是最鮮的時節呢。”葉叔回着,招呼江祀道,“走,小江,吃飯了。”

江祀應了聲好,和邢愈并肩走着。

“有福了。”邢愈笑吟吟的,“我媽的魚湯,江南一絕。”

江祀跟着邢愈入了席,看着餐桌上那些十分家常卻又豐盛誘人的菜肴,忽然明白了邢愈那一手好廚藝都是從哪兒學的。

邢愈給江祀盛了碗奶白色的濃郁魚湯,挑了挑眉說:“嘗嘗。”

江祀說了聲謝謝,接過湯低下頭舀了一勺放進嘴裏。魚的鮮美滋味在舌上散開,鹹淡适中,勾動着味蕾。

“好喝,伯母廚藝真好。”江祀擱下勺子,由衷地贊嘆道。

邢媽媽笑了笑,溫和地說道:“喜歡就多喝點,以後要是想喝了可以和小愈随時來。嘗嘗那個,是現摘的新鮮春筍。”

江祀點點頭:“好,謝謝伯母。”

四人一邊吃着,一邊談着兩個小輩未來規劃之類的問題。

吃完飯,江祀幫忙一起收拾了碗碟。葉叔接過他手上的餐具,說:“我來就好了,去沙發上坐着休息一會兒吧。”

“小愈,去幫你葉叔叔洗碗。”邢媽媽和江祀在客廳裏坐下,跟正在整理餐桌的邢愈說道。

邢愈知道媽媽大概是有話想和江祀說,應了一聲,乖乖地進了廚房關上了推拉門。

江祀本想提出去搭把手,見狀也懂了似的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小江,”邢媽媽思索了一下措辭,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緩緩開口,“阿姨有些話想跟你說。”

江祀端正地坐直了身,回着:“伯母您說。”

邢媽媽平和地朝他笑了笑,說道:“阿姨很高興你們能走到一起,能這樣堅定地認準對方。”

“小愈他……他爸爸去世得早,從小就很懂事。他看着性子溫和,但其實內心敏感和執着得很。”

“那天他跪在他爸爸的墓碑前和我說起你,我雖然很震驚,更多的是心疼和為你們擔憂。”

“你是生意場上有頭有臉的人,小愈也是個公衆人物……阿姨不想說讓你照顧好他之類的話,阿姨希望你們能夠互相攙扶。”

“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對方,好不好。”

江祀安靜地聽完邢媽媽的話,內心很是觸動。和邢愈一樣,她太溫柔了。

那是足以擊退一切的力量。

江祀看着邢媽媽,神色無比正經,鄭重地和她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伯母願意相信我,願意把他交給我,我一定會保護好我們的。”

“嗯。”邢媽媽點了一下頭,眼眶很紅。她轉開臉擦拭了一下眼角,整理了自己的情緒,說道:“拜托你了。”

另一邊,邢愈和葉叔一起洗着碗筷。廚房裏瓷器相撞發出清脆的叮咣響,伴随着嘩啦嘩啦的水流聲,顯得兩人有些安靜。

葉叔沉默了一下,開口叫了邢愈一聲:“小邢。”

“嗯?”邢愈低頭擦着盤子,應道。

葉叔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扭頭看向他說:“叔叔不會講漂亮的話,你找到了喜歡的人,叔叔為你開心,也祝福你。”

邢愈驟地轉過頭看着葉叔,就聽見他接着道:“雖然叔叔不是你父親,但叔叔可以是你的兄弟、你的戰友,叔叔和你媽媽永遠會站在你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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