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回

那孟玉樓聽了此言,唬得心裏突突直跳,只是下人跟前并不曾流露半分,依舊冷笑道:“既然這麽說,你就與她往後宅去了?”

琴童兒此番栽在孟玉樓主仆手裏,自知若不和盤托出,自己難逃一死,只得勉強點頭道:“小的如今也大了,自從投身到這府裏,各位奶奶房裏的姐姐們雖多,只是大娘子與奶奶管家甚嚴的,竟也不曾撈着了便宜,想着近日之內也說不上一房媳婦兒,就胭脂油蒙了心,鬼使神差的跟着五娘往她房裏聽用了……”

那孟玉樓聽聞此言,心下一陣腌臜之意,因冷笑一聲道:“不是看在你還對我有些畏懼之意,早就送你到老爺跟前打死,如今你是我帶來的奴才,這件事情若是鬧出來,先頭大爺臉上也不好看,此番暫且寄下你的狗命,依舊往前頭書房之中聽用,若是再敢招惹你五娘一次,別怪我們不顧往日主仆之情!”

說的那琴童兒跪在地下,磕頭如雞奔碎米一般。玉樓心中瞧不上他這樣的淫行,因命小鸾攆他出去,往後再敢踏進內宅一步,定要活活打死。

因打發了琴童兒,小鸾關了院門兒回來,來在玉樓身邊扶她坐下道:“奶奶消消氣,我冷眼旁觀,見你氣得顏色都變了呢。”

玉樓聞言長嘆一聲道:“這哪裏是氣得?是我為了震懾那沒有天理人倫的奴才,其實心裏唬得突突直跳,姐姐兒,你是自小兒跟着我的,我也不怕對你說,這潘五姐豈是好鬥的?當日咱們前去訪查迎兒之事,你沒聽見?她連自己的親漢子都能擺布死了,只怕心狠意狠,原不是尋常婦人可以周旋的。”

那小鸾年輕氣盛,原不肯将潘金蓮放在眼裏,因笑道:“這有什麽難的呢?不然奶奶只管告訴爺去?教爺處置了這一對奸夫銀婦,豈不是一了百了?”

玉樓聞言苦笑道:“這話就說你是年輕糊塗了,自古捉賊見贓,捉奸成雙,如今他們兩個做的機密,不過有兩樣信物落在咱們手裏,又無人證可以對質,琴童兒因為年小不經事,我一詐他就和盤托出了,你們五娘是什麽角色?豈是那般肯認命的呢,若是并無十足的把握,就貿然鬧到爺那裏,萬一那潘五姐抗辯起來,反說咱們誣陷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小鸾聽聞此言,心中也着實對那潘金蓮寒了心,因有些畏懼道:“既然奶奶說這婦人心狠意狠,身上還有人命官司,不然咱們就索性裝作不知道,睜一眼閉一眼就完了,又何必去理會那個虛熱鬧呢?”

玉樓聞言笑道:“若是在一般的人家兒,這樣事情我自然是懶得去管,只是如今宅裏,老爺對我疼愛有加百般呵護,大娘子又對我有知遇之恩,竟有那樣的襟懷替老爺相親娶我,便知他夫妻兩個都是仗義的人,我豈能眼看着有人在這宅子裏做出茍且之事,竟不出面幹涉,任由旁人給老爺做那活王八?”

小鸾聞言蹙眉道:“說了半日,奶奶可有兩全之策呢……”玉樓搖了搖頭道:“為今之計,也只好不讓琴童兒再在內堂厮混了,那潘五姐縱然大膽,總不至于追到書房裏去,她見了琴童兒總不去赴會,只怕漸漸的心思回轉過來也未可知。再說你們老爺是什麽樣的容貌人品,那琴童兒怎麽比得,只怕此事潘五兒也不是真心,不過一時之間想不開,閨中尋些慰藉也未可知……”

主仆兩個密議了一回,因吹燈睡了。

放下孟玉樓如何心事暫且不提,單表那潘金蓮,因近日之內漢子總不與她沾身,一片春心無處傾訴,每日裏火燒火燎的一般,近日搭上了玉樓的小厮琴童兒,雖然風月手段與西門慶難以比肩,到底是個男子,床笫之間純陽之體溫柔缱绻,倒也聊勝于無。

誰知不過上手幾次,那琴童兒竟狠心不來了,潘金蓮心下疑惑,莫不是這小厮常常在後宅裏走動,又搭上了什麽年輕漂亮的丫頭,将自己這個主母抛在腦後不成?

轉念一想,家中丫頭雖多,擱在一處只怕也挑不出幾個出衆的,都是小家碧玉之姿,又是青春少女,情窦未開,怎比得自己出落得花枝兒一樣的身子,天仙玉貌,又擅風月手段,前幾次都哄得那小厮恨不得化在自己身上,怎的如今就這樣*辣地丢開手了。

想來想去不能釋然,一日春梅服侍她閨中吃茶,那潘金蓮做下此事卻是不背着她的,因涎着臉笑道:“好姐姐兒,你上炕來與我吃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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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春梅原是西門慶的通房大丫頭,平日裏沒人的時候,與金蓮說是主仆,倒不如姐妹之禮多些,此番見男主人不再跟前,因搖頭道:“這是給奶奶炖的茶,我們一個小婢,沒那個福氣吃它的。”金蓮聞言笑道:“姐姐兒,自從奴到了這裏,老爺因從大姐姐房裏撥過你來看顧我,平日裏多得姐姐兒指示教訓,奴家才有今兒局面,前兒還和老爺提起呢,明兒姐姐若有孕,必然要擺酒請客,封做姨娘,到時候咱們姐妹就比肩了,那還算是主仆呢?”

一席話說的春梅心裏倒也順氣,因啐了一聲道:“這也是當奶奶的說的出口的話麽?別叫人瞧不起了。”說着,倒上了炕,與金蓮對面坐下,吃些茶果。

那金蓮見她此番上來,因搭讪着笑道:“如今咱們是一體同心的兩個人,奴家有了什麽心事,向來不瞞着姐姐兒的,前幾次晚間夜裏,那三丫頭手下的琴童兒來過兩回,想必姐姐也是知道的?”

春梅聽了這話,臊得滿臉通紅道:“我就知道你叫我吃茶沒按着好心,誰要聽你這些腌臜事兒,小心我去回了老爺。”

金蓮聞言笑道:“我的姐姐兒,你這話哄誰?要去早去了,我知道你心裏是憐惜奴家的,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我,誰知也是我命苦,給這小厮兒哄得上手了幾次,竟把他那王八脖子一縮,生死由我,不管了!”

春梅聽聞此言,心下不知金蓮何意,也不答話。金蓮見她也不曾十分嫌棄,因大着膽子笑道:“如今意欲勞動姐姐兒的玉體,往前頭書房裏問一問,到底這琴童兒如何風魔了,放着我這有的知心人兒也不來瞧一瞧。”因說着,又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竟嘤嘤垂淚起來。

那龐春梅聽聞此言,直氣得柳眉倒豎鳳眼圓翻,想要與她吵鬧起來,又見那潘五兒哭得肝腸寸斷,傷心欲絕的,心中就只埋怨起那個不知事的爺,怎的一惱就惱到底,一半月也不見他進來,金蓮素日離不了男人,如今他不在,倒給人鑽了空子。

想到此處心也軟了,因啐了一聲道:“我原先沒落難時,也是個念書人家的女孩兒,如今家裏敗了,拿我換幾兩銀子吃飯,我不依,難道還看着老子娘餓死不成?是以投身到了這裏,偏巧與與了你這銀婦做丫頭,也算是命苦……”因長嘆了一聲道:“這也是前世冤孽,如今你要說什麽問什麽,只管對我說罷,可巧正要往書房去取了咱們家的一個果碟兒來。”

那潘金蓮喬張喬致哭着,先前聽那春梅數落自己,還道是她不肯,後來聽說願意了,因喜得止住了眼淚笑道:“我就知道姐姐最是疼人的了,如今你此去也不必多說,只問那琴童兒到底為什麽惱我,上次見面的時候還好好兒的,約定了初一十五過來,誰知竟有一月不上門兒了,你就替我問問,他為什麽負心,也好叫奴家死了心思也就罷了。”

春梅聞言答應着,因下了炕,略微拾掇拾掇,捧了一個托盤去了。

來在書房之外,先在門首哨探着,可巧那西門慶今兒在衙門裏公幹,原沒在府裏,倒是那琴童兒,垂頭喪氣愁眉苦臉的閑坐在書房門檻之上。

春梅見了,因咳嗽一聲上得前去,誰知那琴童兒見了她,倒似白日見鬼一般,一溜煙兒就往書房裏躲,氣得春梅啐了一聲,心中暗暗罵了幾句負心的賊,自己也輕移蓮步進了書房,回身瞧瞧外頭寂靜無人,因關了大門插上門闩。

那琴童兒早已躲進內間,給春梅揪着耳朵提了出來罵道:“你這狠心短命的賊配軍,怎的見了老娘只管跑?我是老虎吃你不成?”

那琴童兒聞言也不答話,只是作揖打躬請求“姐姐寬恕”。春梅見狀,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難為你膽子這般小,怎麽還敢做那樣勾當?如今哄得我們屋裏那一位為了你食不下咽的,總有一月餘不曾好好吃東西了,你也個狠心的,就舍得她作踐自己花枝兒一般的身子?”

那琴童兒此番情窦初開,聽聞春梅這話如何不信?又想起金蓮平日裏小意兒貼戀,床笫之間百依百順溫柔軟款,心中卻也有些蜜意,因長嘆了一聲道:“這也是我與五娘姻緣盡了,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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