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傲血最後還是把離經放倒在床上,替他攏了被子後便拾着好衣物離去了,山居的生死也是一件要事。
而離經躺着,望着床頂,兩手不停的抹掉掉出來的水珠子,其實離經小時候就特別愛哭,母親在三歲便墜河亡故,不久後父親就帶回了那個只會在暗地裏的打他的“繼母”,他不敢在人前哭,只能偷偷躲在柴房裏,抱着母親為他做的虎頭鞋。
後來進了萬花谷,因性格怯懦木讷,沒少受師兄弟欺負嘲笑,尤其師傅和師兄還護着他。後來某次,裴師兄在花海的角落發現他對着一只病鹿哭得死去活來,便将他抱回屋裏一起睡。
那一夜是裴師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安慰他,向來寡言少語的師兄,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哭,半晌才說:
“你哭得再久也無濟于事,人若欺你,是因為你軟弱,想要活下去,就要努力,比現在過得更好,要堅強,比現在學得更多,然後漸漸地你就會發現,沒有人敢欺負你了,因為你已經将他們所有人遠遠的抛下,站在他們無法企及的高坡上,等你以後技藝有成,要面對的,便不是這般小打小鬧,而是将生死交予你的病患,你的眼淚,不能治病救命,甚至你的一個猶豫軟弱,頃刻間就能枉送一條性命。”
“師兄,我能變得更好?”離經停下了哭聲,似乎被裴元所形容的世界吸引。
“能,只要你遇事所想的第一件,不是哭泣,而是如何讓這一切阻礙成為你前進的動力,那麽你只會更強大,另那些辱你負你的人心生敬意。”裴元将他的發絲攏到身後。
那是離經學會堅強的第一課,許多年過去了,他時常回想起那一夜,他活着,是為了讓更多人免于苦難,在萬花谷十多年,受的熏陶教導,一切皆以醫者本心。
“師兄...這一次...我也能熬過去...變得比以前更好嗎?師兄...”離經的淚珠已經盡數收起,只餘鼻間喘息,他在努力的讓自己将這一切可怕的事,變成裴元所說的動力,只是太過驚心動魄的故事,他還沒法全部消化,至少現在不行。
“離經少俠,可醒着?”
門外忽然傳來一記女聲,輕柔悅耳,宛若鳥鳴,也不知是何人?
離經試圖坐起身,可是腰間酸軟,一時半刻也緩不過來,只能把被子蒙到身上,摸索了床裏側傲血為他折好的亵衣穿上,又揉揉腰勉強靠着床柱起身。
“離經少俠?奴家可以進來麽?”這一回,也不待離經回應,那聲音便伴着木門開合之聲進了屋。
離經從被子裏出來,見得是一位容貌清麗的女子,身着綢緞衣衫,臉上略施粉黛,手中端着一盤配了小菜的清粥,繞過沒有被扶起來的屏風端站床前。
“你身體不适,我只讓人備了白粥鹹菜,餓了一夜,且來用些吧。”女子将粥盤墊了快白布放在床角,而後拿起粥碗面向離經側坐着,輕輕舀了一勺遞到離經嘴邊。
離經忙将頭別過,推拒到:“我吃不下...”
“怎麽能吃不下,不過一口白粥,你那肚子怕是餓過了,都不知道了,來吧,先試一口,就一口?”那女子不甚介意的笑笑,又将勺子遞過去。
“我..我自己來就好,不勞煩姑娘,這男女授...”離經又推,只覺這麽大人了,還要人喂食着實不妥。
“授受不親啊?呵,你倒是臉皮薄,得,那你自己端好,我給你夾點鹹菜。”女子見離經窘迫,也不強要,只将粥碗送上,複又牽好袖子将鹹菜盤端在手上,夾了一筷子放在離經碗裏。
“謝謝姑娘...”事不過三,離經不好再推,舀了一小勺含進嘴裏,胃裏終于有了些食物研磨,那折騰了一晚上的嘔吐感,也被漸漸壓下。
“慢點吃,不夠我還有。”女子見離經總算是吃了,瞬間便寬了心,笑吟吟的又夾了一小搓鹹菜,見離經吃下,便笑得更開了。
一碗粥,本來也沒甚分量,雖然肚中有些不适,但也吃幹淨了,補充了一回體力,離經覺得身上的力氣回來了,似乎先前塗抹的藥也起了效,身上不再那麽難受。
“還要?”女子接過空碗放到盤上,邊向外走,邊回頭問。
“不了,謝謝姑娘,未請教姑娘芳名?”離經這還是第一回 讓人家這麽伺候飯食,頗有些不好意思,至少要問得人家姓名才好道謝。
“我啊?你可喚我聲小梅姐姐。”
小梅的笑容,像朵花兒似的在臉上綻開,這滿室的緊張壓抑,似也一掃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