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四十一V(15)

,”常相逢嘆了口氣,在自己這個姐姐面前,她還是輸了,“說吧,出了什麽事兒了,你這麽出來,東門的生意不做了?”

“不做了,沒什麽意思,不想幹了,”妹妹一開口,常巧姑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我最煩的就是女人哭了,你說你有事說事,有氣就找那個氣你的人撒氣,哭有什麽用?咱娘哭了這麽多年,哭回什麽來了?”常相逢将擀面杖扔到案板上,“我出去了,你先哭好了,再來跟我說話。”

“不是,相逢,你不知道,我心裏太委屈了,”常巧姑見妹妹要走,一把拉住她,“那個李翠兒,現在就在半個店兒呢!”

“李翠兒?她怎麽到半個店兒的?她來了你竟然跑出來了?”這下常相逢也不淡定了,“她去那兒幹嘛?”

“是你姐夫将人領回來的,說是在路上遇到她的,她那個後娘帶了人來找她,劉秀蘭不敢再留她了,就叫她跑了,結果路上遇到你姐夫了,你姐夫那個人你也知道的,最是心軟,大晚上的她也沒有地方去,就将她領回來了,”

“什麽時候的事?昨天晚上?”常相逢在常巧姑身邊坐下,“你就氣的跑我這兒來了?”如果不喜歡李翠兒,走的也應該是她不是常巧姑啊。

“有小半月了,”常巧姑看到常相逢拉下的臉,有些心虛,急忙道,“我沒叫她在家裏住,讓她住柳嫂子家裏了。”

“行了,你回去吧,反正你跟咱娘一樣,忍者神龜,現在來我這兒哭訴一下,心裏舒服了,回去繼續忍着就好了,等以後人家那天挺着肚子說懷了我姐夫的種,你再來找我就行了,”常相逢回身又跟自己的活好的面戰鬥去了,居然叫人家在自己家門前住了小半個月了,才知道來找她。

看妹妹發火了,常巧姑連忙解釋自己一直忍着的原因,“起初你姐夫也是說她可憐,而且以前在甜井胡同的時候,李翠兒好像對你姐夫挺好的,我想是到底在一個屋檐下住過,她又遭了難,而且你姐夫又說了叫住到柳嫂子家裏,也就算了,誰知道-”

“接着說,”李翠兒分明就是有備而來,洛陽說大不大,可也絕對說不上小,李翠兒竟然能在半路上遇到窦恒,這擺明了就是有目的的,可這兩口子竟然還将人帶回了家裏。

“你那天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裏呢,也知道她一個大姑娘家家的咱們不好多留,所以才說家裏太小不好留個無親無故的姑娘,叫你姐夫将她送到柳嫂家裏去了,可是-”李翠兒的無恥程度實在超出了常巧姑的預料。

“結果你跑我這裏來了呗?她是不是特別勤快,完全沒有走的意思,而且你每每賣面條回家就能看到她洗衣做飯,而且還是跟我姐夫在一起的?”常相逢冷笑道。

常巧姑沒想到妹妹居然全能猜中,吃驚的瞪大眼,“你咋知道的?”

常相逢看着常巧姑,一身藍布碎花夾衣,下面是灰布裙子,頭發拿木釵別了,外頭包了個顯然是用邊角料做的紅布手巾,常巧姑這還沒有二十好不好?正是花樣年華,這打扮,簡直叫人不忍直視。

“你成親時的新衣裳呢?怎麽不穿?”

“新的現在怎麽穿?咱們成天幹的活多費衣裳啊,那個得等過年,”常巧姑看着常相逢身上的暗綠滾邊夾衣,雖然料子很普通,可是下擺卻被手巧的妹妹繡了精致的花邊,一看之下亮眼的很,“你穿成這樣,還在外頭做生意-”

“我穿的怎麽了?不好看?”常巧姑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呢,居然還來給自己的穿着提意見,“你的意思是,你穿成這樣,是為了在東門做生意的時候方便?”常相逢不想跟常巧姑講什麽穿的幹淨漂亮,也能增加食客的好感度之類的話,那樣只會叫她誤解。

“也不全是啦,不過巧丫,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我今天來是太生那個李翠兒的氣了,跟我穿啥有什麽關系?”常巧姑覺得常相逢完全沒有體會到她的心酸,委屈的辯道。

“你為什麽會生李翠兒的氣?是因為她吃了你家的糧?睡了窦家的床?不是吧?是因為她老在我姐夫眼前轉悠,叫你有了危機感,對了,你還沒有說重點呢,今天又怎麽了?李翠兒在我姐夫跟前轉了也不是一兩天了,你到今天忍不住了?”常巧姑這智商跟見識,兩人根本說不成個話!

“李翠兒打什麽主意,你姐夫老實看不出來,可我能看不出來?這幾天我都是叫你姐夫出去賣涼粉,我在家呆着,結果,我做熬漿的時候她一直在竈火外頭轉悠,還推門,幸虧我留了心眼将門頂住了,回來跟你姐夫說,你姐夫還說我小心眼防心太重,說那個翠兒什麽心很好,只是看我累了想幫忙而已。”

“就因為我姐夫替李翠兒說了好話,你就跑出來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人家戲肉都沒上呢,正妻就氣出去了,常相逢暗罵常巧姑沒出息。

這些天因為李翠兒成天在自己家裏晃蕩,常巧姑嘴上不能說,心裏已經壓了一肚子的火氣,可李翠兒乖巧勤快,她心裏的有火也不好發作,今天終于找到了發洩口,誰知道一狀沒告贏窦恒反而替李翠兒說話,常巧姑氣極之下直接就摞挑子跑出來了,原想着到了荷花巷,妹妹會幫自己出氣,結果可好,沒得到一點兒安慰,反而被常相逢給說了一頓。

“說了你也不明白,我走了,我去看看咱娘,”妹妹不理解自己的傷心,常巧姑意興闌珊的起身道。

“看過之後呢?住在甜井胡同等着我姐夫來接你?前提是将李翠兒攆走?你肯定這樣之後姐夫不會對你有看法?他會不會覺得你心不善不容人?”常相逢打擊起常巧姑來一點兒也不客氣,“而且你就這麽摞挑子走了,家裏的生意也不管了,姐夫會怎麽想?”

“那,那我咋辦?我是不是那種不容人的人,你還不知道?如果李翠兒是個好的,我能不容她?再說了,你以前不也說了,她有爹有娘的一個大姑娘,從家裏跑出來,将來人家爹娘找來了,咱們怎麽說?”常巧姑無助的看着常相逢,她就是不知道怎麽辦了,才到妹妹這裏來的啊。

☆、七十一求助

見姐姐委屈的眼淚直流,常相逢長嘆一聲,前世一定是常巧姑積了大德,老天才派她過來“保護”這個姐姐的,“你高高興興的回去,回去就說是我給你捎的信兒,叫你去看咱娘了,然後到家趕緊把面條做了出攤兒去,還有,把你自己好好捯饬捯饬,你找個鏡子照照,穿成這樣,人家還以為你三十幾了呢,姐夫能待見你?”

見常巧姑又想開口反駁,常相逢眼一瞪,“你別跟我辯,衣服就是叫人穿的,怕磨壞幹脆光着好啦,你對姐夫倒是大方的很,換季就給做新衣,你呢?這裏頭的衣裳還有補丁吧?我再問你,李翠兒穿的咋樣?也像你這樣頭上包個手巾就出來啦?”

這個常巧姑倒沒注意,經常相逢一提醒,她在恍然大悟,李翠兒從窦家跑出來,倒很是帶了兩件齊整衣裳,而且每天也是收拾的幹淨利索,就算是沒有首飾,也會在鬓邊插朵野花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果然是沒安好心。”

“她沒安好心你不會是現在才明白吧?”常相逢覺得自己就是在對牛彈琴,自己說了半天,她是這麽理解的?“我的意思是,你跟姐夫感情再好,你們的生意再重要,也別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女為悅己者容你沒聽說過?尤其是,你把姐夫給打扮的人模人樣的,自己弄的灰頭土臉的,曬你很賢惠?”

“男人的衣裳就是女人的臉嘛,他收拾的齊整,也說明家裏有個好老婆,”常巧姑沒覺得自己錯在哪裏了,一個好媳婦,不就應該是好吃的好穿的先給丈夫跟孩子嘛?自己有件衣穿有口飯吃就很好了,“你姐夫也沒有說我什麽。”

常相逢都不想跟常巧姑再多廢話了,她們兩個隔着的不是馬裏亞納海溝,而是兩個世界啊,“可是我姐夫也是個男人,一個長着眼睛知道美醜的男人,你這個樣子,還成天不在家,李翠兒那個樣子,成天跟姐夫在家裏呆着,你安心嗎?”

當然不安心,不然常巧姑也不會生氣的跑出來了,“難道我穿的漂亮了李翠兒就會走了?”

“第一,你穿的漂亮才能對得起你每天這麽努力的為生計奔波,什麽時候都別忘了,你活着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任何人,現在不是為了窦恒,将來也不是為了你的子女,第二,你穿的漂亮了,姐夫就就算是嘴上不說,心裏也一定是喜歡的,你們感情好了,李翠兒才沒有下手的可能,還有,姐夫為什麽非要在家裏呆着?叫他到東門上去啊,你在家裏不就好了嘛!至于那個李翠兒,她還能姐夫走哪兒她跟到哪兒?一句‘小心壞了名聲’就打發了,”常相逢知道一時半會兒給常巧姑洗不了腦,直接告訴她方法。

“還有,你回去就說我聽說李翠兒從劉秀蘭那裏跑出來了,覺得翠兒跟我的命挺像的,我們原本就好的很,所以叫我姐夫把翠兒送到我這兒來,跟我一塊兒住,這樣大家也方便些,左右我這裏也缺人手,她給我做工,我給她工錢,比在柳嫂子家裏,麻煩人家強。”

就憑窦恒跟常巧姑,根本對付不了李翠兒,放在常相逢眼皮底下,目前是最穩妥的安排了。

“真的?這個辦法好,”常巧姑破涕為笑,“那我這就回去。”

“你等下,有些話我提醒地前頭,你聽不聽是你的事兒,就像我剛才說的,你如果再這樣只知道賣面條,不知道拾掇自己,如果有一天真成了下堂婦,你也別怪哭着喊着窦恒沒良心,你自己眼瞎什麽的,你自己也有責任。”

“你胡說啥呢?你姐夫咋會是那樣的人?”聽常相逢說這個,常巧姑明顯不樂意了,她生氣是恨李翠兒不要臉,不是自己丈夫有毛病。

“我姐夫是啥樣的人我很清楚,我也只是希望你多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一些,不是一味兒的奉獻大家就會覺得你做的好的,不信你回去換身漂亮衣裳再把你的首飾戴上,你看我姐夫是什麽反應?

“我閑着沒事兒試這個幹啥?行了,我走了,我可是叫李翠兒到你這兒來了啊,”至于常相逢的提議,常巧姑面上不接受,心裏還是願意試上一試的,畢竟她也是二十不到的年輕媳婦,再想到李翠兒會離開半個店兒,常巧姑心裏的陰霾一下子全消了。

“巧丫真的這麽說?這怎麽可能?”李翠兒看着去而複返的常巧姑,強掩下臉上的失望,笑着看向窦恒,“二哥你不知道那天我在表姐家裏碰到巧丫,根本不認我,她還恨我咧,怎麽會願意叫我去她那兒?”

“虧你跟巧丫還姐妹一場,竟然不知道她那個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她當時不想理你是為啥?還不是當初姓段的要賣她,她求你救救她的時候,你裝着沒聽見不肯幫她?如果你幫了她逃跑,她怎麽會被逼的跳了河,差點兒連命都沒了?”得了常相逢的囑咐,常巧姑心裏有了底,也不像頭些日子那麽失措,笑着跟窦恒解釋。

李翠兒還辦過這事兒?窦恒是頭一次知道,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翠兒,“翠兒,你真的?”

“不是的,二哥,”李翠兒想說沒有,可是看到常巧姑冷冷的眼,就知道她如果敢不承認,常巧姑一準兒後頭有話等着她,“當時是我表姐不許我管,表姐那個性子,我害怕。”

“嫂子的性子是不好,可是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窦恒想說李翠兒,但終究兩人不是親兄妹,“就按巧姑說的吧,既然相逢不生你氣了,你就過去吧,跟她好好賠個不是,而且她一個姑娘家,本來一個人我們也不放心,你們打小就好,你過去了,大家都放心,走吧,我送你過去,你到了可是一定要先給相逢賠個不是才行。”

把自己送到常相逢那裏?李翠兒哪裏願意,雖然劉氏的交代是想辦法從窦二身上把漿面條的方子給弄出來,可是在柳嫂那裏住了半個月,窦恒夫妻的情況她也看清楚了,這家裏雖然窦恒掌着錢,可是方子卻是人家常氏姐妹的,而且常巧姑對她又防備的很,只怕一時半會兒想拿到方子也是不可能的事。

李翠兒細想之下,覺得自己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擠走了常巧姑,就算是沒有了漿面條的生意,可是半個店兒的宅子,還有東門的生意還是姓窦的,窦恒又有豆腐跟涼粉兒的手藝,照樣不愁吃穿,尤其是年青力壯的窦恒比後娘給她找的那些老鳏夫要強太多了,加上自小兩人就在一塊兒,窦恒是個什麽性子李翠兒也是一清二楚,如果她嫁了窦恒,有個老實可靠的男人,加上吃穿不愁的生活,李翠兒覺得這才是她最想要的歸宿。

“巧丫不是賃的別人家的房子嗎?我去了擠不擠?本來她就不喜歡我,我再去占她的地方,”李翠兒可憐巴巴的看着窦恒,“二哥,我知道我給你跟巧姑姐添麻煩了,可是有你跟窦家人在,就算是我後娘來抓我,我心裏也不怯,可是巧丫一個姑娘,又做着生意,萬一出了什麽事連累到她-”

“瞧你這個閨女想左了不是?你是姓李的,後娘也是娘,窦家人能出來攔着人家接閨女?二郎也一樣,你叫他咋出來攔?不是招人說閑話嘛?我跟你說翠兒,我家二郎可是在外頭行走的,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不但是你,連他也沒臉見人不是?你不能叫他把自己搭進去吧?至于你擔心巧丫,這個你放心,荷花巷可不比鄉下,我就不相信你後娘敢跑到那裏去鬧?”

見李翠兒抖着嘴唇不說話,而窦恒顯然也很贊同自己的意見,常巧姑一頓子将自己路上想好的話都說了出來,“巧丫那個脾氣,比你還叫呢,她跟你又是‘好’姐妹,如果你後娘來了,她自然也好幫你說話,再說了,我聽巧丫說過,你以前可是想嫁個在鋪子裏做事的,校場街上鋪面可不少,叫徐大娘幫你踅摸踅摸?”

常巧姑居然把自己以前的心事都晾出來了?李翠兒慌亂的看了一眼窦恒,滿臉通紅道,“巧丫真是的,淨歪派我,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沒羞沒臊的話了?”

“巧丫跟你最好,怎麽可能歪派你?再說你嫂子說這話也是為你好,可是真有哪個鋪子裏的夥計相中你,不比你後娘把你賣了強?”窦恒沒覺得自己媳婦說的有啥不對的,“你快去柳嫂家收拾收拾,我面條做好了,把你嫂子送到東門,再送你去荷花巷。”

“翠兒你真是的,都到了半個店兒了咋不過來找我?”常相逢遠遠看着一身綠衣紅裙頭上插了朵紅絨花腳上蹬着紅繡鞋的李翠兒,忙将手裏的勺子遞給徐大娘,自己則迎了過去,“看你氣色不錯,我就放心了,真怕你那個後娘像段天生一樣帶人來抓你啊!”

“巧丫,我,我不是想着跟你不沾親不帶故的,跑來找你把你不理我,再說你也一個姑娘家家,不容易,”李翠兒眼眶一紅,委屈的看了窦恒一眼,“幸虧二哥留我,不然我可真要像你一樣跳河了。”

“那說明你比我運氣好啊,城東這麽大,都能遇到我姐夫,還有,再跑可不敢往東門跑了,你家不就在洛陽東?你往東跑,不正好落你後娘手裏了?”

李翠兒被常相逢一副你真傻的樣子憋的要吐血,強笑道,“我光顧逃了,哪裏會想到這些,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就怕我娘她們找到我。”

“好啦,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了,快進來做,大晌午我也沒有特別做飯,你跟姐夫先吃碗面條墊墊吧,還有茶雞蛋跟烙馍呢,都進來吧。”常相逢笑容可掬的引了窦恒跟李翠兒進屋。

“相逢我得趕着回去呢,晌午那邊也挺忙,翠兒交給你我也放心,有啥事你叫鎖住去給我送信兒,”看常相逢對李翠兒全無芥蒂,窦恒也放下心來,“翠兒先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也說過她了,都是我那個嫂子太強,翠兒又是個軟性子,當不得家,你多擔待。”

“姐夫說這話就不對了,我跟翠兒好着呢,有什麽事情我倆自己能說清楚,倒是姐夫你,翠兒跟你回半個店兒你給甜井胡同捎信兒了麽?可不要叫人誤會了再說你把翠兒給拐跑了,翠兒性子軟,又怕劉嫂子,別到時候被人一吓再亂說話,”是不是男人都喜歡“軟性子”的小白花?常相逢不高興了。

窦恒被常相逢一問,也覺得自己考慮的不周到,當時是李翠兒不要他跟外頭人說她藏在半個店兒的,可是以後真有什麽糾紛,自己也不好說清了,“那我去跟大哥說一聲?”

“二哥,你一說,我後娘來抓我咋辦?”李翠兒心裏恨死了常相逢,可是臉上卻不敢帶出來,“說不定我後娘的人就在甜井胡同盯着呢。”

“翠兒你想的真是太多了,你們家那麽窮,有閑人成天啥也不幹蹲在甜井胡同?還有,劉大嫂不是向着你的嘛?不然也不會叫你逃出來,你看看你身上的衣裳,好像還是劉大嫂的吧?你現在安全了,卻不給你表姐送個信兒,且不說你一個大姑娘跑了沒個消息一直叫她懸着心對不對,要是她知道你還防着她,多寒人心啊!”

“相逢說的對,是我想偏了,我這就去跟甜井胡同說一聲,叫他們別擔心了,翠兒你放心,我跟大哥他們說一聲,叫他們先別告訴你娘那邊,”窦恒覺得常相逢想的更周全,又交待了李翠兒幾句,趕了驢車走了。

“巧丫,”窦恒一走,李翠兒像沒了主心骨一樣,忐忑不安的看着常相逢,直覺告訴她,現在的巧丫已經不再是當初自己的那個好姐妹了。

“你先進我屋歇會兒吧,這會兒有點忙,一會兒咱們再說話啊,”常相逢一指廂房後自己的小屋,“屋子不大,床也小,咱們擠擠好啦。”

“這是誰家的閨女?你就這麽收留了?”徐氏看着拎着包袱往常相逢屋去的李翠兒,訝異道。

常相逢也不瞞徐氏,将李翠兒所謂的“苦楚”跟徐氏說了,“你說這樣的事,我不接着,能叫她一直煩着我姐跟姐夫?”

徐氏活了大半輩子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你做的對,這閨女到底咋樣咱們慢慢看,真是後娘太惡,諒她一個鄉下婆子也不敢來咱荷花巷鬧騰,不過這閨女到底是不小了,你也不能一直留着吧?”

她就算是願意留,只怕李翠兒也不願意,常相逢冷冷一笑,剛才李翠兒看窦恒的眼神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分明是上了心的,只是這“上心”裏有幾分真心就不好說了。不然李翠兒跟窦恒一個家裏呆了幾年,她要是真的有意于窦恒,哪還會有常巧姑的事?

接下來的日子李翠兒就安心在常相逢這裏住了下來,起先倒也挺勤快,掃地擦桌子擀面條的,大清早起來就沒有閑着過,看的徐氏連連點頭,直誇這丫頭是個利巴人兒。

“鎖住,我姐咋說?”常相逢可不會輕易相信李翠兒真的死了心,特意“派”鎖住回去跟常巧姑通通消息。

“巧姑嫂子說二哥已經跟甜井胡同打過招呼了,那邊果然啥也不知道呢,還說叫二哥收留翠兒姐,後來我二哥說大哥家的嫂子還說要過來看看翠兒姐呢,我估摸着這幾天就會來。”鎖住抱了碗豆腐水喝了幾口一抹嘴道,“我臨走的時候我娘還說了,叫姐你小心着點兒這個李翠兒,她覺得這閨女不咋地道。”

李翠兒一個鄉下女子,見識有限,在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被太多人看穿的心思,常相逢啞然,“我知道了,我呢,也交給你個任務,但凡我進屋熬漿的時候,你就給我盯緊了李翠兒,還有,如果她向你打聽這漿面條的事兒,你就跟她這麽說。”

“這個行嘛?我可是聽說真有人這麽幹過,也挂了幌子叫漿面條,可是沒幹幾天就不行了,”鎖住對常相逢的交待半信半疑,“再說了,她真的會問我?”

“這一招不只是防她,不論誰問你,你就只管這麽告訴他們就行,再說了,那些人不是直接拿了兌了柿子醋或是白醋的面汁兒來替嘛,你就跟她們說我其實往漿裏加了面汁了,”常相逢捂嘴直樂,這陣子可沒少人鑽研她的漿面條,其實都是困在打沫上了,後來有人幹脆直接棄酸漿不用,用了面汁兒加醋來做,可那怎麽能有漿的甘甜?

“姐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準兒能幹好,”鎖住一拍胸脯道。

“好,你去吧,”常相逢想伸手摸鎖住的頭,被他機靈的閃過了,不由失笑,自己再不是那個二十好幾的常相逢了。

☆、七十二新業務

“巧丫,我出去一趟,下午再回來,”常相逢剛準備要進廚房擀面條,就看到李翠兒收拾的窈窈窕窕的拎了個包袱出來。

“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這是要去哪兒?”常相逢上下打量着李翠兒,這頭發拿水抿的溜光,額前的小留海兒都估計是一根根擺出來的,這臉上好像還抹了些什麽?紅撲撲的。

“呃,我閑着沒事,給二哥做了雙鞋,今兒不是沒啥事嘛,我給他送去,”李翠兒臉一紅,将手裏的包袱抱在懷裏。

這丫還真會找時候,等她走到半個店兒,正好常巧姑到東門賣面條了,“你給我姐夫做鞋?你一個大姑娘家家的不太好吧?我姐又不是不會做,我說,當初收留你的也是柳嫂子,你不該做些啥謝謝她?”

“柳嫂子跟巧姑姐的我也做,只是先給二哥做了,你也知道,我出來的時候沒帶多少東西,料子不夠,”李翠兒被常相逢這麽直接的問話羞的滿臉通紅,期期艾艾道,“等我回來了你有廢布給我找點兒,我給你們每人做一雙。”

“你帶的倒真巧了,剛好夠給我姐夫做?這做鞋光抿革粨(音)都要好幾天吧?在柳嫂子家幹的?”常相逢可不會這麽輕易放李翠兒出去找窦恒,笑道,“那柳嫂知道你要給我姐夫做鞋了?”

“不是,我以前在甜井胡同的時候原就打算給二哥做鞋的,可巧那時候我不是被我後娘給接回去了嘛,二哥又把你給從你爹手裏贖出來了,沒做成,”李翠兒也不打算再跟常相逢好好說話了,話裏帶刺道。

這是提醒自己是被窦恒買了的?常相逢哼哼一笑,“是啊,要不是姐夫把我從段家救出來,我只怕又被段天生給賣了,何況他現在又娶了我姐,我怎麽能看着有人對他起壞心不吭聲?我什麽名聲你跟劉秀蘭估計也打聽過了,想壞我姐夫跟我姐的事,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你說什麽呢?誰對他起壞心了,我給我表哥做雙鞋咋錯啦?要不是他幫我,我就被我那個後娘給抓走啦,我報個恩有啥錯?”李翠兒被常相逢說急了,不由提高了聲音。

“你不用跟我吵,你的心思騙憨子呢?別說我姐夫跟我姐多少年的感情,就說這莊戶人家哪有娶小老婆的規矩?你要是起了擠走我姐的心思,那我勸你還是省省吧,窦恒要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我姐進白園那麽些年,他不是也等下來了?”常相逢鄙夷的看着李翠兒,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可恥,可恥的是你追求的是別人的幸福。

“至于報恩,有啥可報的,若是你後娘真追的你很急,這前前後後說一個月了,還找不着你?騙鬼吶?你安安生生的在我這兒幫幫忙,我還多留你幾日,你要是還這麽想五想六的不消停,我立馬叫人給你家裏送信兒,我看看誰敢說我做錯了?”常相逢一伸手将李翠兒手裏的包袱給奪了過來,打開看看那雙千層底,“鎖住,你跑趟甜井胡同,看看窦家老大在不在,把這雙鞋給他送去,就說是你翠兒姐姐感謝他這麽些年來的照顧,給他做了雙鞋!”

“你,常巧丫,你好黑的心!”李翠兒被常相逢的舉動吓了一跳,急忙上去搶她做的鞋,這鞋是萬萬不能送到窦家老大手裏的,叫劉氏知道了,還不生撕了她?!

你也知道害怕了?常相逢早就防着她搶了,直接将鞋連包袱皮兒一起塞到鎖住懷裏,揮手叫他出去,另一只手架住李翠兒伸過來的胳膊,“咋?劉秀蘭收養你了這麽些年,窦家大哥對你更是不錯,再說了,你也不是沒給他做過鞋襪,現在多做一雙又怎麽啦?值過吓成這樣?我姐夫的恩你要報,你表姐夫的恩你就不用報了?”

李翠兒還是頭一次看到常相逢這麽兇神惡煞的樣子,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我沒那個意思,只是這鞋是我專門給二哥做的,咋好再拿給姐夫?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表姐那個脾氣,她叫我幹的我得幹,可她不叫我幹的,我不敢不聽話的。”

“那叫你過來找我姐夫,想辦法留在半個店兒,是她的主意吧?”常相逢敲了敲桌子,“為了我的面條方子?”

沒想到常相逢全知道?李翠兒回想自己這幾天的作為,沒有什麽纰漏啊,“沒,沒有,你那方子是神仙給的,我咋敢要呢?你看這些天,我從來不上你那廚房裏去。”

“行了,我再信你一回,我可跟你說,你家在哪兒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老實在我這兒呆着,我也不是不容人的人,咱們到底姐妹一場,我也不能叫你真被你後娘賣了,但你要是老跟我耍壞心眼兒,那可別怪我叫幾個街坊把你送回去了。”常相逢看看天色,再不擀面條只怕就來不及了,“我去幹活,你自便吧。”

李翠兒含淚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兒,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可一想到鎖住送出去的鞋,到底還是坐不住,跺了跺腳往甜井胡同跑了。

“相逢,那丫頭?”徐氏一直在聽常相逢跟李翠兒說話,見李翠兒跑了,不免有些擔心,“萬一出啥事咋辦?”

“能出啥事?她那麽大個人了,現在又是大白天的,左不過去了甜井胡同或是半個店兒,”常相逢懶得再管李翠兒,自己的生意才是最要緊的。

從甜井胡同回來後,李翠兒就老實了,每天跟着常相逢她們一起走事,磨豆腐出攤兒和面擀面條,樣樣都沖在最前邊,常相逢看她那樣,也沒再跟她計較,畢竟李翠兒不願意嫁一個鳏夫也在情理之中,只要她不傷害任何人,自己幫她一把也沒有什麽。

當然該防備李翠兒的心思,她是一點兒也沒有放松。

“你來請我到貴府做面條?”常相逢看着眼前穿着暗紅綢袍子的男人,居然有人來請自己上門做面了,用漿面條拆東來當壽面,這倒是一項不錯的生意,只是自己的生意要做,而且張家的保密措施自己樣?自己做面的時候會不會被人看到?

“難道你家老爺一片孝心,這樣的主意也能想出來,不過黃管家你也看見了,我這裏離不了人啊,而且我這漿面條是有秘方的,到張府去做,萬一叫人看了去怎麽辦?”看來人穿的不俗,常相逢盤算着上門服務一次,得要個什麽起步價。

黃管事打量着這家東城聞名的龍宮小吃店,看着去跟別家不太一樣,從掌櫃到夥計個個幹幹淨淨,店裏也是如此,“你這小店兒生意再好,一中午也掙不了一兩銀子吧?常掌櫃到我們張府一趟,那可是一錠銀子的進賬啊,大家都是生意人,這個賬你還算不過來?至于什麽秘方的事兒,我們張家是跑船的,又不做吃食生意,大不了常掌櫃你上竈的時候,我叫廚上的人都出來。”

“一兩銀子?”徐老太在一旁有些不淡定了,“黃管家你說的是真的?”她們小店兒生意是很好,可是想清落一兩銀子,也得五六天的功夫啊。

“大娘,寶瓶胡同張家是啥人家?人咋樣?”常相逢叫鎖住幫黃管家倒了杯茶,自己則将徐老太拽到一邊兒打聽。

“張家也算是城東的大戶了,張家老太太守寡多年将幾個子女拉扯大,年輕的時候日子也艱難,不過幾個孩子都很孝順,尤其這這張家老大,更是個出了名的大孝子,要不也不會來請你去給自家老娘做面了。”

孝子節婦,常相逢點點頭,“好吧,我去,其實咱們這兒也好安排,中午我一次做上兩鍋就行了,不過到時候叫鎖住跟我一起去吧,也幫我守個門兒。”

當下常相逢跟黃管事說定,又收了黃管事半兩銀子的定銀,常相逢之後又帶了鎖住到張家轉了一圈兒,關鍵是看了竈上的情況,直到壽日,才特意挑了身棗紅夾衣帶着鎖住去了張府。

“常姑娘你可來了,我們大管事都要叫小的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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