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叔祖
張餘楓見蕭然對喬老祖要在外峰挑選門人一事似乎并不感興趣,內心其實是有些複雜的。
作為門裏唯二的化神期大能,喬珩年紀可比他師叔崇法老祖小多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揮霍……而不像崇法,得趕在壽元将盡之前盡快提升……
而且誰也說不準,身為劍修的喬珩有沒有可能在陸續反超幾位師兄之後,又再創奇跡,一舉越過師叔的境界,渡劫成道!
這樣一位實力強悍、前途無量的化神老祖,不僅是宗門支柱,也是門人之幸!
跟在他身邊的就算是阿貓阿狗,好像也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他們外峰弟子這種低階的修仙者,如若能被選入其洞府,怕是有數不盡的機緣和資源在前方等着呢!
就算張餘楓醉心農學,聽到這個消息也不免心動。
——畢竟這樣的機會,恐怕有生之年只能遇到一次,誰又能輕易抵制住誘惑呢?
據說外峰的總掌事谷懷穹一直在暗戳戳想辦法,希望能混得一個內峰職務,現在喬老祖選人,他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想投進喬老祖門下。
連總掌事都這樣“努力”了,那些跟他相熟的外峰弟子自然也立刻心動後行動……
靈谷田這邊都是老實人,但也被周圍的熱鬧,或多或少地挑起了心底的一點欲望,或者說不甘。
……
其實,如果這消息公布在幾天以前,靈谷田這邊恐怕還沒這麽人心攢動。
因為外峰弟子修煉有限,加上吳奇在內,整個靈谷田也不過九個築基修士,而且多半年紀已長,要他們做做研學尚可,讓他們去幹重活累活,恐怕就沒什麽優勢了。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靈谷田的掌事吳奇本人,以及他的兩個正值壯年的徒弟。
可是,這一切随着蕭然築基成功,悄然改變了。
蕭然此時其實已二十有六,但因為容貌出衆,本就顯小的他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正是青春年少,風華正茂的時候。
他之前受了重傷,經過兩年休養似乎已經轉好,不僅身體健康起來,連修為也精進不少,近日還順利築基,成為靈谷田年紀最小的築基修士。
在修真界雖不講究什麽少年成名厲害還是大器晚成厲害,能夠晉升高階境界才是王道。
但不可否認,越是年輕,越容易進階——正如衆人對喬珩抱持更多期待,是一個道理!
在修真世家或者青玉門內峰,二十歲左右就築基成功的天賦之人,大有人在,也許把蕭然放在他們之中就沒什麽特別了。
可現在他偏偏在外峰,年紀輕輕就築基,自然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
之前最有希望被選進喬老祖斷崖洞府的人,也從張餘楓,變成了蕭然。
有些人為此故意在張餘楓面前挑撥,說蕭然必定會利用這個機會鯉魚躍龍門,甚至可能耍些手段保證自己的機會,讓張小心提防,必要的時候應該先下手為強。
好在張餘楓個性爽朗,為人又比較老實,被這樣“連番轟炸”也只是心生異樣,并沒有真的對蕭然生出惡意。
現在聽蕭然如此坦誠相告,态度又極為真誠,張餘楓更覺得自己小人之心,實在有失磊落,于是主動跟蕭然道歉,并善意提醒有人诋毀他的事情。
“還好師兄信我,要不然我真是百口莫辯啊!”
蕭然一邊彬彬有禮地對張餘楓行禮道謝,一邊在心裏琢磨着是哪些嘴碎的,最好不要被他抓住,要不然……呵呵!
張餘楓連忙擺手:“應該是我要向你道謝才是,最近師傅因靈植長勢心情甚好,我們這些做徒弟的,也為他感到高興。”
雖說靈植長得好,也不全仰賴蕭然的那幾個“小技巧”,但确有幫助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的,所以張餘楓才真心對蕭然道謝。
——對一個喜歡這些東西的人來說,沒什麽比大豐收更讓人心生喜悅了!
不過張餘楓也明白,世事無常,有時候天不由己,即便修道也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所以他對蕭然勸道:“喬老祖選人一事,本就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到時候選了誰,就是誰,推脫反而不美。師弟也不要着相……師傅說過,只要心裏喜歡農學,到哪裏都可以有所作為的。”
他看來看去,整個靈谷田還是蕭然最容易被選上,生怕對方跟自家師傅一樣執拗,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不僅不接受,反而推掉了。
到時候失了機會不說,萬一因此得罪了內峰的化神老祖,以後前途盡毀,那就得不償失了!
蕭然自然聽懂了張餘楓的意思,一邊心中好笑,一邊又為這善良之心觸動。
——開始是因為想“偷”靈植做洗髓丹混進來,後來是貪圖這裏安逸、無紛争才留下來,現在看看,這靈谷田竟是他修道以來,遇到的難得的清靜之所,倒讓人生出幾分不舍之情出來……
“師兄放心,我曉得。”蕭然對張餘楓拱手回道。
——若有朝一日他恢複巅峰,重新殺回極西之地,而靈谷田的師叔和這些師兄弟尚在人間,不若将他們都接去自己的綠蘿殿……在那裏随心所欲地種靈谷……額好吧,還是種些漂亮的靈植比較好!
張餘楓還不知道眼前乖巧可人的小師弟已經在計劃把他們都打包帶走了。
他傳完了話,就告辭準備離開。
臨走時發現蕭然懷中那灰灰的小毛球竟然還跟剛剛一模一樣的動作,渾身炸毛地盯着自己,不禁心生憐愛。
他低頭溫聲道:“你快點長大,多捉老鼠,就不會被蕭師弟賣掉了。”
毛球:“???”
蕭然:“……”
……
張餘楓走後,蕭然抱着炸毛的圓球回到屋內,本想把它放在桌上一會兒,給他喂奶,無奈完全無法掙脫。
它那小爪子從上面看毛茸茸的,甚是可愛,但其實暗藏利刃。
稍有不注意,它就能把蕭然那紮實耐穿的粗麻衣道服劃出長長的口子,想補都回天乏力!
“還指望你以後威風凜凜地保護我呢,一個築基小修就把你吓成這樣,哪裏指望得了?”蕭然拍拍它的小屁股,見它懵懂不知,終于還是摸了摸小家夥的背,給它順毛。
然後又單手操作,任勞任怨地取出一系列“工具”,開工投喂。
“旁人只看大妖血脈強悍,無懼天地,卻不知道它們是如何長大的。”
事實上,就算有父母陪在身邊,這樣的小東西要能順利地長大,也是得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缺的。
虎視眈眈、把它們當成食物的天敵,觊觎它們能力甚至皮毛骨血的道修,還有那些殺人殺妖不眨眼的變态魔頭……
還真是人(妖)生處處有驚喜(吓)呢!
想到這裏,蕭然捏了捏小毛球的小爪爪:“本來計劃給你修剪一下的,現在想想還是算了……以後看到不喜歡的人,起碼還可以撓他……到時候記得,千萬不要爪下留情,一定要爪爪見血!”
明明是教這麽“血腥殘暴”的事情,老師卻是一臉溫柔。
而學生……好吧,學生早就吃飽了肚子,小腦袋一點一點,昏昏欲睡了。
……
本以為那個勞什子劍修選奴仆的事情已經跟他沒什麽關系了,蕭然“鞏固好境界”之後又開始每天到靈谷田做事。
吳奇最近雖一直高興着,但眼中總是有些憂心忡忡。
平時他也經常擔心新種的靈植出意外,一年到頭眉頭緊鎖的,大家習以為常都不覺得奇怪。
也只有張餘楓這樣親近的弟子,才能猜出一二來。
吳奇也覺得,蕭然離開靈谷田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果然,內峰傳來消息的第二天,清遠峰突然有門人跑來跟蕭然傳話,說是他的叔祖翰逸真人要見他。
“叔祖?”
——就是那個把快被人抽死的侄孫丢在外峰不管不顧,毫無長輩慈愛的無良老混蛋?!
蕭然真想把門就這麽當着那清高門人的面甩上,可惜最後還是只能笑臉相迎。
“不知叔祖要見我,所謂何事?”
“等你見到了真人,自然就知道了,現在不用問……快整理一下,随我進內峰。”
——整理你個大頭鬼,整理……我沒穿打補丁的衣服去見人,就算對得起蕭然列祖列宗了!
“師兄稍等,我去去就來。”
蕭然借口回屋換衣,其實只是把小毛球哄睡了,送進靈獸環。
這明顯是宴無好宴的事情,要不要帶小家夥過去冒險?
蕭然正猶豫着,外面傳來那門人不耐煩的聲音:“你動作利索一點,竟然敢讓真人等你這種身份低微的晚輩,簡直豈有此理!”
胡亂換了一根衣袋,蕭然怎麽進來的,又怎麽出去——算了,把它一個人留在外面,他也不安心……還不如一起走!
從外峰到內峰,除了金丹修士可以禦器飛行,低階修士都得通過傳送法陣。
這門人雖然趾高氣揚,也不過是個築基後期的修士,自然不能帶蕭然走捷徑。
他一路上都在為清遠峰和翰逸真人歌功頌德,生怕蕭然不知道自己此番能面見真人,簡直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不過通過這門人的态度,蕭然也更加确信一點。
——這個翰逸真人看來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侄孫,連帶着這些圓滑的門人看出端倪,對他也沒什麽基本的尊敬和客氣。
要知道在一般情況下,這種親近的血緣關系在修真界其實是挺值錢的。
誰家裏有個真人、老祖,那絕對是一人得道,全家升天的好事。
因為這些高階修士通常會盡力提攜祖中晚輩,好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助力——所謂雙雙得利,就是這個道理!
連曾經的陸逍然,也在殿中收留過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表親”。
像翰逸真人這樣對晚輩不聞不問的,還真是少見。
當然,這些都不是蕭然關心的問題……他真正關心的,是這位“叔祖”為什麽又突然想見他了。
他估計,恐怕跟喬老祖要在外峰選門人一事有關!
……
進入清遠峰,入目的一石一木都仿若精心設計過一般,處處透着完美的氣質。
——真是一步一景,移步異景,曲徑通幽,美不勝收……才怪!
他的綠蘿殿雖也師法自然,但除了主體建築,多半是天然景致,就算沒有一處是真正完美的,但勝在順應自然!
而這鬼地方,看着像是清新雅致,其實無一不散發出虛僞的氣息。
設計得再完美又怎麽樣?還不都是人造的假景?!
那門人顯然是無法得知蕭然心裏話的,還得意洋洋地介紹道:“這裏過去是真人的居所,你看到的一草一木都是真人精心所置……不誇張地說,咱們整個莫尋山吶,都找不到這樣高潔雅致的地方了!”
——呵呵,那個喬老祖選得禿山崖恐怕都比你這翰逸真人的地界好!
因為蕭然一路都沒有接話,只是低頭走路,那門人深感無趣,不過也拿他沒有辦法。
他把蕭然帶到清遠峰主殿,跟接蕭然入內的高階弟子殷勤了幾句,才念念不舍地離開。
剛一入內,上方元嬰發出的威壓就讓蕭然立時跪下。
他滿心不甘,咬了咬牙。
——讓本尊跪你,也不怕折壽!
“擡起頭來。”一個清冷的男聲從上方傳來,語氣雖輕,卻有不容置喙的意思。
蕭然慢慢擡起頭來,看到了連原來那個蕭然都沒見過的叔祖,翰逸真人。
一時之間,他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為什麽這假清高的老東西不喜歡自己的侄孫,對他不理不睬……
為什麽任由他受人欺淩,甚至凄慘死去……
為什麽現在需要用到他了,還不趕快安撫,而是讓門人繼續輕怠,甚至一進門就給他個下馬威……
——這樣的叔祖,要是給他,倒貼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