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溫柔

聽聽,這都說的什麽話?

君微正要反駁,就看見先一瞬還在取笑自己的大狐貍已經合上眼,朝前倒下了。

她慌忙張開雙臂,扶住他,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君微見過大狐貍的很多種面孔,唯獨沒見過現在這樣的——書上說陌上人如玉,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沒有戾氣,沒有纨绔,也沒有鄙夷或是戲弄,眼前的大狐貍安靜得讓人連呼吸都不敢太深。

君微小心地推了他一下,“大狐貍?”

沒有反應。

她并起手指,在他鼻翼下探了探,還好……有氣。

大概是重傷未愈,剛剛又動用了真氣,氣血逆行,才會引起的昏厥。

君微小心翼翼地托着他,将人挪得躺平,這才能完全看清被血浸染的中衣,登時倒吸一口冷氣——流了這麽多血,得吃多少補藥才能補得回來啊?

她細細地撕開被血污的布料,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閻煌腹部的傷口,淡淡的光聚在她的指尖,外翻的皮|肉一點點的随之向內收斂起來……

當初她被藤妖吃掉胳膊,先生就是這麽替她治的,只是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有這種能耐。

她不由驚喜,索性将整個手掌都覆了上去。

“唔……”閻煌嗓子裏發出低低的聲音。

君微以為是自己壓疼了他,趕忙稍稍離開他的腹部。

眼見着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她才收了手,小心翼翼地從大狐貍身上翻了出來,下床端起宋宋送來的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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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藥看了會,飛快地咬破了一根手指,擠了幾滴血入藥。

完事兒,她怕又引來妖物,慌張地四處張望——還好,大概是她動作夠快,這次倒沒什麽動靜。

她端碗走到床邊,“大狐貍,喝藥了。”

閻煌平躺着,一動不動。

君微舀了舀湯藥,想起平素宋宋灌她的模樣,也有樣學樣地一手捏住閻煌的鼻子,另一手端着藥碗就要往他嘴裏灌。

哪知閻煌突然就在睜開眼來,一口湯藥盡數噴在床邊。

君微堪堪躲開了,吓了一跳,“你醒了?”

閻煌狹長的眸子從她臉上掃過,清了清嗓子,“你打算謀財害命嗎?”

“這是宋宋熬的藥。”君微忙解釋。

“我知道是他熬的,”閻煌心有餘悸地看了眼藥碗,“所以更是謀財害命。”

君微一愣——可她已經喝許多天了啊!

忽然,閻煌像是察覺到什麽似的,看向她手裏的藥碗,而後又将視線落在君微的眉眼之間。

君微不明所以,“為什麽這樣看我?”

“……喂我。”

“啊?”剛剛才說給他喝這藥是謀財害命,這會又要她喂?這大狐貍,怎麽可以喜怒不定到這個地步!

閻煌沒好氣地說:“我有些倦,需得你喂,聽不明白嗎?”

是,是不明白……為什麽一眨眼工夫就又改心意了。

君微認命地端起碗,就要往他嘴裏灌。

閻煌頭一偏,躲了過去,再回過頭,狐貍眼裏薄薄的一層怒意,“你這是喂藥,還是喂豬?”

君微:“……你是在罵自己嗎?”

閻煌磨了磨後槽牙,硬生生忍住了揍妖的沖動。

“不這麽喂,那要怎麽喂?”君微迷茫了。前陣子,宋宋明明就是這麽喂她的呀!

閻煌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視線從她的眼睛向下,最終停在她略顯蒼白的唇瓣上。

可惜,君微完全沒理解。

她眨了眨眼,愈發迷糊了。

閻煌嘆了口氣,也罷,想尋個樂子都難。

“用勺子,一勺一勺喂,會不會?”

“會!”

小妖怪還真是聽話,一勺一勺地将湯藥喂進他口裏。

宋宋的藥,還是一如既往的比毒藥還難喝,這也是閻煌印象裏頭一次把他熬的藥喝得底朝天。

“喝完了,”君微用勺子敲了敲空碗,十分滿意地自己的勞動成果,“你很快就會沒事的。”

閻煌靠在床頭,眸光晦暗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君微被他看的發毛,突然冒出個念頭來:大狐貍受了這麽重的傷,就算靠她的血和宋宋的藥調養,一時半會也好不了,萬一他動了吃她的真身進補的念頭,她豈不是逃都沒處逃了?

念頭一起,她頓時縮了縮脖子,再看閻煌的眼神裏就帶了三分怯意。

經過剛剛的一番折騰,君微的衣衫也亂了,臉色還蒼白,唇上也沒多少血色,看起來并不比閻煌好到哪兒去,這會大眼睛裏又帶着膽怯,看起來楚楚可憐。

閻煌微蹙眉頭,突然揚聲,“宋宋。”

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宋宋一副久等的表情搓着雙手跨了進來,“少爺,我在!”

君微轉了轉眼珠,終于有點明白為什麽剛剛她給大狐貍的藥裏滴血的時候,沒有妖怪來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那些髒東西似乎都很害怕宋宋呢!

閻煌倚在床邊,目光從君微身上掃過,“給她弄點藥,補一補。”

君微一聽,頓時想起前些日被宋宋的苦藥支配的恐懼,立馬擺手,“不不不,不用了!我好得很,你看,渾身都是力氣使不完!”

她誇張地比劃着,卻剛好将自己割破的手指,不經意地杵在閻煌面前。

閻煌眸光一暗,撇開視線,“去準備藥吧。”

宋宋這才發現,自己先前送進來的藥碗居然空了!

這可真是,開天辟地頭一次!少爺把他熬的藥喝光了!

“是!宋宋這就去——”說了一半,宋宋忽然狐疑地看向空的藥碗,擡眼看看君微,又看看他家少爺,“這裏頭,加了東西?”

他看不出加了什麽,但就憑他天天埋首弄藥,也能辨得出有不同。

君微生怕被大狐貍看出端倪,連忙打着馬虎眼,“就,就加了點山裏的補藥而已……”

宋宋将信将疑,“你帶來的?”

“對,我帶來的。”

“藥可不能亂加,萬一藥性相沖是會害人的。”宋宋正色道。

“是是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好不容易才把宋宋給糊弄住,君微看着他端着碗離開,剛要松一口氣,就聽見閻煌突然又出聲,“等等。”

“少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藥裏多加幾顆梨。”

宋宋一愣,“好,我知道了,再加冰糖。”

閻煌點點頭,合上眼睛不說話了。

待宋宋出門,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君微站在床邊,猶豫着說:“我挺好的,不用吃藥。”

“加了冰糖和梨,不會苦。”閻煌阖着眼睛說。

他怎知她就是因為怕苦?

閻煌睜開眼,正好撞見小妖怪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瞧的目光。

不過數日不見,他總覺得着小丫頭竟悄無聲息地變了模樣——不光是頭發長出來了,就連五官也發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變化,就像一夜之間長開了,從小女孩長成了……少女模樣?

“你的傷,”君微突然問,“是怎麽弄的?”

“江湖械鬥。”

“我不信。”君微毫不猶豫地說。

“為什麽?”

“你那麽厲害,連妖魔鬼怪都奈何不得你,哪有什麽江湖人士能把你傷成這樣?”

閻煌嘴角一挑,“在你看來,我很厲害?”

“很厲害。”君微毫不猶豫地說。

閻煌眼底剛流過一絲笑意,就聽見小妖怪接着說:“在我看來,普天之下除了先生,就屬你最厲害了。”

閻煌冷笑,又閉上眼,不搭理她了。

君微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也就随他去了,自顧自地說:“我長這麽大,只見先生受過一次傷。那一次,他在琅山閉關了整整一年時間才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居然能傷到先生。”

“你沒問?”閻煌閉着眼睛問。

“沒問……先生不歡喜我問他外面的事。”

閻煌睜開眼,果然看見小妖怪臉上挂着落寞。

聽她的意思,化形百年來一直住在琅山裏,身邊的人攏共不過“她家先生”一個,可就是這唯一一個伴卻是個身心俱冷的主,壓根不與她交心,想來也不可能給與她太多溫暖了。

思及此,他的口吻稍稍溫和了些,“既然你家先生說別問,你為何要問我?”

君微呆了呆,“……抱歉,是我錯了。”

不知為何,她這落寞神态竟叫閻煌覺得傷口又疼起來,他拍了下床沿,“過來。”

君微不曉得他要做什麽,呆在原地沒動。

閻煌不耐煩了,“聽不見麽?過來。”

她這才慢吞吞地挪了過去,站在床邊。

閻煌冷不丁擡臂,拾起她的手腕,将她傷痕累累的小手攤在眼前,蹙起了眉。

君微想要把手抽回來,可他沒松。

“你家先生受傷的時候,”閻煌将她的手遞到她自己眼前,“你也曾這樣替他療傷嗎?”

君微搖頭。

閻煌的眼神變了變,柔軟了幾分,“那為何對我不同?”

君微老實地說:“從前我不知道自己的血有這作用,也是剛剛無意中發現的……”

話還沒說完,閻煌突然就黑了臉,松開她的手腕。

君微已經完全摸不着頭腦了,既不知道他開始的溫柔緣何而起,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怒氣從何而來。

許久,閻煌才黑着臉問:“你身上的傷,怎麽弄的?”

君微這才老老實實地把中了風妖的圈套,從九裏坡上摔下來的事兒一一說給他聽。

哪知道,她越說,大狐貍的臉就越黑了。

“……你說那符咒會把妖鬼盡收,要了我的命,可當時它就只從我身上不知道吸走了些什麽,我的小命還在……只是從懸崖摔下來,弄傷了筋脈,所以——”

她猶豫着到底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看大狐貍的臉色,再繼續說,她怕是就要挨揍了呀!

作者有話要說:  在你看來,我很厲害?

嗯,超厲害,特別是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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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終于把原先的章節全部填滿了,實名制快樂!

從明天開始,《與君好》就可以正常更新啦,一起磕糖呀~

不過因為篇幅限制,入V之前不能一直三更了,我得稍微控制一下字數,但存稿還是很厚,V後萬更之類的不在話下,安心追文,這次一定會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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