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話咽了下去:“我知道你怪我,但如今你還活着,這便是上天的安排。”
“我不會跟你走的。”阿宓收起目光,“我和馮夷,你和嫦娥,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大羿還想說什麽,我擋在阿宓面前,沖他比了個出去的手勢:“今日沒人做飯,就不留你了。”
“我沒說要……”大羿看着面前的我,神情忽而一頓,目光從我的臉上掃下,直直地盯住我的胸口。
“你做什麽!”我捂住胸口後退兩步,若不是看在阿宓的面子上,絕對一尾巴把他掃回岸上。
他突然朝我一擡手,我只覺一道金光閃過,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将我整個拽起,胸口處一陣鑽心的疼,直蹿到五髒六腑、頭頂四肢,我眼前發昏、腿下一軟,勉強喘上一口氣,卻是更疼了。
金光從心口掠過,逆鱗顯露了出來,金光與鱗片上的熒光來回碰撞着,它們每碰撞一下,我就如同被萬箭穿心一回,從頭發絲到指甲蓋,沒有一處不是疼的。片刻光景間,兩道強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我感覺到一聲輕響,好像是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仿佛死過千萬次,我已經察覺不到疼痛了,剎那間,甚至失去了所有的感官,眼前一片黑,耳畔沒有一絲聲響,什麽都抓不住,脫力從半空中墜落。
大羿最先反應過來,連忙伸手接住我,喃喃道:“怎麽會?”
我癱軟在石頭上,一眨眼的功夫,周身被汗水浸透了,跟從水裏撈起來的一般,滾燙的熱血不斷地湧上來,感覺回來了,但耳畔盡是轟鳴,眼前鮮紅一片,恍惚間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衆人驚駭的神情,以及掀翻宮殿的滔天巨浪。
破裂的逆鱗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戳進我的記憶深處,很多被隐藏的東西瞬間釋放出來,在我的夢中不斷回放,散碎而淩亂。
彩霞。
迷霧。
巍峨的群山。
“我抓住你了。”
“小應,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要殺他先殺我!”
“不!”
“阿應,等我回來!”
“應龍,上!”
……
混沌中,一個意識逐漸聚攏。
河廣(三)
再次醒來時,身邊坐着的除了馮夷,還有大羿。
我變回了龍身,胸口處還是疼,低頭一看,逆鱗只剩下半片了。
大羿見我醒來,走過來道:“別動。”
我試着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四只爪子被粗大的鏈子鎖住,翅膀也被羽箭釘在床上,動一下都疼。
一股怒火頓時湧上來:“你們做什麽?”
馮夷好像有點害怕,往後退了半步,大羿連忙按住我:“冷靜冷靜,千萬別動怒。”
說罷,大羿一揮手收走了羽箭,傷口處再次受傷,痛得我一聲哀嚎,殘破的屋頂經不住波浪,搖晃了幾下,終是掉了下來。
“這個呢?”我眼冒金星,還是強忍怒氣,晃了晃爪子。
“不能放。”馮夷見我不能動,嚣張了些,走過來有些得意地打量着我,“放了你,把我的宮殿再毀一次?”
大羿一臉懊悔,我四處掃了一眼,确實牆倒屋毀,一片狼藉。
“這是我幹的?”我有點不敢相信。
“這倒是好,轉頭就不認賬。”馮夷鼻子裏哼了一聲,“還有宓妃,她好意幫你,你卻傷了她,真是沒良心。”
“我傷了阿宓?她怎麽樣了?”我有些着急,“怎麽會這樣?”
馮夷一臉欠揍地湊上來,還想說些什麽。大羿回頭瞪了他一眼,低聲道:“想激怒她你就盡管多嘴。”
馮夷掂量再三,估計是覺得自己的宮殿比我重要,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去。
“我覺出你的精氣不同于一般的神,以為你……”
“以為我是來殺你的?”我沒好氣地截斷他。
“是我不好,不該擅自探你的神魂。”大羿緩緩道,“你被一股強大的精氣護着,與我的精氣并非出自同源,也許是我的試探讓它覺出了危險,本能地與我對抗,原本被精氣封印的逆鱗暴露了出來,這才讓你突然發怒。”
我的逆鱗被封印了?難怪,難怪我失了靈力卻一直找不到原因,難怪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原來是缺損的逆鱗被藏了起來。龍之逆鱗,觸之必怒,失之必死,一定是哪位先神凝聚精氣替我護住了缺損的逆鱗,這才保了我一條性命。
“你怎麽會失了半片逆鱗?”
“忘了。”我輕描淡寫地帶過,此時意識薄弱,不能回憶過去的事,“我能控制情緒,解開吧。”
大羿遲疑了片刻,還是聽從我的意思,揮手撤了鎖鏈。
“哎哎,你怎麽能解了呢!她這暴脾氣,再發怒怎麽辦?”
我“友好”地朝馮夷微笑道:“只要你不惹我。”
馮夷讪讪地縮回了脖子,一甩袖子出去了。
逆鱗在我胸口發着微弱的熒光,那股護着它的精氣散了,傷口處一抽一抽地疼。
大羿見我痛苦的樣子,自責又多了幾分:“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就着那個姿勢,複又沉沉睡去。
這一次,我的夢境詳盡了許多,不再是耳邊傳來的只言片語,而是一些零散的片段。只是這些記憶堆疊在一起,明明都能看到,卻總是在我即将觸碰的一瞬間飄散開來。很多場景在眼前閃過,熟悉的面孔擺在眼前,可所有的一切都是轉瞬即逝,我只能看着熟悉的一幕幕閃過,卻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在記憶碎片中穿梭,期盼着能将它們拼湊完整,但實在是太亂了,我缺少一根絲線,一根能将一切串聯起來的絲線。我耐着性子将所有碎片攏在一處,存放妥當,會找到那根串聯的絲線的,我想,在那之前,我會好好的。
夢中的我如浮萍一般四處飄零,意識很薄弱,突然有一種說不清的力量推了我一把,周圍空蕩蕩的,在毫無借力可言的情況下,我直直地墜落下去。
啊——
我突然驚醒,腦門上全是汗。我将四散的意識逐漸拉回來,看到了阿宓,噢,如今已是五百多年以後了。
聽馮夷說,阿宓之前被我所傷,看來已經沒事了,可她還是在這裏守着我,叫我有些愧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無礙。”阿宓沖我淡淡一笑,“醒了就好,我只怕你還要睡上五百年。”
“不會,知道了症結所在,會很容易恢複。”我試着起身,沒有了精氣護體,稍一激動就會牽扯到受傷的逆鱗,因此只能盡量保持平靜。
“他們呢?”
“馮夷剛剛離開,大羿……”阿宓的眼神中有些落寞,“他走了。”
這次醒來,過去的一切清晰了很多,回顧這些日子的見聞,我逐漸理清了一點頭緒:馮夷是個糊塗的,既不清楚自己為誰度化,又不知我是何人,甚至連他自己是誰、要做什麽都不甚清楚。阿宓心思深,但全是沉浸在自己的執念中,什麽神、什麽人,都比不過一個大羿、一個馮夷更能牽動她的情感。而大羿卻要複雜得多,他生來就有超乎常人的本事,殺兇獸、被刺殺、被放逐,僅僅是我知道的這些經歷都能感受到他的不簡單,更何況還有我不知道的,比如他和阿宓發生過什麽,他和嫦娥又是怎麽回事?他探了我精氣,得知我不是一般的神,卻一言不發地走了,他去做什麽了?如他所說,去幫我找恢複逆鱗的辦法?還是別有用心?
我覺得很有必要同阿宓好好聊一聊,但看她的狀态,又不知從何說起。她應該還不知道,逆鱗的封印解除之後,我已經恢複了神知,不像之前那般迷糊了。但她本就戒備心頗重,如果知道了我的不一般,或許什麽都不會說了。看來,眼下可能還得裝得跟從前一樣單純魯莽,方能引她說點有用的。
我把眉頭一擰:“大羿傷了我,說走就走,太不講究了。”
“他去找西王母求藥了。”她怕我不知道,又補了一句,“西王母是掌管人界生死的先神。”
睡久了,過去的事情都好似夢境一般,零散而模糊,但只要給一點思路,順着線索慢慢地回憶,還是能記起大多數過往。循着這根絲線,有關于西王母的記憶串起來了。我記得,她與女娲的關系甚好,可天性羞澀喜靜,很少見人,最多派青鸾出來應付一下。找她求藥?除非是我的面子,可大羿并不知道知道我是誰,更不會曉得我同她的關系了。
當然,這些話我不好跟阿宓說。
“大羿知道西王母在哪?”
“他說在昆侖山。”
噢,昆侖!關于他的記憶片段自覺排成一排,浮現在我腦海裏。昆侖也是鴻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