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面的平靜只維持了不到兩個月,終是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大羿回來了。

“對不住,西王母說她那裏沒有能治好你的藥。”

本來也沒打算靠他,我幹笑兩聲,安慰道:“這事急不得。”

其實我比較好奇的是,他是如何找到西王母,又如何同她說上話的。

“她是我師傅。”

“啊?”我差點驚掉下巴。大羿是個戰士,而西王母一向不喜歡打打殺殺,怎麽會收他為徒?

“當年替我凝結精魂、度我成神的先神便是她,故而我尊她為師。”

這就能說得通了,西王母代管人界,大羿對人界有功,但與天帝有仇,這事兒她來做方能兩頭不得罪。

“這件事,還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也是師傅的意思。”

“明白。”我捏着手指從嘴唇前劃過,不再多問。

大羿的眼光一直在我身上逡巡,被他看得不耐煩了,我雙手一抱,道:“西王母還跟你說了什麽嗎?”

“沒,沒什麽。”大羿有點躲閃,支吾着道,“你,您能讓洛洛出來見我一面嗎?”

難得見到他這般局促,原來是為着阿宓。

“恕我直言,你們還是不要見面的好。”怕他不明白,我又綴了一句,“不論你們從前關系如何,可如今她有夫君你有妻子,不該再這樣糾纏不清。如果一定要糾纏,不如各自斷了,皆時如何,全看你們的造化。”

大羿張了張嘴,滿是老繭的雙手握在一起越攥越緊,低頭沒有說話。

我的話說完,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見他沒什麽再要跟我說的,我留在這裏也尴尬,于是先離開了。

這水底确實适合我靜養,不到百日,我已經從五百多年的沉睡中恢複過來了,雖然逆鱗的損傷不可恢複,但只要不強行運行靈力或者受外力刺激,便不會傷害我的性命。我不是河神,沒有留在這裏的理由,而且夢中一直有個聲音告訴我——我得回去。天界才是我的家,說不定我一回到天上,就能找到修複逆鱗的方法了,于是我準備離開這裏,尋找上天的辦法。

馮夷不必說,但宓妃那裏還是要交待一下的,我來到她的房間,她不在,馮夷卻坐在她的位子上優哉游哉地喝水,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晚點再來,卻見宓妃從我身旁經過,陰沉着臉,好像沒有看到我一般,徑直走到了馮夷身邊。

“大羿的妻子偷吃了他從西王母那裏求來的不死藥,飛升上天了。”

馮夷不陰不陽地道了句:“活該。”

凡人吃一顆不死藥是不會飛升的,除非——

我連忙走進去:“大羿跟西王母求了兩份藥?”

馮夷冷笑道:“你覺得他會不顧自己嗎?”

宓妃替大羿辯解:“他不會讓嫦娥孤單一個人,自然要同她生死與共。”

“呵,說得真好聽。”馮夷冷冽的目光掃向宓妃,“他與你談情說愛之時,可曾想過他的妻子?可曾顧及你的夫君我?”

宓妃心虛地退了一步:“他……從未對我……”

“夠了,不要說些廢話!我們都心知肚明!”馮夷打斷她,步步逼近,“就算我對不住你,嫦娥有什麽錯?你們這對不知廉恥的男女自己龌龊也就罷了,何必要連累她一個凡人女子?飛升了也好,省得在人界受你們的氣!”

宓妃被他逼急,紅臉吼道:“我沒有!我們清清白白!”

“面上清白,心裏也清白嗎?”馮夷扯住她的衣襟,将她拎到自己面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你一直對他有情,留在這裏也并非自願,對不對?”

宓妃努力想抽回自己的衣襟,卻不想馮夷看上去單瘦,卻怎麽都掙不脫:“馮夷!你沒有良心!”

這句話在馮夷那裏早就習以為常,他報仇的時候、報複岸上的凡人的時候、一次次娶親的時候,不知道聽到過多少次了,他嘴角一勾:“三百年前你就該知道。”

“我心甘情願留在這裏,我照顧了你三百年,你以為我是為的什麽?”

“因為你懦弱!”馮夷一字一頓地道,“你就是個災星,你爹娘為你而死,我的孩子也為你而死,你內疚,所以只敢窩在這河底,不敢露面,不敢上岸,甚至連死都不敢。”

宓妃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如今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大羿,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也從未信守承諾,從五百年前就是。他肯為嫦娥去求不死藥,又為你做過什麽?”馮夷奚笑道,“什麽都沒有,枉你已為半神,卻連個凡人女子都不如。”

宓妃順着牆角滑落,坐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就算我視而不見,你真的敢跟他走嗎?”馮夷嘴皮輕輕一動,擊垮了宓妃最後的底線。馮夷說的沒錯,嫦娥還在,大羿不可能丢下她跟自己離開的。

“啊——”阿宓忽然尖叫起來,把我吓了一跳。

馮夷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該恨他的,我該要恨他啊!”阿宓捂住腦袋,不住地顫抖,“他說過要來接我,說過要去救我阿爹,可他什麽都沒做,甚至在我被裝在鑿孔的嫁船上推進河裏時,在阿爹看到我飄走吐血而亡時,他都沒有出現……我在這裏三百多年,他都從未來找過我。”

我算了算時間,若沒有猜錯的話,大羿那會正在搏殺兇獸,于是自以為公正地替他說了句話:“大羿是在為人界萬民戰鬥。”

“人人都說他是英雄,說他為萬民而戰鬥,可他是不是忘了,我也是萬民中的一個啊!”阿宓已經失了平日的娴靜模樣,滿臉淚痕地轉向我,“如果是你,會怎麽選?”

我想到了那個夢,只言片語中,我和那個人都放下了彼此,認真思考了一番,我才回答阿宓:“我會去殺兇獸,因為我是神,天命所在。”我頓了頓,“但大羿彼時是人,他的選擇跟我一樣,故而他能成神。”

“我從不在乎什麽人什麽神,我所期盼的不過是人世間最簡單之事——一個家,有阿爹阿娘,有愛人,有孩子的家。”

我心裏有根弦好似被撥動了——一個家,我原本也該有個家的吧?可眼下之景容不得我多想,阿宓幾乎歇斯底裏,我從未見過她這樣,有點擔心她會傷害自己,于是給了她一個擁抱,盡力安撫。

“他要我信他,我信了,結果賠上了我和阿爹的性命。”阿宓漸漸冷靜下來,“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是我的錯,我不該。”

大羿,一個總是沒做錯,卻總是在錯的人。

我安慰道:“看看現在,一切皆有定數。”

“每次說着不要來找我,心裏卻很期盼他來。明明知道他已娶我已嫁,偏偏就是想着藕斷絲連。你說我是不是有錯?”看她的樣子,果真傷心了。

雖然我不喜歡馮夷,但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他們的做法的确欠妥。

“這樣是不太好,對你、對他都不好,對馮夷、對嫦娥也不公平。”

“可我……”阿宓痛苦地将腦袋埋到臂彎中,“我忘不了他。”

我不喜歡拖泥帶水,手起刀落可能會痛,但長痛不如短痛,于是對她說了跟大羿同樣的話:“如果他也這麽想,那麽你和馮夷斷了,他和嫦娥也斷了,你們倆重新在一起。要麽,只能藕斷絲斷。”

阿宓的聲音掩蓋在胳膊裏,有點沉悶:“我做不到。”

“這有什麽做不到的!”

大羿如此,阿宓亦如此,兩個癡兒!說起來,他們之間到底沒有自以為的情深義重,所謂“情誼”不過是他們幻想出來的桎梏,束縛了對方三百年,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嗎?我的情緒一下就上來了,将她從胳膊裏撈出來:“你該堅定一些,和大羿或者馮夷說清楚,雙方都明明白白的,總好過如今遮遮掩掩。”

“可……可馮夷畢竟救了我的命。”

河廣(六)

什麽?馮夷殺了五百多位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居然救過阿宓的命?

恕我眼拙沒看出來。

宓妃決心對我和盤托出,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她的過去。

“阿娘生下我就去世了,族人們覺得是我害死了阿娘,說我不詳,連帶着阿爹也不受人待見,我家一直受人欺負……輪到我們族替河伯娶親時,沒有人願意将女兒送出去,他們抓了我阿爹,逼迫我來當這個祭品……後來我在河底醒來,發現居然可以呼吸,馮夷說,因為我懷上了他的孩子。”

他居然來真的!我原以為這不過是馮夷用來洩私憤的手段,沒想到他真會與人界的姑娘同房——而且還有了孩子!

宓妃繼續道:“那個孩子我懷了十年,那十年他一直待在河底,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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