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什麽,我費力掙紮了一下,那股護持的精氣感受到了我的反抗,又給了他一下,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鮮血,我冷笑道:“你做不到的。”
只要他對我用強,必然會遭到更劇烈的反噬。
宓妃驚呼:“馮夷,你會死的!”
馮夷揪住我的衣領怒吼道:“我這樣活着,與死了又什麽區別?”
“你別碰她,我是你的妻,我來……”
馮夷反手禁了她的言,不再理會她。
“為什麽不讓她說完,你在怕什麽?”對于他的氣急敗壞,我有些奇怪。
好似被觸到了逆鱗,馮夷的怒氣更重了:“河伯娶親的規矩,我每年要一個女人,她已經阻止過一次了,還想阻止第二次嗎?”
震怒之時不會謹言慎思,若想套出一個人的話,此刻是一個好時機。我放松身體,抛出一個谄媚的眼神:“哦?你就這麽……欲求不得?”
“你閉嘴!”馮夷一咬牙,我已經知道了。
越要掩飾的東西,往往越是關鍵所在,譬如我的逆鱗。
我看向宓妃,她先是一愣,然後別過臉去,回避我的目光。她的反應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那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我不屑地哼出一口氣,嘴角一勾,笑道:“一年娶一個,河伯,要我說,你就該一月一個,一天一個也是可以的。”
“閉嘴!閉嘴!”馮夷他氣急敗壞将我的外衣扯開,整個人趴到了我身上。
“你不是欲求不滿,你根本就是……”馮夷扯過一塊布堵住了我的嘴,不讓我戳穿他。
馮夷連腰帶都顧不上解,直接去扯自己的衣服,還沒脫到一半,突然身子一軟,栽到在一側。
我猜對了,他是做不到。
馮夷的力氣耗盡,施加在宓妃身上的禁锢也解開了,她連忙跑過來,将他從我身上翻開,替我解開繩子。馮夷蜷縮在地上,不停地顫抖着。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冷問道:“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
“辰辰,他……”
我一擡手打斷阿宓的辯解:“讓他自己說。”
馮夷大口喘着氣,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靠着牆遠遠地坐着。我知道,他雖然傻,但不至于蠢,多少能看出來我身份不一般,還是會考慮利用我給的這唯一一次機會。
果然,在我把耐心耗完之前,他費力地擡起眼皮,開了口:“我天生體弱多病,比不得別的孩子東跑西跳,但我們部族以打獵為生,誰本事高、能打得到野物誰就有地位。和我同齡的孩子從小跟着父輩叔伯們比武打獵,我卻只能守在家裏寫寫畫畫,別說大的野獸了,就連獵狗我都怕,為此受了他們不少白眼和嘲諷。不過因為我父親曾徒手打死過一頭棕熊,是首領身邊最得信重之人,他們沒敢太放肆,只在私底下嘲笑我。”
提起多年前的事,馮夷的聲音有些嘶啞,帶着積壓了五百多年的滄桑。
“家中出變故的那天,我剛生了一場大病,躺在床上動不了,隐約間只聽到一陣翻箱倒櫃和細碎的腳步聲。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夥人闖了進來,掀開被子把我拖了出去。外面天寒地凍,他們扒光了我的衣裳,直接把我丢在了雪地裏,還往我身上潑涼水,你們知道身上結冰的感覺嗎?”
馮夷裹緊了自己的衣襟,單薄的身軀一如五百多年前。難怪他讨厭寒冷,總是穿着厚厚的衣裳,原來是過去的陰影。
“他們說我父親叛逃了,我不相信,因為我還在,他們不可能丢下我,而且我父親是首領最倚仗的人,一定是敵人的陰謀,想要離間他們之間的關系。”馮夷越說越激動,忽然站了起來,“他們囚禁我、打罵我、折磨我,說我一家都是罪人,要我替他們贖罪,你想象不到他們有多惡毒。”
宓妃好像知道什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這點微小的動作沒有逃過馮夷的眼睛,他嘴角一咧,冷笑道:“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女人嗎?”
宓妃朝我投來求助的目光,我下意識地站到他們倆中間。
馮夷盯了我一會,又從上到下掃視了一眼宓妃,方才輕聲道:“他們說我在寒夜中凍壞了,要看我到底是不是個廢物,于是将我赤身裸體綁在床上,輪番羞辱我。”他的聲音有點兒顫抖,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恐懼。
“那些人嫉妒我父親,于是變着法地折磨我,每日都是昏死,被打醒,再昏死,直到我果真變得無能。”
這樣的話說出來,是個男人都會覺得沒臉。宓妃咬緊嘴唇,難怪這麽多年,他要報複性地娶那麽多新娘。
場中氣氛一度十分微妙,只能聽到細細的水流聲。
沉默了很久,宓妃問道:“你的家人呢?”
“死了。”馮夷的語氣突然平靜下來,“叛逃途中被人截殺了。”
我與宓妃對視一眼——叛逃?
“沒錯,是叛逃,他們不是被冤枉的。”馮夷的眼神中投射出一股陰冷,“但憑什麽抛棄我,還要我替他們抵過?”
宓妃:“這事确實是他們不對。”
“所以我反抗了。”馮夷眼皮一擡,“他們一直看不起我,只派了個老頭子守着我,那天夜裏我殺了他,跑了。好不容易弄來條船,結果……”
結果被我拍到河裏淹死了。
馮夷橫眼看着我,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這一眼中并沒有多少怨恨,至少不如他提到族人們時那樣多。
宓妃既然能被作為河伯的新娘送來,想必曾經的日子也不好過,而她在河底這些年,馮夷雖然混賬,但至少保她衣食無憂,還算有幾分情面。此刻聽了他的故事,驀然地生出一點同情來,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了些。
誰知馮夷并不領情,反而順勢将矛頭對準宓妃,突然暴怒:“就是你們,你的祖輩們,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他們活該!”
我擔心他傷到宓妃,想上前拽開他,宓妃卻示意我別靠近,由得他朝自己大吼大叫,将所有脾氣發洩出來。
馮夷聲音中帶了哭腔:“我做錯了什麽?他們憑什麽那樣對我?憑什麽要我去承擔別人的過錯?”
“所以你就虐殺女人?”
“我要報仇!為自己報仇!”馮夷流着淚,滿眼通紅,“這是他們欠我的,我沒錯!”
直到這時,我才緩緩開口:“五百多年,你犯下的罪行已經遠超他們,不能總拿報仇當借口。”
“可他們的子子輩輩還好好地活着。”馮夷并不聽我的話,“他們将我逼入絕路,憑什麽要求我以德報怨?”
“那些被推入河裏的姑娘,她們對于你的事甚至一無所知,她們是無辜的。”
“我不無辜嗎?凡人都是伴随着母親的痛苦來到世上的,沒有誰天生無罪。”馮夷激動地一甩手,“你瞧瞧那些人,當年将我家逼得一個不留,後來我以剛成神精氣不穩為借口,放水淹了整個部族。我只是報仇,他們卻告到了天帝面前,差點讓我再死一次。後來我想了‘河伯娶親’這一招,散布謠言說每年送一個姑娘來就可以免于水禍,那些蠢貨們信以為真,一個個的又感恩戴德,把罵我的那份勁頭收回去找新娘。人性,這就是他們所謂的人性!你瞧瞧他們送來的姑娘,哪一個不是家裏無權無錢的可憐人?與其讓她們在人界受欺負生不如死,不如嫁給我一了百了。”
我對他的遭際表示有一丁點兒的同情,但對他的邏輯表示萬分的不理解。人活在世,縱使有不如意的事,難道就應該去死嗎?生老病死皆是人生之路,活着本就是要經歷些什麽的,不能因為有苦難要受,就放棄活着的權利呀!
“你在做人的時候糊塗,如今做了神,更糊塗了。”我嘆了口氣,“你不配做神。”
“我已經是神了。”馮夷不以為然,“神怎麽會死?”
“神也是會死的。”我搖搖頭,“你這樣的資質,若非天命所困,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我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天界有一個規矩——諸神各司其職。他既為河伯,便是領了神職,那他就一定有自己的天命,也正是囿于天命,天神不會輕易死去,除非神職交接。
“你的天命是什麽?”
馮夷想說什麽,看到我的表情,十分不悅,又将話憋了回去,翻了個白眼。
好吧,我對他徹底絕望了,這傻子完全是個傻子。
話說道這個份上,一直旁觀的宓妃睫毛一顫,眼眶中的霧氣散開,清澈的眸子望向我,朱唇輕啓,在馮夷看不見的角度對我唇語道:“是你。”
第二天,馮夷沒有再提娶親之事,我也沒有去找他的麻煩,各自相安無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