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間主仆情
王夫人回過神來怒喝連天,一把抱着吓傻了的寶玉,憤怒無比:“我兒生而攜玉!你這是嫉妒!你們這是嫉妒我兒!當年産房內外所有人都沒想到!”
賈母陡然聽到賈赦拿着通靈寶玉,往自己嘴巴塞不夠還想塞寶玉口中,腦海裏緊繃着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再一聽王夫人這話,目光恍若利刃看向在地上打滾哭嚎的賈赦,振振有詞:“當年那産婆發現後,沒見過世面,是我自己入了産房,親手從寶玉口中取出的?當時寶玉口中可是毫無損傷!孽障,你這是自己傻了,也要怨別人!你這黑心肝的孽障打算氣死我才甘心?”
正在勸說賈赦不要滾地的賈琏聞言眉頭皺了皺。雖然不排除真生而有異相的可能,但按着賈家這種廣而告之的高調,賈寶玉就算再有能耐除非振臂一呼,登基為帝,否則這輩子恐怕就已經毀了。
不過在他還沒多少根基的時候,賈家越是爛泥扶不上牆,到越能顯得他賈琏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等他中了舉(如今天下太平,軍功不好攢;況且以賈琏的出生,當今是不容許他摸到軍權的,相比較在文人中闖出名聲就容易多),賈赦若還是癡傻,那帶着大房一脈脫離榮國府,自立門戶倒也簡單。反正那時候榮府的人脈資源能用的他都已經盡收囊中。
分家之後二房死活,他才懶得管,況且二房就算作奸犯科,殺人放火,導致連坐,還合他心意。
有這麽一窩爛親戚,無論他顯示出多少才能來,皇帝不會忌憚,還會高高在上的将他視為一把刀,再殺幹淨不順眼的東西後,這把刀就會被自己的親戚連坐而死。
等他斂盡文武人才,到時候反逼皇帝……
賈琏将自己九千歲甚至萬歲的規劃都想了一遍,緩緩吐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與傻逼同思維,一臉肅穆的對賈赦道:“父親,不許再胡鬧了。寶玉這生來有異相,日後定是人中龍鳳啊。他以後富貴了,你可是他大爺,他也會好好孝順你的,到時候要什麽有什麽。”
說到最後,賈琏面上适時的帶出一分狐假虎威的猖狂來,但一雙眼卻是冷冷掃了眼賈赦,帶着警告。
賈赦被吓得一顫,頓時不滾也不嚎了,默默掏出別在腰間的可折疊的手柄銅鏡,看着自己腦門繃帶寫的字。
他……他兒子好兇的,比爹還兇。
對了,他爹誰啊?
賈赦撓撓頭,拉着長長的“兔耳朵”,默默垂首找爹。
見賈赦安靜下來,賈珠飛快的斂掉了眼底的怨恨:上天如此不公,這大伯怎麽不也幹幹脆脆死了得了,反而癡癡傻傻留下無數的禍端。
賈琏敏感的察覺到賈珠掃過來的視線,道:“父親,別生氣了。不光是寶玉,還有珠大哥日後也會孝順你的。對了,還有宮裏的元春大姐姐,她能進宮,也多虧了借着父親您一等神威将軍侄女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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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賈珠面色漲紅。從小,他就以榮公嫡長孫自傲,可是去年送妹妹入宮,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之女連門檻都不夠,到最後還是老太太好言相勸,那大伯才樂意拿一等神威将軍的名義送侄女參選。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認識最為深刻,颠覆了原有的認識。他跟賈琏是不一樣的。哪怕賈琏跟他的大伯一般,吃喝玩樂廢物一個,他運氣好,他的嫡親哥哥賈瑚,死在了那“巫蠱之變”最為慘烈的“皇子逼宮”中,他就理所當然的成了爵位繼承人。
榮國府未來是賈琏的。
前所未有的危機讓他害怕,卻又讓他無比的欣喜,甚至漸漸還有得意。榮國府是賈赦的又如何,如今居住榮禧堂,在外行走的是他父親賈政。
現在父親賈政走了,他就是榮國府的頂梁柱!
賈珠看着早已護着寶玉噓寒問暖的婆媳兩,又垂眸看眼勸着賈赦的賈琏,不自禁的帶着命令的口吻,開口道:“琏弟,接下來按着規矩,我們要閉門守孝。這府中的庶務,你要好生掌管着,莫要被人狂了去。待你做出些本事來,待我出孝後,我才能夠立馬朝舅舅去提親,好讓你迎娶鳳哥兒。”
賈王兩家如今只是互相的有些意思罷了。時下女子,尤其是大戶人家的貴女,十一二歲的時候便開始相看,待到十五及笄後,才開始走婚約“六禮”。
先前他們幫賈琏求娶鳳哥兒,最重要的是斷了王家送女入宮的可能性。鳳哥兒明豔動人,又天真嬌憨,且不說得寵有多少可能,便是王家的資源定會朝鳳哥兒傾了去,到時候就會讓元春孤立無援。宮裏沒有王家女,舅舅王子騰便只有助外甥女。
當然,一旦王熙鳳嫁入賈家,成為琏二奶奶。到時候就算讓出府中的中饋,那也不過是從左手換到了右手,實質上管家的還是他的母親王夫人。
聽着賈珠如此殷切的囑咐,賈琏嘴角抽了抽,将我爹還沒死換了種溫和的說法:“珠大哥,你還是莫要随便污了王家你表妹的清名。再者我父母都還未有給我相親的意象,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小弟我是不會随便違背的。畢竟我最近也開始學習,努力當個讀書人了。況且,珠大哥你有空替我急,怎麽不想想我未過門的大嫂?”
賈珠與國子監祭酒之女的婚期可是定在了明年五月。
“老太太,你聽聽咱這琏二爺話怎麽說的,我……”王夫人一聽賈珠說話,分了一絲神注意聽着,豈料賈琏竟然狼心狗肺的戳他們的心肺!
該死的賈政,死得太不是時候了!
王夫人捂着帕子,側眸看了眼賈母,傷心無比的哭着:“珠兒還年輕,功名可以再等三年,但是女子花期耽誤不得,若是李家毀婚了,我……”
“李家詩書傳家,毀婚之事絕對不可能。”賈母揉揉眉,示意奶嬷嬷将寶玉抱下去,然後目光睥睨掃了眼屋內衆人,帶着不容置喙的強調,沉聲道:“老二家的,接下來你們要守孝。府裏中饋由老大家管着。府外庶務,琏兒由你管着。你趁着年輕好生鍛煉鍛煉,若是管得好,若是你父親……”
露出一絲的複雜,賈母定定的看了眼在卷着繃帶玩的賈赦,開口:“還是醫治不好,三年後,我将出面陳情,請禮部上書讓爵!”
此話一出,王夫人眼睛瞪大了一分,剛想開口,便見賈母意味深長的掃了眼過來,頓時原本被揪着砰砰砰直跳的心髒緩了緩。
讓爵,讓給誰還不是由這個老虔婆說了算。
聽出這話外平衡的手段,賈琏毫不客氣,面色帶着絲喜悅,像是被賈母這“餅”給驚喜道了,開口便道:“老太太,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我還要向珠大哥學習,給你考個狀元回來。”
“好。”
漫不經心應了一聲,賈母自覺允諾了爵位誘惑,開口算起了帳:“記得看好你爹,別讓他給你惹了禍端,拖累了你。要知道這府裏老人都是随老太爺開府立下汗馬功勞的,今日這般屈辱管家,日後誰會盡心盡力幫你?記得等會送禮好生朝賴大道歉。你是他兒子,這也是你應盡的本分。”
“好啊!”賈琏笑笑:“孫兒不光知曉府內有很多随老太爺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而且還知曉府外有很多。所以也請他們入府了。畢竟也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你……你這個孽障什麽意思?”賈母聞言,面色漆黑一片。先前二門婆子來報,賈赦可是身後跟着八個精壯的護衛。
“沒什麽。”賈琏輕笑一聲,回掃了屋內全新面孔的四個大丫鬟:“只是也想讓老太太您疼疼父親罷了。他很喜歡玩駕馬打仗的游戲。”
賈史氏狠起來也夠狠,那一夜當值的丫鬟婆子全部發賣了,也只留下了賴嬷嬷一家。
“賈琏,你如此忤逆祖母,就不怕被狀告不孝?”賈珠見賈琏提及父喪那一夜的事情,心理不免有些惱怒,唯恐顏面盡失,火急火燎開口指責道。
“珠大哥,你這話好沒道理。”賈琏不耐玩什麽文字游戲,“我只是提醒一下祖母,斬草要除根,否則沒準會禍害全家。我們可是打折骨頭連着血的至親,犯了事都連坐。可奴才卻不一定,沒準能搖身變主人呢。”
幹脆利落丢下一句話,絲毫不管賈母是何種表情,賈琏牽着編着兔辮子玩的賈三歲爹離開。
說是兩房議事,連大房太太都未請。
啧啧……
跨過垂花門,賈琏看了眼眼裏露出焦急之色的老王,将赦三歲交到人手中,自己回眸掃了眼訓練多日的護衛,嘴角緩緩勾出一抹笑意,緩步回驚濤居。
他訓練這些人可不是為了頭發長見識短的來宅鬥的。
宅鬥嘛,就讓賈母他們自己鬥着玩玩。撕得越烈,他手握的“證據”就越多,等自己實力足夠了,就可以一擊斃命。
一入大房,賈琏聽着小厮來報溫大夫前來确診,不由面色凝重了幾分。這邊賈赦卻是歡歡喜喜朝溫大夫奔過去:“塵哥哥,塵哥哥,我兔子的小辮子辮好啦,你看!”
“真的,好漂亮。”溫大夫和善的看看賈赦腦袋上的“沖天兔辮” 一臉真摯的贊道。
“恩。”
“…………”
賈琏努力擠出了一絲微笑。原因無他,溫大夫溫了塵來的第三日,賈珍便替他爹賈敬跑了一趟腿,神秘兮兮告訴了他溫大夫的身份——賈代善的軍師溫庭之子。
溫庭出身的溫家,可是他九千歲的老仇家。溫了塵他太爺溫庭他祖父溫卿雲溫大相爺,氣狠了當朝指着他的鼻子,用的還是下九流的粗鹽粗語,罵了個爽。
可此人偏偏卻是晉朝有史以來唯一的六連元,有名的少年英才。
宣帝臨終前命他與溫大相爺共同輔助九歲的太子。可哪知道他一朝被人毒死,溫相被軟禁,一幫只會風花雪月的傻逼文臣輔了宣帝弟弟登基為帝,稱景帝,還将登基不過一個月的小太子幽居佛堂。
那傻逼景天帝還派人刺殺溫相。
溫相被救後,太祖知曉後,禮賢下士十次請其出山,最終其被感動,成了周朝第一任宰相。
可惜十三年前的最後一場逼宮大戰,前朝餘孽将溫家滿門屠殺。賈家只救下了被忠仆護出來的溫了塵。
所以,也算世家子侄輩,九千歲默默微笑,耐着性子等兩人聊完“兔子辮”的六種紮法,耐着性子等溫大夫确診後,才客客氣氣把人請進書房。
“小狼崽子,你無事獻殷切,非奸即盜啊。”溫大夫端起賈琏親手到的茶,抿了一口後毫不客氣道。
“我要請先生收我為徒。”賈琏也開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道。
“咳咳。”溫大夫一驚:“你要學醫?”
“學文。”
“學文?”溫大夫微微側了頭,看着屹立如松柏的賈琏,一雙眼睛像是被世事鍛煉過一般,帶着不悲不喜的無情之色,看着看着,溫大夫忽然間只覺心一痛,眼眸微微一閉。
再睜眼的時候,溫大夫恢複了平日的溫和,朗聲道:“介于你……你爹的學習态度。他非但得罪了我爹,大名鼎鼎的神算軍師,還在上書房得罪了我太爺,賈琏,你知道嗎?”賈赦自打能跑能跳後,上屋頂下河水掏蜂窩挖泥鳅,怎麽作死怎麽熊,天塌了地陷了鞭子抽過來了祖父母護着。賈代善下狠心讓賈赦随軍半年,帶身邊教導,結果熊孩子學會了猴子偷桃,天南地北罵人;後來賈代善領命出征,跪地求泰興帝拿賈赦作“人質”,不押宮裏當爹的心難安。
“可我父親一手卿白體的字卻是得溫相真傳。”賈琏沉聲道:“若真得罪了溫家,您又為何會憂心忡忡立馬而來?”
溫大夫優雅的翻了個白眼:“你這小後生知恩不報,反倒挾起舊情起來。”
賈琏笑笑,鄭重無比道: “我願待師如父,用一輩子來報答您的恩情。”
溫大夫:“…………”
作者有話要說:
賈琏不會娶王熙鳳的,他的西皮君要晚點出來,但是西皮的爹已經出來了#一生放蕩不羁,愛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