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賈赦吞寶玉
賈琏扪心自問,對于所謂榮國府的權勢他還真看不上眼,但是他姓了賈,就算分家分宗能甩掉榮國府這一爛攤子,也也避不開當今的不喜。
因泰興帝退位,被尊上皇,其子宸晟帝便被人稱為當今。
當初初來乍到,賈琏恍恍惚惚想起紀念帝號,便忍不住笑了,這皇帝得位有多麽不正,給自己缺心眼的以宸為帝稱?
到如今漸漸了解了一二往事詳情,倒是有些“理解”起來。
泰興帝是周朝第二任皇帝,年少繼位,改革弊端,勵精圖治,又拓疆千裏,威懾四方,堪稱一代霸主。可惜這位霸主,孩子沒教好,其膝下一共九位皇子。嫡長子司徒宸,三歲被封太子,雖然未才智無雙,但也仁厚友善,但是最終因為救駕,體虛且不良于行,最後自辭太子之位,得封忠義親王。如今其與獨女安樂郡主,輕易不出王府。
太子之位空出來後,其餘八位皇子争奪愈發白熱化,還有人利用起了前朝餘孽,後宮前朝興風作浪,最後這段殘酷的争嫡之戰被概為“巫蠱之變”,官場中人談之色變。
泰興帝以雷霆手段鎮壓後,将皇位給了一直默默無聞的六皇子司徒憲。一個母家沒有,生母只是宮女的皇子。
當然,也是他沒得選。太子無後,身份相當的繼後之子愛龍陽,人盡皆知,且其一開府被封秦王,便跑得無隐無蹤。後來前朝餘孽作亂,有一隊神兵精銳入京,血洗鎮壓。世人才知曉秦王奉命訓了兵。
秦王身份實力都有,但千言萬語一句話斷袖,無香火可繼承。據聞當初泰興帝因此被氣得又病重一分,把人往白山黑水,衆人皆知的苦寒之地一貶,還放言此孽子無诏不得入京。
至于其他皇子,除了還有一個兩歲的九皇子,其餘皇子都死在了“巫蠱之變”中。
當今得位後,趁着泰興帝養病期間,給自己定了個響當當的帝號——宸晟帝。
宸:北極紫微星,借指帝皇。晟:光明興盛。
一個自诩能帶領百姓興盛的紫微星在位十二來年,後宮內好幾次強納高門貴女為嫔妃,擡舉小門小戶女子為妃,朝堂上雖有祖宗規矩警戒,但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竭力的尋“上皇”一派的錯處,各種打壓。
作為昔年上皇的頭號心腹賈代善所在的賈家,自然是被打壓的對象在。可惜如今賈家能上朝的兩個,寧府賈珍隔三岔五請病假;榮府賈赦上朝倒是各種積極,但凡大朝會風雨無阻從不缺席,可惜全京城都知道賈赦混不吝,馬棚将軍!
當今一派就算把坑設好了讓賈赦跳,賈赦除了一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剩下兩句話“這樣嗎?我回去燒個香問我爹。這個事,我爹沒教我,我不會。要不問我二弟吧!今日大朝會,四品以上……哎喲又一年過去了,還是沒見我弟弟身影啊!哎,還請皇上贖罪,我們都不成器啊!要不,皇上,您給老二升個官,然後諸位大人直接就可以問他了。”
說得各種理直氣壯,還挺着胸膛感覺自己特是個愛護弟弟的好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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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上皇還在,賈家還有幾分香火情,就是當今自己再嘲着賈赦,也是跌了自己的顏面。
不過賈家到底得了九五至尊的厭,縣官不如現管。
沒有人比他這個九千歲更了解帝王喜好能帶來的富貴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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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看眼前來代賈母傳訊的賴大,将手中《大學》擱在一旁案上,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想着自己日前定下的人生規劃:第一步:科舉出仕,挾文才挾民心得官;第二步:在新一輪皇子争嫡中添一把火;第三步:翻身奴才做主人。與其終日惶恐龍威,還不如自己當了這條龍。九千歲與萬歲,就差一步而已!
“回去告訴老太太,等父親學完今日功課,我們便來。”
“琏二爺,老太太請兩房過去,那是有要事相商。大老爺他……”賴大擡頭看着賈琏,心理雖覺賈琏氣質有些變化,但多年來早已形成了習慣——在賈家,老太太的話不亞于聖旨存在,于是下巴微擡,帶着份說教,意味深長道:“大老爺如今恐怕坐不了主,你還是早早聽老太太的吩咐行事。”
賈琏不急不緩:“賴大,你這管家,規矩學得不錯啊!我父親乃朝廷許可的爵主,禮法上的家主,你一個吃我賈家飯的狗奴才,是要連累我賈家上下不成?”
“琏二爺,你什麽意思?”賴大被氣得面紅耳赤,怒道。
“老王,掌嘴!”賈琏聲音依舊平平淡淡:“別打殘了,等會父親讀書讀累了,這條狗正好可以代步。我想父親會喜歡的。”
老王聞言,瞬間出手,制服賴大後,直接大耳光子啪啪打着,看着賴大眼裏的驚愕,不由嗤笑了一聲。
他永遠都忘記不了那一幕,大爺昏迷他情急之下去請了溫大夫,可不知怎麽的被琏二爺發覺住溫大夫身份貴重,待興兒請來杏仁堂的大夫确診後,其讓其他人下去,拿着匕首指着大爺的喉嚨,含着笑意俯視着他,道:“膽敢有一句作假,賈赦當即命喪黃泉。我大房父子,榮國府一起玩完。”
那眼裏的殺意,頓時将他吓住了。
作為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士兵,他懂這個眼神。
老王想着自己對琏二爺的敬畏,再瞥眼“身嬌體弱,不堪挨揍”的賴大管家,憨厚黝黑的面龐上難得露出一抹奸笑:“賴大,想活命乖乖當狗。”
“你們……”賴大咬着牙龈,一臉怨毒:“就不怕老太太動怒。”
“呵呵。”賈琏甩袖往外出。
老王直接押着人,給堵住了嘴,讓小厮套上狗鏈。
在賈母和二房一脈都忙着賈政的喪事時候,大房早已被琏二爺整頓的恍若鐵桶一般,甚至二爺還讓他聯絡了不少将軍舊部親衛,也人牙子買了不少精壯的大漢。
都訓練了一個多月,個個摩拳擦掌,就等這一刻!
賈赦不明所以,看看“牽”過來的賴大,美滋滋的跨“馬”,一路駕駕駕的揮馬鞭趕到榮慶堂。
屋內的賈母雖早就得到了消息,但除了安慰自己的心腹陪房賴嬷嬷,許了種種好處,承諾幫賴嬷嬷之孫,賴大之子賴尚榮去京城頗負盛名的蓮花書院讀書,資助其考取功名,便也未如同往常一般,親自動身去怒罵賈赦一頓。
如今,今非昔比。
政兒一亡故,珠兒他們饒是有才,但畢竟不是她肚子裏出來的,擱了一層。
她必須擡着大房,好讓二房心中惶恐,更聽她的話。
而且,她還空口套白狼,借着隐隐錯錯的謠言,跟劉尚書道虎符在賈家,引得人心動一分,又給了半份賈家的軍中人脈,才勾得人答應等幫珠兒請大儒輔導,等寶玉出孝後,當三皇子的伴讀,入上書房學習。
要知道上書房可是本朝最具影響力的精英皇家學堂。本朝太祖因自己幼年吃了不識字的虧,一朝得勢,便萬分重視子孫的教育。上書房裏面随便一個教習文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還會派六部實幹官員授課,武的也是戰功赫赫的老将指點功課。能入內的天家皇子也要進行分班考試,而伴讀更是萬裏挑一,除了拼家世更要有才智。
自開國上書房規矩定下來這些年來,也就只有一個走了後門,免考入內。
賈母看着“騎着馬”哈哈哈進來的賈赦,眼裏閃過濃濃的厭惡。老爺都為賈赦低身下氣,甚至死皮賴皮,結果賈赦入上書房沒一個月,就厭學鬧着要回家。
可哪怕再厭惡……賈母掩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撕扯着帕子,像是把人當做賈赦一般,出了一通氣後,面色才緩了緩。
她知道賈代善掌握西南虎符,但她沒見過具體長什麽樣,太祖皇帝造虎符用的是從前朝閹狗劉瑾家裏抄出來的玄鐵。四塊合一,據說還有藏寶圖。
可這虎符賈赦知道。
賈代善當年得勝歸來,還未上交虎符時,被賈赦去驚濤居拿出來炫耀把玩過。
所以……為了寶玉,為了珠兒他們,為了賈家的未來,賈母面上慢慢擠出慈愛之色,側眸看了眼早已來的賈珠,示意賈珠帶着寶玉起身問好。
她是知道的,老大如今這小孩子性子最是愛像寶玉這般的小仙童。
至于賈琏,她也跟二房商量好了,給“管家權”這顆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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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粉妝玉琢的寶玉,賈赦當即撒了鏈條,歡歡喜喜戳起來寶玉的肉臉:“肉肉。”
寶玉頓時哭了一聲,瞬間王夫人心若刀割一般,但賈珠卻是眉頭擰了擰,對寶玉冷聲訓道:“二弟,這是大伯。身為後輩,你得恭敬。”
“父親,向老太太請安。”賈琏禮儀上讓所有人都挑不出任何的差錯,自己行禮後,又看了眼正好奇盯着通靈寶玉瞧的賈赦。
“琏兒,知道你孝順,但是老大如今這模樣,也就算了。”賈母冷冷道。
“給老太太請安。”賈赦依樣畫葫蘆行了禮,姿态标準萬分。
賈母見狀一驚,還沒來得及思索,便見賈赦迫不及待的指着寶玉問道:“兒子兒子,這就是一出生口裏就帶着玉佩的小外甥啊?”
“赦兒,”一提及大有造化的寶玉,賈母話語裏多了幾分笑意,“你看,這寶玉多可愛啊,你當大伯的若是喜歡可以多多來看他。”
“喜歡的。”賈赦湊近,看着寶玉項上金螭璎珞,用五色絲縧系着的美玉,眼裏閃過好奇,道:“我也要!”
賈琏冷掃了眼大名鼎鼎的通靈寶玉,【只見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眉頭一挑,喚道:“父親!”
“兒子兒子,你給我買嘛!”賈赦直接癱坐地上,打滾哭嚎:“我也要帶,漂亮!”
見狀,王夫人笑了,毫不客氣的鄙夷道:“大伯,我兒可是生來攜玉。這玉,普天之下獨一份。”
“肯定是買來的買來的買來的!”賈赦身形矯健的沖到賈寶玉身邊,一把揪着通靈寶玉就往自己嘴巴裏塞,也不管寶玉哭嚎,自己嚎得更大聲:“我嘴巴比他大,都塞不進。”
此話一出,屋內一片死寂。
賈琏嘴角一彎。恩,其實……賈赦熊起來,殺傷力還挺一針見血的。
他初次聽聞也覺得不可能,還覺得賈家嫌死得不夠塊。
玉,自從《周禮》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後,便是身份與權勢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