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書院的日常

王子騰示意自家妹子回去等消息,便着手安排起來了。他耳聰目明,知曉因為賈琏的拒婚,讓向來得寵任性的五公主心生不滿,更兼之因闖到乾清宮被上皇抓了個正着,當今重罰了五公主。所以,這新仇舊恨加起來,已經讓五公主和劉妃一脈心生怒火。

他要做的便是等五公主禁閉結束後,“幫”人報仇,到時候斷了賈琏的手筋,劃花了賈琏的臉,看他還有什麽資格出仕為官。

然後等借助完五公主這波東風後,賈琏就可以因為承受不住打擊,抑郁寡歡而亡!

渾然不知危險悄然而至,報道的第二天便是正式上課。這天剛蒙蒙亮,賈琏打完一套拳,又跑步去山門口拿到興兒送過來的新鮮牛乳,回來熟稔無比的将自家爹從被窩裏掏出來,幫人穿衣,紮個馬尾,準備洗漱用具。看着賈赦迷迷糊糊卻又一個命令一個動作,賈琏不由笑了笑,轉身疊被。疊被之後,又檢查了一番賈赦堆積滿滿的箱籠,将人堆積的零零散散要跟同窗“分享”的零嘴和書簽分門別類歸置好,細心的貼上标簽,又将課本一本本按着課程表放好;又将筆墨紙硯等文房用具整理一番;又将出恭用的絹布和手絹分開來……

待将箱籠整理完畢,看着裏面井井有條還有空餘的空間,賈琏忽然間覺得養個崽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他還沒送“赦大娃”上學,就已經怕起來了:就怕人箱籠背不動,就怕上課被欺負了,就怕人萬一人有三急找不到地方,就怕人研磨不會,就怕……

總而言之,各種愁!

賈赦這會可完全不懂賈琏這當“爹”的心理,他清醒過後,早已養出了習慣,自己哼哼哈哈在小院子裏練着五禽戲,練完之後又繞着小院跑圈,跑完圈之後,仰着一張紅撲撲的臉,閉着眼睛好一會兒,不見又人伺候,才拍了一下腦袋,回過神來不是在家裏了。于是,賈赦颠颠跑來找兀自感懷養娃不容易的琏爹,問:“以後要我自己擦汗換衣服嗎?”

賈琏微笑:“您說呢?”

賈赦撓撓頭,讪讪聞了聞武服,道:“我覺得不臭。可以兩天一換的。”

“快去,我水燒着呢,等會擦個身子。後背擦不到再叫我,知道嗎?”賈琏臉一沉,看着傻兒子撒腿就跑,默默起身幫人準備衣物。

雖然知道要自力更生的道理,可是他……他舍不得啊!

賈赦本來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現在已經比從前會吃苦了,都能生個小火爐,自己煮個白面條拌準備好的肉醬(考試期間),其他方面,他多幫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家裏有這個條件,何必苦了去;況且子伺候父,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般一想,賈琏愈發心疼賈赦一分,待賈赦淨身換衣過後,又耐心的幫人梳好頭發,順着人要求,編了兩小辮子。

等唐家兄弟按着約定來上門找人一同晨讀,不禁都愣神了一下。他們原以為要等賈家父子兩起來呢,哪裏知道賈赦已經在院子裏了(因賈赦情況特殊,山長開了特例,才會分到一院,其餘學生要想有院子,得經過書院夫子考核和審批,過程異常艱難)。賈赦穿着書院的淡青儒袍,梳的也是與尋常書生無二的發型,只不過束發的發窟鑲着玉罷了,可偏偏站在小院對着他們微微一笑,便像是晨曦驅趕了霧霭,讓整個大地似乎都亮堂了三分,真真是端得翩翩君子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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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前提是不要開口說話!

“小糖糖,你看,我兒子給我編的三根小辮子,你看,還有這衣服上面一邊給我繡了小扇子,一邊繡着好好學習的小金豬。”賈赦美滋滋的給好友秀着:“我兒子好厲害!”

唐瑞看着從廚房而來,手裏端着熱氣騰騰的四碗牛乳,發自肺腑感嘆:“琏兄你真是多才多藝。”

“應該的。爹開心就好。”賈琏笑得一臉自豪。

唐家兄弟:“…………”

晨讀期間,唐家兩兄弟略不好意思“被分享”了新鮮的牛乳,互相對視一眼,發覺自己除了驚嘆賈琏的“孝”便只能愈發督促自己朝人家學習。

原以為他們夠自律的,在學院課程規定前提前晨讀一個時辰,可今日真正知曉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連原本在他們眼中嬌生慣養的賈赦,竟也是比他們更加的勤快。

當然作為回報,唐玥也是将自己的學院生活心得盡可能的跟賈琏述說,又道自己會盡可能的在擅長的律法科目多多幫助賈家父子。若是賈琏在這方面有疑問,他還可以幫人引薦兄長唐珏和杜科。

賈琏一臉真摯的道謝。能與唐家交好,這對他來說完全算意外之喜,所以他也不會帶着功利性去謀劃什麽,只開口道:“我父親與唐瑞既是好友,我自也是把他當做小輩一般,好生照顧着。”

唐玥迎着賈琏肅穆鄭重的面色,心理默默糾結:父親,小輩,這差輩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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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讀過後,唐玥引着三人去了膳房二樓,詳細介紹一樓大衆普通,二樓恍若酒館點菜的區別後,又說了各個大廚的拿手菜,又說每逢三六是“牙祭日”-菜好又便宜。

還引着賈琏認識了三個好友:李志章,其父乃大理寺寺卿;鐘勇言,其祖父是禦史大夫;路平,其父是刑部侍郎。

賈琏一一行禮,看着三文臣家的青年俊才,還是司法審判制圈子的子弟,默默瞅眼旁邊跟着見禮的賈赦,打算回去給他多編個小辮子。

他爹這氣運賊好!

若沒他一嗓子,呸,是嘯,引得唐瑞臣服,也就沒後邊這種種“快捷”機緣。

本來文人圈子也講究個三六九等,他爹雖然有這個溫相弟子名頭,可說句難聽的,人走茶涼。

他之所以牽着爹,有空沒空往書坊裏鑽,自己一下子拿個三元,高調無比,便是存着結交人脈心思,畢竟賈家是武将,在文人圈子裏不亞于兩眼抓瞎。豈料這如今,順着唐瑞這股風,他得了唐玥好感,一下子打開了不少門路。

看賈琏時時刻刻關注着賈赦,被引薦的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好感加深了一分。

而賈赦不管先前十幾年名聲如何差,但“愚孝”的名聲卻是實打實,無法磨滅的,況且先前賈赦所為未違國法家法,反倒是賈政厚顏無恥鑽着孝道,竊居榮禧堂。現如今賈赦又失憶,還上進了。

所以,三人對賈家父子兩人都頗有好感,甚至見賈赦這般懵懂恍若孩童,而賈琏明明是他們年紀中最小的,卻是分外老城穩重,謙遜有禮,不由帶着分憐惜。

用膳結束之後,賈琏親眼見着賈赦和唐瑞一起步入天乙班後,才自己回了天甲班。至于唐玥幾人卻已經是舉人亦或是有師承,不與他一班。

天甲班一共招收十名學子。每輪月考過後,若名次下降,則會掃地出門。班內的位置按着每日進屋時間先後自行劃分。

賈琏聽着入耳的讀書聲,默默坐到了角落的最後一個位置。反正他大概每一天都會成為最後一個進課堂的人。

翻出溫習過一遍的書籍,賈琏眼眸不經意間掃了便同窗。這九個人中,最大不過四十,最年輕的貌似是他自己,其他具體年歲不可觀,但多在二十五歲左右。

相比前朝,這些已經算是天之驕子了。

本朝因太祖幼年經歷,得權後對教育萬分重視,而且還推行普通教育,力求讓老百姓也知曉一二字,故而上行下效,導致青年才俊一代比一代年輕。

當然,科舉也一屆難于一屆,競争愈發激烈。

賈琏邊想眼裏閃過一絲的狐疑。這種競争堪稱嚴酷的情況下,他爹以《溫家三訓》為禮尋人,居然到現在還沒傳出一二消息?

看來那曾夫子假正經的,不是想趁機占為己有便是還沒說動他看好的嫡系中的嫡系工作?

正被賈琏懷疑的曾夫子氣得面色發白:“文才,我與你父親情同手足,叔叔我一生無子,把你當做自家孩子一般,萬般謀劃!現在讓你好言哄得賈赦一二,卻是不肯?”

“曾叔,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文才看着他打小就敬重的叔叔,道:“我已經得到入藏書閣第四層的機會了,又何必去谄媚他人?”

書院藏書閣有四層,一般學子只能進第一層;倘若每月考評中拿到前十名,那麽就能進入第二層了;若是連續六個月保持前三的好成績,才能進入第三層。至于第四層,則需要書院中至少九位先生的許可。

這第四層中便有昔年溫相所贈的書籍,雖然沒有《溫家三訓》,可有一套其為皇子教育所編纂的上書房專用教材。

況且,一想起賈赦當日朝着他彈《鳳求凰》便是心有不恥。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曾夫子面色陰沉,甩袖離開。

“老曾,老曾!”文才之父文敏拄着拐杖追了幾步,見好友怒急離開的背影,回眸看看對着爐火,一手拿書的兒子,長長嘆息一聲:“才兒,你曾叔也是為你好啊!他說得沒錯,當年我們若是知曉一二官場潛規則,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田地。”他堂堂一個榜眼,如今靠着給人管宿舍艱難求生。

而與他同屆的探花郎林海,如今是簡在帝心,是巡鹽禦史,正三品的大員。

“父親,那賈家名聲可一點都不好。”

“名聲一點都不重要,”文敏激動的咳咳了幾下,看着一臉關心的孩子,無奈拍拍人肩膀:“你啊,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年榮公榜下抓婿,我……罷了,罷了,不提往事!你如今給我記住了,少跟那個不守規矩的山野莽婦來往!”

“父親,您怎麽可以這麽形容幺幺?”文才一想起明豔動人的“溫幺幺”,面上不由一紅。

“呵呵,虧你們還自诩文人。”司徒樂提着藥包,冷笑了一聲:“連我赦叔都懂女子閨名不可亂語。我爹這包藥還不如喂狗。文大才子,下次記得罵我前,先把爹的藥給吐出來!這可是你兒子自己求到我爹頭上,沒錢還賒賬的。”

“你……”

司徒樂說完,壓根不去看文家父子兩如何神色,提着藥包回醫寮。反正,他現在厭了文家人,才懶得給贈衣施藥。

“幺幺,你這是當炮竹呢,氣性這麽大?”忠義剪斷針線,道:“看看,給你赦叔做的書包,怎麽樣?仿着箱籠,做成雙肩的,也省得人蹦跶蹦跶要掉東西。然後這裏面,我還設計了兩內層,一個放書,一個放工具,外邊繡了個大袋子,用來藏零嘴……”

司徒樂聽着聽着噗嗤一聲笑了,“爹,你繡工不錯啊,這袋子上的金豬真是栩栩如生!”

“廢話,為了養你,我學會了多少技能!”忠義沒好氣道了一句,問:“誰惹寶貝不開心了,我繡花針紮死他!”

“沒事,不過癞蛤蟆自诩自己金蟬罷了。不用放心上。”司徒樂不甚在意揮揮手:“讓這種大才子自己發夢臆想去吧。對了,爹,這個不錯,您給我也做一個。”

“這當然了。做一套梅蘭竹菊和一套你最愛的關公!反正你爹我什麽都沒有就有時間。不過……”忠義偷笑一聲:“先送去,讓你赦叔試驗試驗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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