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琏二爺繡花
唐家兄弟倆聽不見,但一直默默練功的賈琏聽人越說越不像樣,直接揪住賈赦,借着竹林的掩蓋,撓癢癢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書院之中,尤其要謹言慎行,懂嗎?”賈琏訓道:“你既深受溫大夫的恩惠,那麽更要注意維護小溫大夫清名。剛才手往哪裏抓呢?”
賈赦雙手護着自己的小腰,老大不情願的點點頭:“當男孩子怎麽那麻煩啊?以前好多漂亮姐姐抱我,還掐我臉,我現在只是牽個小手都不可以。”
“您老現在三十五,不是五歲!”
賈赦聞言,一抽噎,掐着兩個手指頭算了一遍又一遍,抽噎着:“我去道歉,道歉!不過三十五跟七歲差距也不大啊!七歲不同席,可我現在才三歲或者五歲。”
賈琏冷臉,直勾勾的看着賈赦。
賈赦讨好的笑笑,扯着賈琏袖子,撒嬌:“兒子,我真得知道錯啦!”
拖着賈琏往外走,賈赦鄭重朝的司徒樂道歉,又對唐家兄弟說了句對不起。
唐家兄弟兩互相對視一眼,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過唐玥見賈琏這般行事,倒是對其高看了一眼。雖然賈赦賈琏父子關系似颠倒過來,可能如此秉承君子之風,倒也可交。
“琏兄,觀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問道閣了。”唐玥看着賈赦一臉皺眉要哭的模樣,心裏有些唏噓:不過琏兄這嚴父也嚴了些,不由和稀泥道了一句。
賈琏聞言,對着司徒樂行禮:“小溫大夫,告辭。”
司徒樂點點頭,看着有樣學樣的賈赦,又見唐家兩兄弟也颔首行禮,笑了笑,回了個禮而後離開。
一行四人轉回問道閣。
賈琏見唐家兄弟兩汗流浃背,小臉慘白的模樣,以賈赦休息為借口,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幾回,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後才重新回到了問道閣。
此時,問道閣不像先前一般,安靜得只聞一人嘶吼聲音,如今熱鬧非凡,安排功課行程的讨論,接待新學子的游園,學子讨論功課……種種聲音彙聚成書院特有求學好問聲。
賈琏面上帶笑,但心底裏卻是處處留心,待按着規矩看着賈赦和唐瑞手牽手步入廂房接受夫子考問,這心愈發糾結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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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院排班簡單明了,按着科舉考級分為三級:童學級;鄉學級;會學級。每個級別共天甲,天乙,天丙三個班級。每月會進行考試,考試三次不合格者會勸退。當然若真有才學,又不會願入官場者,書院也會接收。但這些人便是夫子們自己的嫡傳弟子了。嫡傳子弟會特殊對待。
“琏兄,喝杯茶靜靜?”唐玥看着賈琏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四處亂轉,跟不住跟着轉悠起來。但無奈自己腳酸,轉了兩圈便四肢無力,因此坐下喝口茶,看着同樣的難兄難弟,道。
“唐兄,你見笑了。我……我這心提在嗓子眼呢。我爹自打失憶後,還從來沒離開過我的視線。”賈琏接過茶,喝了一口:“若非不能對先人不敬,我都想給他強行拜個師。”
唐玥聞言差點噴了茶水。這……這除了忠義親王,賈赦可是溫相唯一在世的子弟了。這世間除了孔家衍生公,讀書人圈子裏就溫相最清貴了。縱然人走如燈滅,可溫相的傳世手劄,還有他的治國良冊等等都還備人奉為圭臬。
他們知曉賈琏能夠中三元,不甚疑惑,甚至還覺有份理所當然,緣由也是因為溫相。賈琏若是自己聰慧上進,那将賈赦上書房的功課書本,還有溫相留給他的書籍學個一知半解,便也夠用了。
“琏兄,這話在書院中你還是莫要提及。”唐玥倒是有些理解賈琏這顆恍若老父的心,但……但這話若讓別人聽見了,便隐約的有些不識相。之前賈赦是勳貴,還是個窩囊廢便算了,現在既然得了功名,入了讀書人的圈子,就會有某些人會以讀書人的品行要求賈赦,甚至會因溫相子弟的身份給人過高的要求。
“多謝唐兄提醒。”
“沒什麽,只是有些經驗罷了。我那小弟且不說了,我祖父和外祖父共同修訂了《刑律》,我第一天課堂……”唐玥捂額:“都不知道是誰的噩夢。”
聽着唐玥話語中難掩的一分自傲之心,賈琏戲谑道:“唐兄,可別讓我爹知道了,否則他得拿着《刑律》沖到你家嚎啕大哭的。每逢做律法,總得掉兩滴金豆豆。”
“懂。”一想起賈赦聽到衍生公的第一反應,唐玥到覺得賈琏這話說得分外真實可信,聽着也挺舒服。畢竟自家也有傳承的,便愈發有心交好一分。
賈琏人精一般人物,自然感受到唐玥話語中透着的友善,自然也維持着這份友好。
既然雙方都有心交好,于是相談甚歡,尤其圍繞“我家弟弟/爹”的教育問題上,兩人都有說不盡的心得。
等賈赦和唐瑞雄赳赳氣昂昂出來,便見兩“家長”已經執手相看淚眼,就差抱頭痛哭說句不容易了。
“我們分到了天乙班!”賈赦和唐瑞齊齊報告這個喜訊。
賈琏和唐玥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自己的驚喜與不可置信。畢竟自家孩子到底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
唐玥揪着自家堂弟耳朵:“你不是對經世之道毫無興趣的嘛?去國子監還是仰慕琴師父去的。”
“赦叔教我的。”
“小糖糖教了我律法和算數!”賈赦湊到兄弟兩身旁,補充道。
賈赦和唐玥互相笑笑,小白兔一般的眸子盡是狡黠:“我們互相學習,取長補短!”
賈琏:“…………唐兄,我們互相多多交流學習。”
唐玥:“沒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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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好去向,賈琏松口氣,跟唐家兄弟告別後,帶着賈赦回到了住處,盡管屋內擺設都由興兒帶人收拾過了,也盡可能的讓舒适度恍若自家。但畢竟在外求學,有些事情不可能盡善盡美。
比如說床鋪。
這書院都是雙人床。
他倒是不挑,就怕這床鋪給他爹打個滾不夠。
比如說不能随身攜帶小厮,這衣物清洗便是由聘請的山下村子裏的婆子完成。不是他嫌山野婆子衣服洗得不好,而是統一清洗衣物,作為在浣衣局呆過一段時間的小內監,他有些不太想回憶。
可把衣服帶回家,他們父子兩練武後的衣服能馊了不可。
賈琏思前想後,決定學子外袍随大流,扔髒衣婁中;剩下的衣服他自己動手洗。盡量減少讓外人參與其中,能夠利用他傻爹的機會。
“兒子,我把藥浴包送給糖糖他們了。”賈赦歡歡喜喜跑進來,道。
“嗯。我已經将藥膳煮好了,在院子裏放着,你喝之前小口先嘗嘗溫度。喝完之後,讀半個時辰,練一套五禽戲,就去洗澡睡覺。”賈琏語重心長:“爹,在書院生活雖說艱苦了點,但你也長大了,對不對?很多事情要學會自給自足。”
“好的,我很懂事了。”賈赦把胸脯拍拍啪啪響,應道。
“乖,去吧。”
賈琏看眼賈赦樂颠颠離開的模樣,笑了笑,自顧找出針線,打算在學子袍上繡個記號,免得弄混淆了。
他這一手針線活還是個小內監的時候練出來的,那時候衣服少,可受欺淩多,最為煎熬的一年,每件衣服背後都是密密麻麻的針腳……
現在他倒是能給他爹繡個他最愛的扇子!
賈琏聽着窗外想起的讀書聲,再看看自己這穿針引線的模樣,忽然腦子裏冒出一句詩:“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慈母……
賈琏正扭頭忽略腦海裏的畫面,忽然聽得門外有腳步聲,然後賈赦緊張兮兮跑進來:“兒子,兒子,我聽到那個聲音了。”
“沒事。”賈琏起身:“有我在,不怕。”
“沒怕,我就怕一時控制不住揍他,你等會兇我一下。”賈赦振振有詞:“畢竟糖糖是小弟,不好在他面前動粗的。而且糖糖家不是很厲害嗎?對吧?我們不交好,也不能交惡的。這個叫上眼藥,後宮絕學!”
賈琏:“爹,你……”
“你爹我從前可是皇帝叔叔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賈赦點點賈琏的頭,意味深長道:“除了靠祖父老爹大伯他們,我自己長得可愛也是很重要的。這些道理我就算不會,可天天聽他們念叨,也是心裏有杆秤的。像這種暗搓搓先撩我的,背後套麻袋揍就好了,悄悄的。”
“好!”賈琏分外佩服的看眼賈赦,恭敬請人上座,自己外出開門。
一開門,賈琏便見到一個穿着藍袍的男子,約莫四十歲左右,五官端正,長得倒是一副老實憨厚模樣。但是這一開口,便是讓人想到問道閣內那擲地有聲的邸報兩字,當下心中便提防了起來-沒準又是個假正經。
“學生不知先生前來有何要事?”
“我乃管學院事務的曾厚曾夫子。”曾厚随着賈琏的引進,進入小院之中,看着院內燃燒起的小煤爐,眼裏透着股詫異看了眼賈琏,道:“老夫先前受山長特意囑咐,留了一獨門小院與兩位。先前還怕兩位初來不知如何收拾,且看來倒是适應不錯。”
“學生多謝山長與夫子的關愛。”賈琏笑着回道。
“既然入了清北書院,我們身為夫子只當關愛每個學子。尤其令父情況略有特殊。”曾厚道:“不過,其好學之心也令我們動容。據聞其不精術法之道?我這倒是有不少優秀的青年才俊,若是能夠互相學習,也是極好的。”他先前苦口婆心終于說動了他看好的幾個學子,豈料還收到消息賈赦竟然與唐瑞交好消息。雖然唐瑞才智平平,只喜音樂一道。可但凡是個讀書人,稍微有心一打聽都能知曉一事:孔家衍生公對這唯一的外甥疼之有佳。
于是,他便再也有些耐不住了,也不管賈家是否提交要書生結對,便自己上門前來充當說客了。
沒有人比他這個屢次落地,好不容易中了一舉,卻因觸犯忌諱被貶,更懂人脈一詞的好處!
能進學院的世家子弟個個猴精猴精的,個個拿利益看人,除了像文才那種絕世天才,壓根不怎麽搭理其他的寒門學子。
“先前來時也聽聞過書院的結對互幫制度。”賈琏神色淡淡笑了一聲:“多謝曾夫子您為我們父子考慮如此周全。”
“你說的學生能跑能跳能上樹嗎?”在屋子裏久等不到的賈赦自己溜達溜達出來,秀着自己的學子袍袖子:“還能繡花不?”
曾夫子一愣:“繡花?”
“看,我兒子繡噠,美美噠!”賈赦指着衣袖上的袖子,露出一口小白牙,嗷嗚了一聲像是猛獸露出血盆大口一般:“告訴你額,想要給爺結對補課,你首先得長得好,然後身體健康,第三才是才學,可懂?當然,本侯回報自然是厚厚噠!”
“父親!”賈琏笑了一聲。這曾厚可踢到鐵板了。
“無礙,無礙,大俗便是大雅。”曾夫子聽到厚厚兩個字,眼裏冒出一抹自己都未意識到的嫉妒目光。
“就是!老曾啊,你去跟人說,來給我代課做作業的,我把當年老禿頭送我的《溫家三訓》手抄本全本外加他注解的,反正據說很牛的一本書送給他!”
賈赦說得漫不經心,賈琏聞言卻是驚了。這本是溫家的族學!在前朝便是奉為至寶的存在。
曾夫子聞言,已經激動的手抖起來,眼底滿地嫉妒之色。這《溫家三訓》流落在外的只有殘本。光是殘本就能夠讓人讀之心醉,若有幸能讀一讀全本,那……
溫相怎麽可以把自家立身傳家的根本送給這麽個纨绔!
見曾厚激動無比的走了,賈琏面色憂慮:“父親,你怎麽好拿溫相的東西做人情?”
忠義親王先前坦白過,溫家大火是賈赦帶人去救的,這溫家剩下的東西,還有溫家昔年隐居地的位置還有大門鑰匙都是交給了賈赦。
但千言萬語一句話,現在賈赦傻了,就算把他小金庫翻個底朝天,也沒有溫家的東西。
“你當我傻啊,那老禿頭的東西我要留給小馬兒的。”賈赦說完,一怔:“小馬兒小馬兒是誰來着?”
“乖,別多想了。去休息一下先。”
“嗯。”賈赦頭點點:“兒子,我告訴你,我聰明的很。我要拿着這書釣魚!知道哪些不懷好心的,你就不用結交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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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就在賈琏和賈赦離榮國府的第一日,王子騰看着化作婆子前來跪地嚎啕的妹子,一臉驚愕:“什麽?賈琏竟敢這般心狠手辣?”
“大哥,再不除掉他,否則他日若是得權了,他定然會報複您的。”王夫人眼淚婆娑:“我的珠兒被他毀了,要沖喜。婚嫁大事,他竟然小肚雞腸着,連榮國府大門都不願開。讓我的兒媳從側門進!”
“夠了,你先前錯失一步,分了家。這點說破嘴皮子他也有理。”王子騰雖然這般對王夫人訓道,可內裏卻是又對賈琏添了一分不滿。這打狗還要看主人!
如今,他王子騰還在京城,大房便敢如此作踐他們王家人,真是不知所謂!
區區一個秀才而已,他有本事斷了賈琏的青雲路!
賈琏這輩子別想參加鄉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