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入V二更啦
現不過四月,外邊天氣還未熱起來,但是朝臣們只覺今日不亞于十日淩空,熱得快把心都融化了。一開始,能夠記入史冊的伏闕上書,緊接着雙皇同朝,國有二主,然後正在思量該何去何從時候,上皇不減威嚴,還翻起了巫蠱之變的舊賬,首次對外承認自己的錯誤。
接下來……
文武大臣都覺得自己腦袋麻木了。不過是強調皇族律法,加強皇室成員的約束力;不過是說明尚且有溫家後裔活在人世,就是改行當大夫了;不過是肯定青北書院的行為,賜予耿直敢谏的匾額;不過是下封罪己诏罷了。
等聽着熟悉的下朝和淨鞭聲,朝臣們得虧自己多年早已習慣成自然,尚且能夠保持一份理智,規規矩矩的退出朝堂,退出皇宮,然後麻溜的回到自己的官轎亦或是馬車內,然後狠狠的深呼吸一口氣,看看自己還活着沒!
這早朝上得真他媽的的刺激!
全程沒有他們說話的份!
上皇一個人說了個爽!
作為被點名的三司-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長官目送同僚們遠去的潇灑背影,難兄難弟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往日掐得風生水起的兄弟部門眼中看到了他們難得一致的意見——暗戳戳命人将青北書院內自家的子弟先提溜回來,問個清楚。
還美其名曰做個筆錄,拿自家孩子“開刀”,有利于殺雞儆猴,讓學子們心生畏懼,實話實說!
但是三部長官萬萬沒想到,在書院裏與賈赦父子兩最為交好的便是他們家的娃!
“雖然是通過唐玥引薦與我相識,但是經過幾日相處,我也覺得其不錯,值得相交。”李志章面無表情的看着坐在案首上的大理寺寺卿,他的親爹李慕斯李大人,客觀直白的做着自己的口述:“昨日事情發生之時,我便在現場。”
李大人面無表情的聽完自家兒子的訴說,将驚堂木重重一拍:“給本官拿下,重打一……一板!”
與李大人一般的還有督察院禦史大夫鐘刑。鐘刑聽完自家大孫子鐘勇言的述說後,直接脫下鞋底打人:“難怪我鐘家不如人,你瞧瞧人唐家。這兩兄弟都沖最前頭,虧你還有臉說自己在現場,我打死你這個不成器的!執法在傍,禦史在後。我們的職責是什麽?直言敢谏,不畏權貴,監察百官!”
鐘勇言忙不疊四處逃竄:“這……這祖父,鐘大人,可您得考慮考慮我這小身板啊!我……我連赦叔都跑不過。”
聽着左右兩邊廂房難兄難弟的聲響,刑部尚書朱文倒是溫和無比的看着自己下屬的孩子路平,沒動手,只道:“世侄啊,一身浩然正氣可當任何妖魔鬼怪!”
“呵呵,您老還不如教我猴子偷桃!”路平倒是不怕自家爹的頂頭上司,心有餘悸的感慨道:“世伯,您沒經歷那一場,不懂……不懂秀才遇到兵的苦,那一刻我真恨不得自己文武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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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辱斯文!”朱文面色一擰,道:“此事幸虧有上皇出面,等會才能公正嚴明的斷。否則你們今日伏闕上書,給當今施加壓力,就憑當今那性子,恐怕你認可的賈琏兄弟,別說日後仕途,恐怕鄉試都不會榜上有名。”
“朱伯父,請喝茶。小子無知,這次科舉不是聽聞有信鴿傳訊,定要公平公正嗎?”路平對人讨好的一笑:“您說向赦叔一路中舉,我倒是心存疑惑,可賈琏,伯父,大侄子我這是真心誠意的心服口服。他有才學便罷了,還不私藏,我們遇到不會的,他也會耐心教導我們。尤其是他這耐心,絕對沒話說。一道題目,他能夠給人解釋五遍還沒點不耐煩的。說句掏心掏肺的話,一點不像文才兄,他還有點恃才傲物。”
“真有這般能耐?日後若是有空,倒是要見一見。”朱文見向來有些小傲氣的路平對人這般大加贊賞,倒是隐隐對賈琏有了些好奇,但也沒多說什麽,只面色凝重的解釋了路平先前的困惑:“因為這一次除卻五公主外,最重要的還是收拾五公主背後劉家一派。若不是現在等你爹他們尋劉府貪贓枉法的證據,你真以為我有這閑心,還能跟你聊家常?”
路平:“…………”
“孩子,法律是統治者的武器,他們才是玩得最溜的,別以為你們伏闕上書,能耐得不行。”朱文輕輕撥弄茶蓋,道:“我們熟知再多的律法,也只是貨與帝王家。”
“伯……伯父,您……您跟我說這個……”
“哦,你伯父我打算跟老唐一樣,辭官了。”朱文眼眸一眯,道:“這刑部之中最有能力和資歷接任的就是你爹。況且我們同出一門,這些事你師祖告訴我,也自然會告訴你爹。我只不過跟你強調一遍,這日後切莫書生意氣,年少輕狂,謀定後動。”
這語重心長似有所指的話不亞于一盆冷水澆灌在路平的心頭,漸漸平息今日伏闕上書帶來的名垂史冊的激動,還打贏一場“惡戰”,獲得“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成就感,細細回憶起他們決定伏闕上書的一幕幕。
昨夜他們在醫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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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但作為一個書生,恐怕昨日都是第一次見血。書院出事之後,山長問先生帶着諸多的夫子安撫學子,加強書院護衛工作,也議論起了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書院衆人幾乎分為兩派,一派認為既然是賜婚聖旨引起的,那便是皇帝與賈家之間的私事,學院不該插手,以免神仙打架,殃及池魚;一派則認為既然賈家父子入了書院,乃書院的一份子,那麽書院便要問起讨回一個公道,否則不說其他,便是有愧溫相昔年捐獻的書籍與資助。
在書院兩派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時候,他們幾個作為與賈琏相交的好友,默默跑到了醫寮外頭。此刻醫寮恍若宮廷,幾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問起由來,都說是賈家昔年榮公親衛後裔,為護為舊主而來。
在确認他們的身份後,便讓他們進入了醫寮。哪怕是在醫寮小院裏能夠稍微聊表心意,但是他們卻也心驚膽寒了,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
那幾乎是他們第一次直面生與死。
等到了夜晚更深露重,他們終于被請來的禦醫允許去探望賈赦一二。至于賈琏,還在接臂之中,不能有一絲的打擾。
當他們小心翼翼踏進暫時開辟出來的病房,便看到唐瑞靠着床沿,不肯離去,唐玥像個老媽子一般,給人嘴巴裏塞飯。
唐玥見到他們前來,勉強輕笑了一聲:“你們……你們也來了?王禦醫說赦叔他……他醒不醒得過來要看天意。”
“天意?”
“人的腦袋很奇妙,至今無人敢窺伺一二。這赦叔昔年受過舊傷,今日又見血,受過刺激,好像還是三重刺激,我……我只聽得小溫大夫跟禦醫說過一二舊疾。”唐玥說着說着面色凝重了一分,道:“原來溫大夫他們父女兩人竟是溫相遺脈!溫大夫乃太白公子!難怪其如此氣質雍容。”
“這……這簡直是欺人太甚!”唐瑞掉眼淚:“我要請舅舅,我要跟舅舅說,讓他們不要理皇帝他們了。”
“唐瑞,你渾說什麽!這件事這麽嚴重,賈家又不是什麽平頭小百姓,自然也會有往日顧舊為其說話。”唐玥板着臉訓了一句:“此事還是先看看判決再說其他。”
“也是,唐瑞,唐三說得有理。這事……”
路平等人正在勸說唐瑞莫要意氣用事,別動不動就擡舅舅,忽然間便聽得門外腳步匆匆響起,緊接着沒一會兒,便見原本神采奕奕明豔動人的小溫大夫此刻卻是一臉失魂落魄,憔悴無比的進來。
司徒樂本想着做戲要做全套,他既然信了賈琏的計,對外稱他爹舊病複發,那自然要跪當衆說過有千年人參的唐瑞一二,免得日後調查起來,別人起了疑心。
“唐公子,請恕我厚顏。我父親忽然突發舊病心悸,需人參為引。先前聽你說有……”
“有!我娘派人給我送來了,還有雪蓮要不要?”唐瑞一聽這話,忙不疊将桌案上的盒子抱着遞過去,道:“快去,救命要緊。不用說其他的,就算是普通人,我也不會見死不救的。更何況你們還是溫相後裔,我們都是通家之好,我二伯還是溫相子弟之一呢。快去吧,救命要緊。”
“謝謝!日後必有重報。”司徒樂看着塞進自己懷裏的盒子,含淚感謝一句,便也飛奔而出,特意跑到外邊與正與上皇說話的鄭老禦醫彙合,渾身帶着急躁與不安,道:“鄭老,您老看看,這是千年人參嗎?”
邊說話之間,司徒樂眼眸掃眼正睡得哈喇子直流的賈珍,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在病房上見到的三人,眼眸迷了一迷,忽然想到一條計策。
趁着上皇失神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忠義親王,司徒樂暗中命人将賈珍擡進醫寮廚房內,拿出忠義親王的令牌,一手拿菜刀:“別裝死,給你兩個選擇,要不明日你自己上朝陳請威逼當今,要不借書院的東風來保賈家。”
“你……你……”賈珍使勁的揉揉眼,目光愣愣的看眼司徒樂,眼裏驚豔的目光一閃而過,然後使勁掐把自己的臉,而後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合着爺真不是做夢?”
“快點選擇!”司徒樂默默深呼吸一口氣。若不是他自己分身乏術,那自然會自己出面說動書院衆人。但是如今他皇爺爺在此,有個超級無比的大靠山,卻也是個束縛。
有很多東西,不能再他面前顯露出來。
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示弱”,徹底的示弱。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皇帝能跪大明宮又如何,他父王只有半年“陽壽”。
誰比誰更慘?
就算要維護皇家的尊嚴,可近乎“遺言”的話語,又豈能不讓上皇痛心?
“好……好漢,我……”賈珍看着月光下泛着寒光的菜刀,又看看金光閃閃的金牌。他雖然有些抱怨他家親爹對忠義一派忠心耿耿,但他也對于皇家也是心存一絲的敬畏。
如今近距離面對這似乎傳聞的郡主,更是吓得寒毛直豎,結結巴巴:“我……我就是想……想借書院的……東風,恐怕……恐怕也沒這能耐,他們又不聽我的話。我家下人都一半不聽我的,你還想讓別人聽我的,這不是癡心妄想嗎?”
說到最後,賈珍話語倒是有些流利起來。他們賈家也就是因為廢,是出了名的繡花枕頭,這才避開被當今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拉攏的。
否則這兩位已經成年的皇子,定要把魔爪伸進賈家的。當然,先前榮府父子齊齊高中,沒準還會讓人高看一眼。
司徒樂嘴角抽了抽:“聽過伏闕上書嗎?太學生運動?”
賈珍坦誠的搖搖頭。
司徒樂:“算了,你愛聽戲吧?按着爺的話本,你跟着唱。”
賈珍點點頭。
在司徒樂的“導演”下,公雞打鳴後,有幾個學子身影靠近竹林前來探望之際,發生了一場“仗義每逢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為主題的對話。
賈珍怒氣滿天:“不用再勸我了,想我賈家兩代四将軍,堆積着血汗才換來今日的一些隐蔽。我叔祖父更是為救駕中傷而亡,可是才幾年時間。先前就算了,現在誰人不知,我琏兄弟都多少努力,還帶着我赦叔上進。可是居然被廢了右臂!一個讀書人被廢了右臂,他以後還這麽能拿得起筆?他……他還跟着我說,讓我也跟着好好讀文學武,好報效國家,好繼承祖宗家業!”
說到最後,賈珍一臉激動,雙膝跪地:“蒼天何其不公!就算拼得我一身爵位不要,我也要為他們讨回一個公道!放心,我賈家破船還有三爛釘子。我們武将,不說其他,過命的交情,怎麽會人走茶涼呢?你自己一個小女孩家家的,就不用去了。溫相還是我赦叔的師父,也就是我賈珍的師……反正,你們家的仇與怨,我也一并為你讨要了!”
“賈兄,謝謝你。還真有些若父親所言,有時候不能帶着成見來看武勳武将們。想當年,也是赦叔帶着賈家親衛将他從火海堆中救出來。想我溫家滿門忠烈,為國幾代盡忠職守,還所謂桃李滿天下,到頭來能夠托付一二的卻只有赦叔……”司徒樂說着說着,莫名的感覺心忽然間跟被針紮過一般,生疼。
還以為是自己對先人的不敬導致的,司徒樂默默祈禱跪拜,叩求溫家衆人的原諒。
一見司徒樂下跪,賈珍跟着一慫,默默抱着竹子,眼角餘光掃着不遠處正一臉愠怒的驚天美人,只覺自己好像又……又沒睡醒。
被左右拉着的文才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臉色越來越冷,到最後面色漆黑一片,開口厲聲道:“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昔有王鹹舉幡,今日我文才不才,卻也敢伏闕上書!”
“你?”賈珍聞言,吓了一顫,“你……你這小姑娘還是算了,還沒小溫大夫能打呢。還是我找人去吧。”
雖然知曉書院裏不可能有女學生,但沒準有個花木蘭呢?!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故事,他珍大爺還是聽戲曲唱過的。
況且看這人雖然漂亮,但穿着透着股窮酸相。之前郡主可有吩咐了,盡量釣富貴人家子弟。畢竟若是有朝一日被秋後算賬起來,忠義王府若是來不及庇佑,他們還有家族能夠庇護。
真是……那啥又那啥。
看在郡主女兒家家的份上,他不說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