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賈珍裝牛逼 (1)

最後四個字恍若火、蒺、藜,瞬間将屋內衆人炸了個人仰馬翻。

“麻煩請暫時出去,讓我靜一下。”賈琏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一聽這話,相比忠義親王和賈赦來說最為淡定的司徒樂當即一手拖拉一個,拉着兩人離開。而秦王也頗有眼色的跟着離開,走之前忙不疊的将自己嘴慢沒說完的一句道出來:“只要廢了你的那點點內功,還是可以補救,只不過你現在的身體還不太适合這麽強行廢武功。”

“謝謝。”賈琏颔首道謝,看着随着秦王離開,漸漸合上的門扉似乎帶走了滿室的陽光,讓偌大的房屋霎時間陷入黑暗之中。

賈琏等了一會兒,待徹底聽不見任何的聲響,也确定了沒有任何人因關心而在外聽壁角,真正讓他靜靜。

原本強撐的理智這一刻瞬間崩塌下來,賈琏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寒,眼前似乎都出現了重影,耳邊也似乎出現了幻聽,那些曾經被他九千歲所打敗的人全部在桀桀大笑,笑得無比的張狂肆意,在嘲諷他這個蠢貨。

他怎麽會犯下這種想當然的愚蠢錯誤?

賈琏往後退了幾步,自己單手撐在了桌案上,又側眸看了眼自己的右臂。右臂哪怕如今已經接上了,可是基本還拿不動任何的重物,每隔一個時辰,便要活動手指,做做手指操,舒活筋脈。

加上斷臂之事,他已經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了。

這輩子若不是有賈琏這層身份,有那些往日父母積攢的情誼,他恐怕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廢人。

這般一想,賈琏愈發感覺心中一冷,有種難以寓言的惶恐席卷全身,他害怕!

害怕自己這個鸠占鵲巢的“孤魂野鬼”身份被人發覺。

因為他發現自己漸漸貪戀那份不知何時滋生出來的情誼:讓他有氣有無奈又分外寵溺的父親,讓他雖然忌憚卻也心懷一分感恩的溫師父,讓他感受到一分簡單友情的同窗們……

賈琏癱坐在椅子上,兩眼無神的垂首看着自己被寶貝了無數次的子孫根。

這對他來說,意味着子嗣,更是意味着新生。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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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緩緩覆上那物件,賈琏感受衣服之下那炙熱的溫度,忽然間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意:他這個被人千夫所指萬人唾罵,臭名昭著的九千歲怎麽忽然間就這麽婆婆媽媽起來?

太不像那個惟利是圖,睚眦必報的奸佞了。

就在賈琏沉浸再往昔榮辱歲月之際,忽然間聽得門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哪怕對方蹑手蹑腳,可此刻他正風聲鶴唳,自是全身注意力高度集中且緊張之際,當即眼裏滿是肅殺之色:“誰?”

賈赦抱着随手抓來壯膽的野貓,讪讪的推開門,甕聲甕氣:“琏兒,不兇,我今天表現好乖好乖的,一點都沒跟禿頭雞蛋打架。”

“嗯。”正兀自回想當年心狠手辣歲月的九千歲聞言,神色淡淡的嗯了一聲:“若是沒有其他的事,你且離開。我這邊還有事情。”

“我……”賈赦感覺自己迎面被寒氣所希,頓時想冷的打個抖索。可眼角餘光偷偷瞥見賈琏左手所放的位置,頓時又心疼得不得了。

是他養而不交導致的禍端。

他把孩子搶過來,累得他爹想法設法,瞞天過海讓賈琏身份光明正大,連老太太都未起狐疑。當然,這跟瑚兒也未在榮國府誕生有很大的關系。可是這般千辛萬苦成了賈家兒,他爹為了他這個寶貝兒子甚至讓榮國府一脈爵位都落入別人家的孩子身上,可到頭來他卻是未盡到一點的教養之責。還自诩自己給了錢,還讓其成為嫡子,有爵位可以繼承,便已經是頂天的養恩了。

“對不起,琏兒,都是我不好。”賈赦丢下貓,也不管對方寒氣如何,仗着自己間歇的失憶症,上前幾步,一把抱着賈琏,痛哭:“我之前沒有學會怎麽當一個好父親,因為我可是被寵着的賈家大少。”

見自己淚眼巴拉拉的流,可賈琏卻不像從前那般,不是幫他擦眼淚就是訓誡讓他不許哭,賈赦便愈發傷心了一分,把賈琏抱得緊一些,還把賈琏的腦袋往自己胸膛一埋,又擡手輕輕拍着人後背,像是母親在安撫襁褓中的幼兒一般,輕輕道:“兒子,你好兇的,真得好兇,自打我第一眼醒來見到你,就怕你。那時候我格外不懂事兒,老王說你辛苦,我不聽,他不過我爹門前區區一小親衛,他的話格外沒分量;宸哥哥也說要聽話,他的話我還是會聽一分的,畢竟他管着我管了好久的,但是一開始我是怕你的,漸漸就不怕了。我這人看人特準的,畢竟我要明白闖禍後找誰求救能壓得住我爹的軍棍……”

賈赦洋洋得意着自己獨特的纨绔看人水準:“我們父子正真有交情應該是從……就是你說的老二失足落水之後。你像一塊臭豆腐,哪怕聞起來,很臭,讓人畏而遠之,可一旦有勇氣去吃臭豆腐,卻能發現內裏柔滑爽嫩,可口無比。”

賈琏:“…………”

賈琏覺得自己到了給右手做手指操的時間,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手指上下左右彎曲伸直做着手勢,然後十指連心,渾身帶着綿長的疼痛。

他緩緩的擡手,慢慢的手環扣在賈赦的腰間,褪卻了渾身湧起的兇狠陰鸷,低聲,帶着長長的感慨:“父親,你……您老這比喻神了。”

他是賈琏!

這榮府所有的一切,還有如今的生活,都是他一手經營出來的。被太監一詞引起的那一絲不安,随着賈赦的絮叨,漸漸消弭。

站在走廊盡頭的忠義親王遙遙的看着屋內父慈子孝的一幕,陽光柔和無比的萦繞在兩人身上,讓這一刻愈發美好一分。

“爹,您不進去勸勸?”跟在忠義親王後面的司徒樂道了一句:“赦叔他……”

“他也是個當父親的人了,要承擔起這責任的。”忠義親王微笑一聲,看着自家寫滿擔憂之色的寶貝孩子,輕輕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踢了一腳蹲在一旁心直口快的秦王,“繼續好好反省。樂樂,咱們走。”

賈赦傻的也真好!

賈琏身世這個秘密就讓他永遠成為秘密!

他相信賈琏,不靠這所謂的血脈,自己也能闖出一片天來。

“走?”

忠義親王手戳戳司徒樂,沒好氣道:“給你爹我推輪椅,進宮。你忘記了自己昨晚把自己嫁出去了?溫幺幺又如何?我絕對不容許你受任何欺負。我們回宮拿嫁妝去。”

“爹,那賈琏的傷……”難道不是該治一治病?

“又不急在一時。”

司徒樂:“…………”

這一邊,父慈子孝的,進宮拿嫁妝的,蹲牆角反省自己太過心直口快,反正各有各的忙碌。

另一邊,忙碌的四個當事人,正被當做話題的中心談論着。

談論的焦點之一:是否追繳欠款,追繳欠款由誰出面最為合适。

此事件,由賈赦為首的賈家引起的。賈赦賭博贏來的這筆錢財,非但歸還了榮國府欠款,還哥倆好的幫隔壁寧國府的欠款也歸還了。這榮寧兄弟兩還嘚嘚的還了不少利息!

共計還款一百五十萬兩。兩府連本帶息之後還多餘二十五萬兩銀子!也一股腦兒的捐獻了出來。

以戶部為首的大臣們恨不得給這兩纨绔頒發個獎章,哪怕他們知曉這筆是橫財又如何?能想到歸還欠款,解國庫的燃眉之急,那就是全天下最忠君愛國的好纨绔了!

起碼比某些人要強多了。

戶部尚書瞥眼京城節度使王子騰,緩緩出列,禀告道:“啓奏皇上,微臣私以為委任京城節度使王子騰王大人追繳欠款最為合适不過。其也是出生勳貴,料想諸公都會給他一些顏面。二來,王大人掌兵,手下盡是精銳将士,追繳易如反掌,況且王大人沒準還有些追繳的家學心得。”

王子騰聞言,氣得面色漆黑一片。這賭坊的孝敬不菲,還占據了他們王家進項的十分之三。可偏偏這口肥肉,被賈赦,甚至被賈家硬生生的剮了出來。

一開始,他們聽聞本屆鄉試爆了冷門,賭坊遭遇危機,還想借勢壓下,豈料賈家見錢眼開,沒皮沒臉的鬧上門來就罷了,他們追查到唐家後,還查到了下注之時還有上皇的參與。故而為避免連累了自己的仕途,他們當機立斷,将這“金山”送到了當今手中。

作為本屆京城鄉試博弈的最大贏家,當今聞言,當即拍案定道:“不錯!王愛卿,此時便由你全權負責。”

他之前與賈琏密談過後,便開始時不時的提及國庫欠款之事,正被欠債哭窮的惹得心煩,豈料竟然來了神來之筆。

賈赦和唐瑞,甚至上皇去玩科舉博弈,最後押贏了!這三個都是不差錢的主,而且賠率又大,這賭坊想用“老規矩”解決問題,也無濟于事。

賈珍舔着臉要了兵馬營的士兵,賤兮兮的一路敲鑼打鼓鬧到賭坊門口,挾四王八公之赫赫威風。

倒是讓他看了一場好戲!還鼓了荷包,國庫和私庫都收入不菲。

一想起錢,當今心情倒是愉悅了一分,逡巡眼朝中重臣們,說起了召集他們前來的第二個話題——有關本屆科舉,會試乃重中之重,絕對不容許出任何差錯。

“全國各省鄉試已經全部結束。據統計,本次文舉竟出現了四位大四喜,而武舉亦也有兩位四連元。”新任的禮部尚書餘錦出列,笑着道:“實乃有史以來前所未聞的一回。”就算往日他們想要做政績,可也不會冒然造出一個大四喜來,畢竟這是騾子是馬,到最後一上會試,都得原形畢露。可不知為何,這一科還真是群星璀璨,個個耀眼生輝。

“好!正所謂,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當今感嘆道:“此盛世之兆也。”朕乃真命天子也!

此話落下,所有大臣靜默一瞬後,齊齊出聲恭賀。這……這當今咋老是搶他們的話?

“嗯。”迎着重臣的恭維,當今倒是還記得自己的心頭大患,壓下心頭的飄飄然,手指敲敲,冷聲道:“禮部和戶部需要互通有無,齊心協力,可知?莫要讓某些人趁機冒名頂替,亦或是無中生有,渾水摸魚!”

被點名的兩部朝臣皆是一顫,躬身請罪,表示自己一定會核對好所有學子的資料。

“邊寒之地的赴考者,尤其要注意提防。”當今極力克制的自己說出秦王化名秦三寶參考之事。畢竟秦王赴京的消息一旦洩露出去,沒準會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通過他,也暴露出不少問題。想想科舉報名如何森嚴,要全家親屬,要五人擔保連坐,可結果呢?憑空捏造出一個秦三寶,就大大咧咧的參考,還一路吊車尾得了秀才功名。

禮部和戶部尚書聽到這關鍵詞,紛紛心中一怔,打算立馬就回去好好勘察一番。

見兩部尚書都有所領會,當今面色緩了緩,說了些其他政務。待結束之後,又留了自己的一手提拔的心腹大臣,議論起至關重要的一個問題——該如何對待秦王。

“秦王開疆擴土,有功社稷,該如何待之?”

作為獻“金”有功,被當今視為自己人的王子騰聞言,心中頓時一僵,感覺自己朝服都瞬間滲出冷汗來。

哪怕是走出大殿,回到家中,王子騰發覺自己也沒從名為秦王的陰影裏走出來。

他幼年未被選入上書房,可經過自己的勤學苦練,倒也被選為大內侍衛。故而萬分不幸與秦王接觸過。

秦王十分好戰,萬分好戰,他每日唯一的樂趣,便是以上書房為起點,一路挑戰各宮當值的侍衛。他以一挑十,前朝所有侍衛都不曾落下,一天時間挑戰完還綽綽有餘。所有當值侍衛若是無故請假,當即被除職。

這便也罷了,讓他最為膽顫心驚的是,昔年巫蠱之變,他單槍匹馬殺進起兵的三皇子軍帳中,救出被困的賈代善,又一路殺到皇城,可以說是以一人之力,扭轉局勢。

可惜,秦王……

若是秦王為皇,定然會窮兵黩武,倒是讓他們武将有用武之地;當然不少文官恐怕也願秦王為政,畢竟,秦王萬事不管,倒也符合“垂拱而治”之念。

哪像現在,不上不下,還得左右逢源。

王子騰一想起自己接到的追繳欠款差事,面色拉長。當今剛收了好處,轉頭就讓他幹得罪人的事情。

還有賈家!

這賈琏剛收拾完,賈赦又鬧騰!

不能對當今行兇,王子騰倒是拳頭捏捏,咯咯作響,眼裏露出算計之色。被剮走的這“金山”一定要從賈赦手中讨回來!

賈家當年土匪起家,這買賣可比他們賭博的蠅頭小利來得豐厚多了。況且賈代善還是以軍功封得榮國公。這兩代當家人戰功都赫赫,也意味的虜獲的戰利品不少。

所以說賈家的家主不是留着他王家的血脈,那麽家主夫人也要是王家人。

王子騰喚來管家,問:“王仁和賈珠的事情,二妹已經收到了消息?”他早就從王家派遣的親衛手中收到消息,這王仁不成器也就罷了,畢竟向來不成器,跟他爹一般,無能廢物。可是賈珠卻是令他心生不愉,大失所望,堂堂王孫子弟自跌身份跟個鹽商之子計較,而且還輸了,甚至還被不知不覺下了藥。

“姑奶奶自己派去的護衛已經快馬回京禀告此事了。”王管家低聲道:“據悉,一日後便回到達。”

“記得這幾日不要接她的書信。”王子騰面無表情道:“二妹性子要強,對珠兒期待也高。若是知曉此事,定會将賈珠未參考一事算到王仁頭上。且冷她一冷。”畢竟現在她能靠的只有他這個二哥。而他這個二哥,必須先考慮王氏家族利益。

王仁哪怕再不濟,那也是王家眼下唯一的嫡子。他把人從金陵接到京城,那也是因自己膝下空虛的緣由,是存着讓人兼祧兩房的心思。這王仁不學無術他不管,只要他能讓妻子懷孕生子便可。到時候,他自會好生教養襁褓中的孩子,好讓他繼承王家。

可是如今,好生生的硬是被強上。

這若是萬一被吓出個好歹怎麽辦?

“至于王仁,把他給我押回京城。”王子騰吩咐完,又道:“那商賈如何了?且打壓着,也算給二妹的補償。”

“是,老爺。老奴已經按着您的命令去信揚州知府,也跟薛家的家主約定好了,到時候胡家的家産八二分。”

金陵薛家,祖上也曾資助太祖有功,得了紫薇舍人的賞,如今雖然無爵無官,可也領着皇商的名。且薛家後人也乖覺,借着同鄉緣分,以及錢財,搭上了他們王家後,非但娶了他們王家大小姐,還借着他們王家的光,最終與一門雙公的賈家,一門雙侯的史家,并稱金陵四大家族。

相當年,賈史王薛的排名,如今倒是換了個,他們王家成為金陵四大家族之首。

王管家一想起王家幾代的經營,再看看眼前這個徹底将王家門楣光耀的家主王子騰,只覺心理倍感欣慰,與有榮焉。

千裏之外的揚州胡府

胡母看着為生意愁斷腸的夫君,連燃燒殆盡的燭火都不曾留意,長嘆息一聲,胡母重新點燃了蠟燭,出聲寬慰道:“老爺,鹽引丢了便丢了吧。我們重新白手起家,也能再創一分家業。現在都三更天了,早些休息吧。”

“我就是不甘心啊!”胡父看眼眉眼盡是憂愁的妻子,拉着人的手,道:“塗塗他打小多麽聰明啊,文武全才,可是因我們這父母,卻斷絕了青雲路。我總覺得委屈了他,努力賺錢養家,想着好歹讓他錦衣富貴不輸他人。但是……但是如今,我們為人父母,連錢都沒了。”

一聽這話,胡母這眼淚便眼眶裏打轉起來:“若是當年,我們找個農家……”

“娘子別提往事了,塗塗是上天賜給我們孩子。”胡父拍拍胡母的手,攔截人的胡思亂想,堅定無比道:“既然當了人家的爹娘,我們就盡力提供最好的生活給他們。”

他們當年衣錦還鄉,去他們定情之地,回憶青春年少,私奔離家之事,感慨歲月,想祈求上蒼降一子與他們。在返家途中,忽然聽得孩童哭鬧,細細一打聽才知曉原來是人販子正賣孩子,而那時塗塗燒得渾身發燙,嘴裏不自禁念叨着:“糊……我是……糊糊……”

雖然辨不得确切的字,可那時乍然一聽“胡”字,他們夫妻自是欣喜無比,總覺緣分。他們夫妻同為胡姓,不容兩家父母,更是被同宗不容,世俗禮法不容,最後齊齊離家。

這我是糊糊,不就是正說了他們嗎?

“老爺,我就是覺得塗塗命苦啊,原以為我們夠苦了,被爹娘不喜拆散,可是塗塗呢,那該死的拐子,那麽小的孩子肚腹上卻是有個傷疤,而且被吓得失了魂,還被大師批命,需要出家化了去。”胡母淚水漣漣:“如今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有了執手相伴的,豈料又有惡人為惡。”

“放心,那惡人再豪權,又如何。”胡父眯着眼,笑道:“我們熬過這個坎,相信兒媳婦會給我們做主的!昱兒可向來要當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可賈家勢力那般大,會不會連累昱兒?”胡母聞言,眉眼愁得更深了一分:“金陵四大家族聯接一片,誰敢惹?況且據聞四王八公都是一體的,那可是開國功臣的後裔。”

“也對啊!”胡父更着發愁起來:“可惜我就是一小小的窩商。若是能成為總商,倒是有機會朝貴人們告狀一分,沒準能請賈家的政敵為我們出口說幾句公道話。”鹽商之中也有等級,窩商最次,運商,場商,總商,一級比一級厲害,與官府的密切關系自然也有所不同。

這一次忽然對他們發難的賈珠,京城榮國府的嫡長孫,其嫡親的姑父還是巡鹽禦史林如海。巡鹽禦史簡直就是他們這些鹽商的“財神爺。”

他原本還以為自己攀上了鹽這條大船,能趁機喝口湯,豈料摸爬滾打幾十年,不如人家一句話。他們胡家得罪了財神爺的內侄,就算素日有交好的,也不敢貿然朝他們出手援助。

人在商場,任人拿捏,他也懂這人情冷暖。

胡父正在哀嘆之際,忽然見仆從急匆匆而來,慌裏慌張道:“老爺,不好了,呃,夫人,這……”

仆從看眼胡父,因先前有命令在前,這會倒是不知該不該說。

“說啊!老爺,咱夫妻向來同心,大風大浪都抗過來了,還有什麽我撐不過去的?”胡母一見仆從這躊躇模樣,氣得一拍桌案:“說!”

“說吧。”胡父一見人這般爽利淡然的模樣,忽然間想起了他們當年開着小小的夫妻店,人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甚至比他都麻利一分的場景,不由得笑了一聲:“說吧。”就算生意沒了,又如何?只要他們還活着,哪能不東山再起。

況且,他們這些年積蓄,一大半都給了塗塗。

他就不信了,天子腳下,賈家人還敢這麽猖狂。

“金陵薛家四房的老爺帶着衙役來了,說……說要查抄了我們胡府。”仆從說着,眼裏還帶着無限的恐懼:“說先前從胡家賣得鹽中,吃死了人。”

“什麽?!這簡直是……”胡父被氣得面色發青,急匆匆往大堂而去。胡母落後了幾步,對仆從道:“你們馬上收拾東西,能有多遠就走多遠吧。”

說完,胡母也不管仆從如何,自己也疾步去了大堂。一到了大堂,便見衙役們趾高氣昂,而薛家四房的老爺神色盡是透着股鄙夷之色:“還跟他們理論什麽,直接拿下。這群人可要好生看管着,到時候京城賈家都要親自過問的。出了任何一點差錯,你們老爺頭上的烏紗帽都保不住!知道你們得罪的是誰嗎?賈家的嫡長孫,珠大爺,其大伯可是如今炙手可熱的侯爺!他弟弟琏二爺可是膽敢拒絕公主婚約,還讓公主被貶為平民。”

捕頭一聽這話,旋即将胡父先前偷偷遞過的荷包扔掉,雙手拔刀,冷聲道:“還敢強賄賂本捕頭?來人,直接把他們給我拿下!”

“這……”胡父一見衙役上前,動粗,忙不疊開口求饒:“莫要傷及我娘子,我們自己走,自己走。”

“老爺,我沒事,沒事。”胡母忍住往下掉的眼淚,掃眼一臉不耐的薛家四房老爺,“你們這般颠倒黑白,就不怕報應嗎?”

“呵。”薛家四房老爺聞言,不屑笑了一聲:“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沒聽說?現如今賈家珠大爺病卧在床,還高燒不退,自然得那你們出氣了。否則我們怎麽向京中賈家交代?”

“你……你們……”

一聽這個理由,胡父胡母齊齊氣了個到昂。周圍的仆從亦是怒目而瞪,忽有一個道:“我家少爺可是蓮花書院傅山長的弟子,你這麽對我們老爺夫人,待來日我家少爺回來,亦然繞不過你們!”

“就是,我們可有去書院請山長來!”

“好了,你們有心了,有心了。”胡父一見衙差擡手要扇巴掌,忙不疊道:“跟他們無關,你們要的無非是我們。這些丫頭仆從都不懂事。”

“綁起來,帶走!”衆衙役看着沖出來率先說話的丫鬟标致的模樣,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見了色意。

“你們這般仗勢欺人,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我們只不過奉命行事罷了!”

“走!”

胡家頓時哭鬧一團。

就在胡父胡母被推搡出胡家大門之際,忽然見間之間一隊高頭大馬正緩緩駛過街道。

這隊人馬不提左右騎馬的護衛威風凜凜,便是那馬車,不光是裝飾豪華,車圍子乃錦緞制成,且還是用大紅色。此乃三品以上官員和爵爺才能使用的顏色。當然官老爺們不怎麽用紅,大多用藍色,顯得素雅低調。

這深更半夜的忽然來這麽一架車隊……

正驚愣之際,忽然間聽得豪華的車內傳來一聲怒號:“怎麽趕車的,磕着大爺我了。”

“爺,不是小人車技不好,這……這揚州地方官還真勤快,這三更半夜的居然在逮人!”興兒開口便擺着豪奴的耀武揚威之氣。

“喲呵,這還是頭一次見。”

見這麽一大隊車馬而來擋住了去路,衙役當即沒好氣道:“還不給我讓開!”

“敢叫爺讓路?!”賈珍緩緩伸手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借着車轅上的燭光,遠遠瞧了眼被枷鎖困着的胡父胡母,當即吓得腿一個哆嗦。

要死了,被吹枕頭風,怎麽辦?

他之前就出了點力鬧了賭坊,但琏弟仗義,不花他寧府一分錢,歸還了寧府欠國庫的六十萬兩銀子,還送了他兩萬辛苦費。他正美滋滋聽着戲,小酒喝着,小妾摟着,小嘴親着。

忽然間有一天,琏弟闖了進來,二話不說,讓興兒護着他南下,說是收到消息,賈珠在江南要上天了!到處敗壞賈家名聲!

沒他這個族長,恐怕壓不住!

為此,特意請他出場。

出場費五萬兩,外加美女十人。

他本來還想揚州瘦馬摟一摟的,豈料大半夜忽然接到消息,竟然因為賈珠快要翹辮子了,就要抓胡家。

簡直神經病!

他被急匆匆塞馬車裏,連夜狂奔而來。幸好,還來得及,他英雄無比的出場救人。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賈珍指指車簾子:“認得這什麽色嗎?懂不懂規矩!爺是三等将軍!”

“就問這揚州城還有誰比爺牛!”賈珍逼問的理直氣壯。這爵位和官職是兩碼事,不提實權如何,爵位禮法上比官職牛。本朝實權爵爺有,但是來之前,琏弟塞給他一個小本。記載了一些江南的情況。

這揚州城,還真沒一個實權爵爺!

沒人比他牛!

“爺就愛大晚上飙車玩?土鼈,知道飙車嗎?”賈珍傲慢的睥睨了一眼:“滾!”

“珍大爺!”興兒見衙役被賈珍這耀武揚威的模樣吓得匍匐發抖,還真怕人把胡家夫婦帶走,這……這救人的戲碼就沒辦法唱下去了。

“珍大爺,您消消氣,消消氣。您忘記了,老爺說了在外要低調,況且你此行出了游玩外,還是要處置家族敗類的。”興兒見衙役要擡腿離開,忙不疊直戳重點。

賈珍懶懶伸個懶腰,雙手扇子刷得展開:“別給我提那敗類,孽障!對了,前面那個衙役,爺問你話呢!”

邊說,賈珍伸手掏出一錠銀子,朝人一抛:“去,給那個胡……胡什麽來着?”

“好像是胡運來。”

“呵,這名字倒是不錯,時來運轉。”賈珍默默帶着絲羨慕。這秦王的人吶!

“去那個胡家說說,讓你們給大爺我好好準備準備。”賈珍開口:“爺明日上他們家,賠禮道歉!”

此話一出,胡家衆人與衆衙役們皆是目瞪口呆。

胡父眼裏迸發出一絲光亮,拼着賭一把的念頭,上前一步,道:“貴人您好,我便是胡運來。”

“什麽?”賈珍倒是戲瘾上來,一驚一乍道:“你是胡運來,你有個兒子叫胡塗的那個?”

“沒錯,請問貴人從何得知?”胡父與胡母對視了一眼,然後帶着提防之色,幽幽望着賈珍。

雖然夜色昏暗,有些辨不得人,但是偏偏人站在馬車的車轅上,左右精致的宮燈把人照得分外白皙一分。其長得倒也俊秀,但眉眼間帶着分黑,明顯的有些縱欲。

“還能哪裏啊。”賈珍翻個白眼:“我叔叔因一場意外事故,癡傻了,我弟弟非但要自己學習,還要伺候老爺子。小小年紀,就要頂門立戶。豈料這……”

賈珍一拍手:“豈料他二叔一房那個長子,借口求學南下,可是呢,據聞在揚州地界仗着姑父林如海的巡鹽禦史身份,欺負個小鹽商。老子我正好回鄉游玩,這不托我給這人家道個歉。”

“這……這貴府可是京城賈家。”胡父聞言,略微激動問道。

“那是自然。賈家榮寧雙公,以寧府為長。我家大爺乃是寧府家主,三等神威将軍!賈氏的一族之長。”興兒字正腔圓,力求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低調,低調。”賈珍揮揮手,“這家大業大,難免就有不成器的。爺這回借着游玩的名義,來整頓整頓這些族人。”

若說寧府三等将軍胡家夫婦還沒什麽反應,那麽在聽到族長一詞,哪怕見賈珍一副纨绔模樣,也當即雙腿屈膝,跪了下去:“還求賈将軍,為我們胡家做主啊!他們因貴府珠公子病重,自己怕擔責任,就打算拿我們頂罪。”

“賈将軍,您可別聽他們亂說。”薛家四房老爺沉默的觀察了前來橫行一杠的人後,帶着一份太巧的狐疑,上前幾步,開了口道:“他們這是奸商,将店典給我們之後,結果有人前來大鬧,我們才知道他們這胡家居然滅着良心,賣得鹽害死了人。”

“死人啊!”賈珍真真實實被吓了一顫。

“是這樣。”在薛家四房老爺的示意上,捕頭将知府的逮捕文書遞過去。

賈珍接過以後,一目十行,而後頭皮一麻,這……這超出他承受能力之外了,怎麽接這個“火梗”?

琏弟,來給點靈感啊!

賈珍将心裏這各路菩薩都拜了一遍,又想着美人小妾刺激了一下自己的神經,發現他依舊腦子有些被堵住了,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來。

當即扇子給自己扇扇風,賈珍開口道:“那一碼歸一碼。你們捕抓你們的,我還是先完成我叔交代的人物。”

“胡家的,你們……”賈珍踩着凳子,下馬車,興兒等人随機跟随,推開衙役,避免人打探。

“胡員外,老實說一句,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賈珍開口,低聲:“老子長這麽大,還沒接接受過這麽燙手的。”

說完,賈珍手柄拍拍人肩膀,道:“放心,我們跟賈珠不是一路的。”

“還求賈将軍明察,我……我們胡家真是老實本分的人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那好!爺信你。”賈珍打個哈欠:“且在牢裏安心。對了……”

賈珍指指胡府大門,道:“這案子還沒判,胡家應該還用不着查封吧?爺就近睡個覺。客房有沒有?”

“有……胡府随便您……”胡父想了想,改口道:“除了小兒的梧桐院,其他的随便您挑。”

“這……我家塗塗被我們寵壞了,偶爾有些孩子氣,他的東西若非他允許,不太愛給別人碰。”

“你這爹當的也可以。”賈珍聞言,瞧了眼人說及自家孩子時的寵溺之色,唏噓了一聲。

“你們回去,給知府帶個話,明兒來胡府見我。”賈珍眉頭一挑:“別想着讓巡鹽禦史一塊兒來,他不是我姑父。況且,爺是纨绔,跟林探花沒得了!跟他相親相愛的可是榮府二房,是賈珠他們。”

對衙役交代了一句之後,賈珍把一群人視若無物,又開口對自己帶來的賈家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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