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王子騰下場

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貼上了“法盲”标簽,當然,王子騰也看不上這“律法”二字。別說王家發家史如何,如今他手握重權,這律法自然是淪為權力者的游戲,這些年來,他王子騰的名帖抹平了多少官司?

此刻,王子騰真正發愁的還是如何追繳欠款一事。這個燙手山芋他接了一個多月了,進展幾乎沒有。

因為不光是他,但凡能進乾清宮大殿的官員們就沒一個不是人精的。大家或多或少,都耳聰目明的得了信,都在觀望。觀望着青北書院的醫寮一舉一動。眼下雙皇态度暧昧,又冷不防的秦王在京,又加上十幾年不曾外出的忠義親王化名在外行醫,這四方局勢,這四人态度……光是憑借只言片語,揣摩他們的态度就夠費神了,誰還樂意搭理讨債的。

況且,在不少四王八公老牌勳貴眼裏,他們借這筆錢完全都是用在了太祖亦或是上皇身上,為接駕花費的,不該他們出錢還。榮寧兩賈這是發了筆橫財,沒辦法才歸還欠款,求當今一分庇佑的。

說句題外話,勳貴子弟中有不少與賈赦交好的纨绔,見了賭坊賠率,當做笑話,小圈子裏一流傳,倒也有不少給個顏面壓了他的(畢竟上面想拿上書房肄業生做個秀,放水這事也猜得出來),故而也是小賺了一筆。所以,各家還真挺理解榮寧兩賈還錢的舉動。

理解起來,衆勳貴倒是越看讨債的王子騰不虞一分。要是你名下的賭坊想暗搞潛規則黑了鄉試的博弈,賈家何至于沒皮沒臉鬧這麽大?當今為什麽不讓戶部,這專門的錢袋子追讨,偏偏讓你這個京城節度使來追繳欠款?完全是想敲點你,讓你手腳幹淨一些!你王子騰你王家有錢,你自己再送個賭坊到當今私庫呗。

王子騰眼見關系還不錯的北靜王婉轉的朝他轉達的四王八公一系的意思,好懸氣出一口血來,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氣,盡量理智的将北靜王送走。

北靜王看着王子騰黑臉如鍋的模樣,又是長嘆一聲,臨走前低聲道了一句:“王兄,雖然你忙于追繳一事,也莫忘記了後院紛争啊!我聽溶兒提及,賈珠嫉妒商賈子弟的事情都傳進京城,更有好事者都編曲傳唱了。”

“…………賈珠終究還是姓賈。”王子騰咬牙,他信賈赦賈珍真那般沒皮沒臉的,可賈史氏難道不管,連道觀裏的賈敬都無視家族威名,任由兩人興風作浪。

一聽這話,北靜王驚愕的一挑眉,“看來王兄這些日子真得聽忙碌的,倒是不知吧?”

故意拉長了語調,北靜王言語裏帶着絲絲幸災樂禍的感嘆:“賈珍這回南下,名聲可好了。非但大義滅親驅逐族人,而且還替賈珠賠罪,最後更是禮賢下士,将自己名下唯一的武秀才名額贈送胡塗。而這胡塗知曉誤會後,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拿着賈家的武秀才名額中了個武舉鄉試第一。”

王子騰微笑:“多謝王爺相告!賈珍能如此,倒也是不負祖上餘蔭了。”原以為你來雪中送炭的,沒想到也是個落井下石的!他都知道好吧,他還知道自家二妹為子報仇心切,暗中尋了殺手想解決掉胡塗一行。這招蠢得他都來不及勸阻,只能幫忙善後一二,當做水寇見財殺人。

送走了北靜王,王子騰轉身一回練武臺,對着木樁子就直捶。他倒是想不明白了,這簡簡單單收拾個小鹽商,賈珍怎麽就腦子被門縫夾住了,寧願毀了自家名聲,也要借着機會打壓賈珠?

不對,應該說是賈琏腦子進水了!

早知道,當初就該趁機一刀殺了他,省得有這麽多麻煩事!

可惜如今在也尋不到這般合意的替罪羔羊了,所有的皇室子弟,甚至勳貴重臣的纨绔子都被上皇的雷霆震怒吓得成了驚弓之鳥,至今半年多過去了,還有的被拘在家中,不敢出去。

Advertisement

一拳捶掉木樁,王子騰眼裏滿是殺氣,手捏着骨頭咯咯作響,“管家,且去跟夫人說一聲,讓她暫且安撫住二妹他們。等我解決掉這燙手山芋,再尋找機會幫他們報仇雪恨!”

他辛辛苦苦維持的勳貴間關系,纨绔的他自己都看不上,而這不纨绔的,如今看來也是不牢靠,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所幸,他還有自己培養扶持出來的寒門子弟。

“是。”

王子騰發動了自己的人手,又難得低聲下氣去尋了吏部尚書幫他說話,甚至威逼利誘都用上了。沒道理這賭坊靠山是他們兩個人,甚至還與吏部尚書關系更近一分,受此災難的卻只有他一個。

吏部尚書被逼得無奈,又耐不住寵妾的枕頭風,最後倒是讓自己的門下幫王子騰說合了一二,也有王家的人脈幫着轉移視線,什麽追繳之事急不來,如今重點在于今科科舉/各家欠款的緣由亦也是為了接聖駕/不能寒老臣的心,這不是個好皇帝/上皇還在等等所有的能說的理由都用了上。

見朝堂上勳貴朝臣集體啞然無言,而他自打上位以來頗為倚重,幾乎一手提拔上來的諸多寒門學子替王子騰喊冤,和稀泥,當今這面色完完全全黑了下來。

他委任王子騰追繳欠款,是想看個狗咬狗。這王子騰說起出身,乃縣伯王家之後,也是勳貴一派。可萬萬沒想到王子騰這手伸到夠長,這手眼通天了。

當今怒了,又轉身離宮來了醫寮。

他心情不爽,他的兩兄弟也別想笑容燦爛。

“嗷嗷!”秦王一見當今身影,忍不住腦袋捶木樁:“除了放我出去玩的,我不想見你。”

“秦王,見到朕就這般規矩?”當今冷聲怒喝,明黃的龍袖一擡起,就差往秦王臉上甩袖。

“我……”秦王磨牙下跪行全了大禮:“見過皇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敢問一句,您今天吃火蒺藜了?”

“沒錯,所以你跪着吧。跪夠了一個時辰,”當今一見人咬牙切齒卻不敢直接動手的模樣,不急不緩補充一句:“再去抄十邊四書五經。”

秦王聞言如遭雷劈:“……我要回東北那山疙瘩去。”

“哼。”當今冷笑一聲,直接甩袖進內室,一見拿着繡花針正繡喜袍的忠義親王,面色扭了扭:“忠義親王,你還真多才多藝啊!”

“也就稍微點綴一下。”忠義親王放下繡針,稍稍一颔首,道:“還請皇上恕罪,本王有病在身,倒是不能行全禮了。”

“…………你什麽時候又坐輪椅了?”當今面色一沉。雖說忠義親王因為救駕不良于行,但那也不是瘸腿,只不過跛腳罷了。

“知道你來的時候,特意從庫房拉出來的。”忠義親王跟着面色一沉,直言不諱着:“皇上,咱關系就這般。你偶爾來坐坐,當做走走親戚,我們也就喝個茶聊個天,你今日這般威風凜凜的來幹什麽?”

“朕……”當今見向來溫潤淡然的忠義親王難得的黑臉,面色緩和了一分,笑道:“朕就是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好得話,想個辦法讓你們過不好。”

忠義親王聞言,也忍不住問一句:“皇上,你今天來親戚了?”

“你們不就我親戚?”當今不明所以,但總覺忠義親王口吻不太對,就直接回怼了一句。

忠義親王:“…………”像當今這種撒手不管的爹是不懂這個梗的。每當他家樂樂來“親戚”的時候,愁死他了。

僵笑了一聲,忠義親王開口道:“那你就自己随便找個地坐坐,讓琏兒陪着你喝茶。”

當今摩挲着茶杯,斜倪了眼忠義親王:“你就不知道朕為何動怒?”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胡亂下什麽命令,讓樂樂自己繡出嫁的玩意,他沒準能抛掉頭發出家。到時候本王定要跟你拼命!”忠義親王冷聲:“吐你金銮殿一口血,毀了你的好運道。”

當今:“…………”

一聽這話,當今倒是舒坦了。他就是運道好,誰也羨慕不來。哪怕才智無雙,哪怕母家不菲,哪怕天生神力,哪怕……九個兄弟,最後還是他這個不起眼的成了最後的贏家。

哪怕父皇還在,可是偏偏信鴿傳玺是給他的,連前朝帝王都承認他的能耐。而且此事一出,忽然間全國多了不少青年才俊,哪怕就算是為了政績造出不少大四喜,可也個個起碼是有才的。

看看,現如今被父皇捧在手心裏的兩兒子,一個被罰的就算哼哼也只有跪得份,另外一個還直言他的好運。

當今笑着回道:“忠義親王,你恐怕還真得吐口血,賈琏沒告訴你嗎?不管他娶的是誰,朕都會收其妻為女。你的溫幺幺到頭來也得喚我一聲父王。哦,不對,是父皇!”

忠義親王:“…………”

“否則,朕當日就豈會暫壓賜婚的旨意?”當今逼近忠義親王,看眼着人面色驟然青黑的模樣,緩緩補充了一句,笑道:“你的女兒,你的徒弟,到頭來也都是朕的。”

“老五,去把賈琏這王八羔子立馬給我帶過來!”忠義親王說完,耳畔聽着外邊起身離開的動靜,瞬間手捂着胸口:“雪……雪蓮……”

“喂,大哥,大哥?”當今一見忠義親王似乎被氣得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倒是吓得一怔,忙不疊呼喊鄭老禦醫前來。

他雖然很想人死,但是他這十幾年都乖乖兒皇帝當下來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啊!

忠義都只有半年的命了,都只夠看着他祭天得到玉玺這一幕呢!

=====

因這忽然的昏厥一事,當今倒不會因自己內疚,但一聽鄭老哆哆嗦嗦說有損陽壽,心中怒了一分,将此事怪罪在王子騰身上。

他朝堂上就想發火了,可偏偏他眼下找不到合适的人選來接任京城節度使一職。

這個職位可是掌握京淄兵馬,乃京城乃是皇城安全最重要的一道防線。王子騰雖然是太上皇一手提拔起來的,但也是個知趣的,早早就向他投誠了。他這些年用起來也算順手,原本還想借着追繳欠款一事,讓其徹底跟勳貴一派撕裂後,給其升個官,賜個虛爵,也好庇佑庇佑他那不成器的子嗣。

豈料啊,這王子騰是個兩面三刀的人物,而且在他眼皮子底下還跟文官如此親密,結黨營私。

可是他愁啊,手裏沒人,尤其沒武将。這才出來看看兩“失敗者”散散心,哪知這心更堵上了。

當今正負手在院子裏故作深沉的思索着,眼角餘光卻是時不時瞟眼門口。他就怕他爹收到消息前來。

“皇上。”作為“罪魁禍首”之一的賈琏認命的出來“安撫”帝王。

“嗯。“當今神色冷冷的應了一聲,埋怨王子騰的同時開始翻起賈琏的舊賬:“王子騰先前告了個狀,賈珍因私離京,而且還仗着權勢鬧個怨聲載道?是你讓其離開的?”

“沒錯。難得賈珠落了話柄,我自當要清理門戶一二。”賈琏聞言,面色不改,畢恭畢敬彎腰,回道:“學生還要多謝皇上不追責之恩。”

“朕何時說過不追究賈珍的責任了?”

“那便讓珍大哥将功折罪,如何?”

“賈珍将功折罪?”當今斜倪眼賈琏,只覺人在說樂子,笑道:“賈琏,朕倒是想看看你有什麽能耐了。你爹是傻了失憶了,才由得你棍棒甜棗相加,最重要的是他上進的時機選得好,朕也樂意看得連傻子都曉得讀書用功,這才一路運氣逆天成了個舉人。”

“若是珍大哥能将國庫的欠款追繳二分之一呢?”賈琏倒也不懼龍顏,眼裏飛快的閃過一抹挑釁,只剩下滿滿的自信凝眸望向當今。

那一閃而過的眼神還來不及細細辨認,當今再定睛看向賈琏,只瞅着人胸有成竹的模樣豪氣恍若賈赦神采飛揚的相信自己能考狀元一般,愈發覺得人大言不慚,眼裏帶着高高在上,輕慢道:“也不用二分之一,便是六分之一,朕給其進爵!”

賈家雖說是前太子黨現忠義親王一派,但追其根本還是個保皇黨。是上皇的擁趸。如今上皇是不會讓皇位傳承再複當年血腥一幕,正催着他好生定下太子,好名正言順,免得再起波瀾。所以忠心上皇的賈家,他若是能夠廢物利用,倒也劃算。

便是連溫賈的婚事也是上皇出面,讓賈琏強制娶了溫幺幺。還道,反正賈赦是個斷袖,就怕有朝一日溫幺幺身份曝光,也不會恨皇家讓其斷子絕孫。而賈琏的身份,忠義也會答應,畢竟雙方有舊。

現在,他等于拿捏住賈琏,就能串起忠義,秦王兩派人馬。

至于賈琏這把刀會不會聽話,他還真不用在意。畢竟他若是想深究起來,賈琏可是個殘廢,将會無緣官場。哪怕是現在,賈琏這右臂還不過是個樣子罷了。

故而,他什麽時候,只要一旦不順意,或者找到了比賈琏更合适的刀子,賈琏就可以廢棄。

眼角餘光瞧着當今視線幽幽掃過他的右臂,賈琏眼底帶着一絲的狠厲,面上卻是恭恭敬敬道謝:“那學生就先替珍大哥謝謝皇上。”

“還是等事情辦了再說吧,連王子騰都沒這個能耐!”當今揉頭:“這……這人還真對不起這祖上讨債的出身!”

“皇上似乎在為王家煩憂?”賈琏因忠義親王昏厥一事,倒也不用向之前那般小心翼翼引導着,直接問出了聲:“先前與師父商議的也是這事?”

“你師父這身子骨還真弱的。”當今視線別開,漫不經心道:“但也算一顆心為民所計。這王子騰恍若雞肋,棄之可惜,可食之無味,倒把他愁得昏了過去。”

賈琏聞言嘴角僵了僵,但旋即便斂了這一瞬間的失态之舉。他師父要是能對當今談政事,這皇帝得急的跳腳。但偏偏這皇帝在怼其兄弟來,不走心狠手辣那一款,就是有事沒事來得意一回,大有看你過得這般不好,我是皇帝,羨慕吧的傲然得意。

跟個蚊子一般,還得是熬過夏日順利活到秋天的蚊子。嗡嗡聲音驚人,但戰鬥力也驚人,打不死趕不走,忒煩人。

但誰叫如今龍椅上坐着的是他呢?

在他實力不夠前,便得順着哄着!

賈琏迎着當今的話贊了幾句當今也是寬厚仁愛,便提及王子騰。一說起王子騰,賈琏也絲毫不掩飾自己不爽之心,道:“若非二房有這門得勢之親戚,我們大房又豈能無視祖宗律法,被迫居住馬棚之中。也就是王子騰動了将其養在膝下充當男兒教養的寶貝侄女許給我的念頭,我猛地覺得不對勁,才漸漸清醒了過來。畢竟按着世俗,賈王已經聯姻過一次了,再聯姻,不光是我們賈家,便是對王家也是弊多利少。況且還不是親上加親,而是跟我這個他從來看不起的一房聯姻。”

“還有這回事?”當今聞言眉頭擰緊。賈琏他爹就算了,跟秦王一事皇家也沒幾個知曉,可是賈琏這母親乃馬婧。就算如今馬家的資産都給了皇家,而且也人走茶涼十幾年了。

但這養馬的人手大多還是之前馬家的人,難保不準就有忠心耿耿的,盼着馬家唯一的小主子回去的。更何況,當年也說定了賈赦若是有子,要過繼一人,好繼承馬家的香火。

論說賈琏便是要被過繼出去的,但誰知有巫蠱之變賈赦嫡長子賈瑚亡故了,那作為這賈馬兩家唯一的香火,賈琏的後代便是最好的選擇了。

看來王子騰的野心還真夠大的。

在朝堂上資助了寒門出身的學子還不夠,戰馬也要插一手,連自家老祖宗往日的生意都不放過,還敢跟吏部尚書的便宜舅子合開賭坊。

“說起來,也幸虧賈家原先被二房排擠出去的仆從。”賈琏悠悠嘆道:“我重新啓用了他們,又許以重報,便讓這些人感恩待遇,以為千裏馬終得伯樂。與我一起謀劃,這才壓過了二房,拿回了大房應有的待遇。”

他之前見當今偶然遇到文才得驚豔之色,便開始謀劃了起來。雖然文才他爹因被罷黜,又病痛纏身,漸漸移了幾分性情。但是見當今對其感官還不錯,最為重要的是,以文家為契機,啓用舊員。在巫蠱之變那場災難中,九龍奪嫡,可或多或少毀了不少有才之士,其中也有武将。昔年,三皇子一派便是主打的武将。

哼!王子騰之所以這麽能耐,還有恃無恐一分,不過便是仗着當今眼下沒有合适的人手。那重新給他找些人手不就得了?

至于日後接任的京城節度使會對當今忠心耿耿,那他也自然有辦法不會讓人礙着自己的萬歲青雲道路。

“那你就不怕這些人心念舊主亦或是心生怨恨?”當今見賈琏說起怼二房一事得意的模樣,忍不住潑冷水道。

“當時情況哪能容我想這麽多?”賈琏似乎想起來還有些不太好意思,道:“生存都成問題了,只能眼皮子淺的先把眼前的事情顧忌好。待後來見二房被鎮住了,我爹癡癡傻傻,倒也還有一命,也堪堪算的懂事。我才有心思出來漸漸理清仆從間的事情。就算那些被我啓用的舊仆懷有怨怼,可是感激的卻還是大多數。不用我出手,那些人也會幫我罵人白眼狼。”

“這倒也是。”當今看眼賈琏提及往事一臉感嘆的模樣,失笑了一聲:“你爹若是但凡有些作為,你也不會少年老成到這田地。”對于賈琏這些對付自家的心思,他倒是沒覺得不喜。畢竟相比他們皇家弑父殺兄的血腥鬥争,賈家完全跟玩一般。

“這便是命啊!”賈琏跟着笑笑:“雖然偶爾想來會覺得有些累,但我爹也算待我不錯,起碼讓我投胎到賈家。不然……做人,橫向對比對比那些乞丐們食不果腹的,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一聽“累”這個詞,當今也想跟着感嘆一句:他為帝也是累。茫茫然接到了九五之尊這麽大的驚喜,哪怕漸漸手握權勢,可到底上面有個老子,下面還有群臣,看似風光,日子也不好過。他連自己的老子兄弟都還沒收拾好呢,兒子卻是一年一年的年齡長起來,本事不見長,野心也跟着膨脹起來了。

忒煩!

所以,他才樂意時不時看醫寮小坐,看看兩能耐的兄弟成個家養貓咪喵喵喵叫的模樣。

當今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有感而發,又閑聊了幾句,看着秦王一臉不耐的來催他走,他便偏偏又留着下來,用完晚膳,又欣賞過一回忠義親王喝着藥湯,時不時罵賈琏一句,一副怒火難消的模樣,才感覺自己這股氣舒暢了一半。

又特意叫着賈琏送行,當今負手沒走幾步,便見賈赦蹦跶出來,沒拽着他兒子,反倒是拉着他往宿舍走。

賈赦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把當今拉到宿舍,最好讓人能見到文敏,但他還是乖乖照辦。

“皇……黃爺,跟你說,我這小院子現在可熱鬧了,又好多好多美人孩子,又聰明又好學長得特好看啦。”賈赦一副走個後門的模樣:“看看去,看看去,給他們沾沾龍氣!”

今天的赦大三歲傻子,必須得拿個獎!

當今對賈赦這嘚瑟模樣,也不甚在意。相反,他還挺享受這撒嬌讨好的。因為賈赦此刻記憶停留幼年,雖然如今能認得他跟他爹之間的區別,可這撒嬌膩歪盡卻是不分哪個皇帝,他都能熟能生巧賣萌的。這隐隐的讓他感覺自己也恍若他父皇泰興帝那般是個霸道君皇,私下卻又是個可親可敬的人物。

一進賈赦的小院,看着裏面燈火通明,書聲琅琅,盡是用功苦讀的學子們,當今也沒覺得賈赦結黨營私,因為旁邊這人太傻氣了。

賈赦樂呵呵,捂着嘴小聲跟當今道:“那個小糖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多摸摸,他可聰明了,就是被打擊的有些不自信。其他的,你随便看心情,不過,那個美人你不要碰,他可賊兇賊兇了。”

順着賈赦所指,當今看了正拄着拐杖給學子講題的文敏,眼眸一怔,感覺似乎透着朗朗書聲,回到了少年時期,帶着絲回憶開了口:“那是……”

就在當今愣怔之際,唐瑞笑嘻嘻跑過來,嘴裏還念叨:“赦叔,我趣味題又猜出一……”

唐瑞當即将書本往後一藏,面色呆滞着:“皇……皇……”

當今回過神,看了眼唐瑞,神色倒是斂了一分,和善道:“唐閣老家的小四?”他還真沒記住人名,腦海只回旋賈赦叨叨的小糖糖。可這話他總說不出口。

“學生見過……”

“此番微服,不必多禮。”當今揮揮手,攔下唐瑞的行禮,又手指指賈赦,“你們兩去玩吧。這邊賈琏在就行。”

“先沾沾龍氣。”賈赦演上了瘾,拉着唐瑞的手,對着當今拜拜,一副許願的模樣,悄聲道:“好看吧?我兒子狀元,小糖糖探花!”

“你咋不說自己要考狀元了?”當今磨牙,對一直靜默的賈琏道:“把那個文敏叫出來。”

說完,當今自己扶手踱出了院子。之前看那文敏輔導學子文章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忽然讓他想起了往事。

這翰林伺讀到也是難得的剛正不阿人才,這般落寞也是屈才了。

賈琏走到文敏身邊,低聲跟人說了幾句,陪着人邁步出門,見其一見當今激動扔掉拐杖叩首的模樣,自己擡頭看看天,感覺今日的星星格外的耀眼!

說起來文敏之所以能夠被他們說動,出來講讀,也是為了其子文才,當然這又跟唐家兩兄弟自打被賈琏“帶壞”,還讓他們動腦想如何處理“借閱臺”一事有關。

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只說當今下令起複文敏,讓其官拜四品右佥都禦史後,文敏便滿懷感恩之情引經據典幫當今怼王子騰怼了個爽,引得當今愈發動了心思要起複舊員,甚至還從諸多昔年因“巫蠱之變”被打壓的名單中,尋到了一個被閑置已久的小将,現已經棄武從商成為鹽商的秦邦國。

秦邦國不同之前三皇子一派的武将,也不是開國勳貴後裔,其乃武探花出身,也上過戰場斬殺過倭寇,累功升遷為三品振國将軍,但後來因軍功被冒領,還被昔年三皇子一派打壓貶官,其投訴無門心灰意冷才改了籍貫從商。

多合适接替王子騰的人選!

當今派人細細調查了一番秦邦國的履歷生平,又派心腹去接觸一二,得到其無心官場,只想好好送女出嫁的回複,更覺其可用!愛女兒的都是慈父,有牽挂才好利用。像忠義親王,不就這般?為了“女兒”,連刺繡都自己學會了。

當今示意人說了一番商賈之女與官宦之女的區別,示意其進京能幫其女找個好歸宿,等等說了一通,終于說動了秦邦國進京。

在秦邦國進京之際,歷經千難萬苦終于回到京城的賈珍又在賈琏的幫助之下,又仗着自己跟纨绔一派的交情,沒皮沒臉的朝當今要了個“分期還款”的承諾後,倒也陸陸續續有勳貴賣了賈家的面子,當然最為重要的是賈珍帶着大明宮戴內相一起讨債,不還錢就開始說“你家某某上青樓花費多少”,“你家誰走旱路包名伶”,“你……”

勳貴一派,尤其是四王八公們傳承至今,誰家都基本有個不肖子孫,容不得賈珍這麽沒皮沒臉的在戴內相面前掀翻老弟。這無意是在說給上皇聽,他們故意對着上皇哭窮,不給上皇面子。

所以賈珍因追繳欠款有功,成功得了一等男爵的爵位!

對此,王子騰面色是火辣辣的疼,感覺自己淩空被扇了兩巴掌!這個從前他向來看不起的纨绔敗家子,竟然一下子踩着他的臉得了榮耀!

看不起的纨绔子,甚至從來不用正眼瞧一瞧的商賈之子都搖身一變成了武舉人。

王子騰瞬間有一絲的惶然,在細細凝眸看着與薛家往來的信箋後,忽然見露出了笑意,喚來管家低聲吩咐一二,讓其去大牢鼓動錢千翻供,是被逼屈打成招。

這可是賈珍自己送上門的把柄,把原告一家全部關進了軍營大牢裏!

沒多久,管家回來禀告一二,瞬間王子騰怒了,不耐:“【癞狗扶不上牆的種子。你細細的說給他,便告賈家謀反也沒事的。不過是借他一鬧,大家沒臉。若告大了,我這裏自然能夠平息的。】”

“是。”王管家聞言又一次離開。豈料這一次離開後,便再也未回來,來的是刑部的衙役。

“王大人,奉三司之命,傳你過堂會審!”

“笑話!本官乃堂堂京城節度使,正二品大員,誰跟你們的膽子!”王子騰一聽仆從來報衙役直入大堂來逮捕抓人,也顧不得端架子,徑直外出,一見為首的捕快,當即擺起了官威,威風凜凜道。

“不好意思,王大人,哦,不對,王老爺,聖旨在三司會審食鹽投毒案便下達了,你已經不再是京城節度使了。”捕頭笑了一聲,對左右道:“這皇上還真體貼我們。跟之前審理公主斷臂一案一般,先除了其封號宗籍,便也不過一普通罪犯。”

王子騰聞言大駭:“這……這怎麽可能!”他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捕頭冷笑不已,“王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你差點就害得我們杜仵作大人殒喪大運河中!我們家大人公子更是兇多吉少!”

“捕頭,跟他費什麽話,別耽誤了大人審案要緊!”

“走!”

“這……”王子騰看着手铐腳铐,下意識的就像拒絕,剛一動手,便見衙役拔劍而對:“王子騰,你想拒捕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的話是原文王熙鳳說的,将我們家該成了賈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