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會試的考題 (1)

哪怕保齡侯夫婦再痛惜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可除了唉聲嘆息外也別無他法。因為出這主意的史家姑奶奶,賈家老太君,賈史氏如今都成富貴籠中鳥。

可哪怕賈家女眷多年不曾出現在夫人社交圈中,但除了各方背後念叨幾句,誰也不會當着眼見已經崛起且名正言順的榮國府大房父子兩問一句“你家老太君,你家太太/繼室怎麽不見出門宴會?”況且現如今賈家即将迎來新的當家主母,而且一下子還兩,連帶寧國府都再一次有了當家的主母。

榮寧兩府這未來夫人一個賽一個的了不起。

榮國府賈琏定的乃是溫相一脈遺孤溫太白之女溫幺幺。溫幺幺個人氣質才華不論,光是“溫相遺孤”四個字就足夠清貴了。先前還有不少人捏酸暗道溫家破落了,絕戶了,可轉眼間狀元街那炙手可熱神秘莫測的四合院便挂上了溫家的牌匾,戶部便全部官員一同賀回歸喬遷之喜。經人一說才知道,戶部曾在溫太白溫大夫身份曝光後,送上了昔年封存好的溫家金銀,以及還在運轉的溫家名下産業。結果吓得衆人一跳,豁!溫家幾代經營,兩百多萬的銀子,除卻按着絕戶女需上交國庫的銀子,剩下得都捐了出去。據聞今科貢院重建,給萬千學子配備衣食住行等用品,有一半都用的這筆款項!大名鼎鼎的神仙眷侶,清北書院的山長,蓮花書院山長子弟等等,在京的鴻儒名士皆來賀喜拜訪,當天更有上皇當今一同出現在溫家。

衆人都不由得哀嘆賈琏真是娶到寶了。

賈琏與溫氏的婚約,兩人男才女貌,又是師兄師妹相處,日久生情,還歷經過苦難,到底還是天作之合的。但寧國府即将迎來的當家主母唐氏,那真真真……真是不可言說。

大名鼎鼎的花間浪子賈珍跟大名鼎鼎的惡女唐三,幾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為何會成婚的。一時間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所有人都在翹首期盼,盼望着兩人成婚,想看看是賈珍技高一籌訓得虎女還是唐仵作彪悍無比壓得住賈珍。坊間甚至都因此開盤賭了起來。

“我押唐姐姐!三千兩!”穆安擠開人群,将自己的壓歲錢換了票據後,又喘着氣出來,看着與他一同前來的賈赦,不解:“赦叔,你怎麽哭啦?”

賈赦拿着錢手抖:“人有親疏遠近啊,珍兒跟在我屁股後頭長大的,不壓他,我良心過不去;可這樣銀票就長着小翅膀飛走了。幾千兩銀子聽個聲響都沒有。我現在可不是纨绔子弟了,是舉人老爺,可懂老百姓賺錢不容易了。不能随便敗家。”自打他賣書後,就天天愁銷量,而後發覺自己愈發不好養。

“可是這就只有兩個選擇啊。”穆安一臉茫然的看向賈赦。知道他很講義氣的幫過忙,事後琏二哥拿了好多精巧的玩器感謝他。這回,赦叔還帶着他一起玩。

他跟赦叔他們一起沿街叫賣《殿書》,據三個舉人老爺商讨出導致他們銷量不是很好的緣由,因為沒選用《出題人是我家親戚》的書名,真是太低調了!

哪像有關唐仵作的傳奇小報,因為剛發生震撼無比的反殺劫匪事件,很是引人關注,而且赦叔一出馬,這标題就萬分貼切《震驚!聽說了沒?大名鼎鼎唐惡女要出嫁了!》、《要你們男人有何用?給我一個唐仵作,能平了匪徒!》、《以一殺五,厲害了我的閨女!》

一共三個版本的天生仵作命的故事,內容都是差不多的,皆是唐仵作乃是仵作命,天生便來幹這一行,為輔佐帝王星明世間案情而來。标題全部采用了赦叔的,一下子就跟沸騰的油鍋裏倒下一勺水,瞬間噼哩啪啦火到炸鍋。

三文錢一張的小報,銷量好得不得了,都來不及加印。不到三天時間,全京城都知道唐姐姐的使命是從事仵作行業。至于性別,也就捏酸嘴碎的婆娘酸生老學究嘀嘀咕咕幾句,但這股不和諧的歪風都被公正廉明,破案能手,第一仵作等的官聲給壓下去了。

但是個人總有些八卦心理,事業上沒熱鬧好瞧了,那麽家庭婚姻上,總得樂一樂啊。這陡然興起的對賭博弈,風頭都快把即将到來的三鼎甲博弈壓下去了。

“不壓了,我們繼續賣書去吧。離會試都只剩下五天時間了。”賈赦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收回,但眼角餘光瞟到一邊牆面上的三鼎甲賠率榜,瞬間就火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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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家寶貝兒子琏兒竟然只排第九名!

十大熱門前十人選中,倒數第二!

揚州府大四喜傅昱,杭州府大四喜謝蘊,山州府大四喜王陽,江西府大四喜何柏!

好,這四個湊一桌正好麻将的大四喜是科舉大鄉文風盛地出來的就算了?為毛他家琏兒第五都沒撈到?

好氣好氣好氣!他都拜天子求天子保佑了!

可惜不能說!

賈赦憋紅了臉往外走,穆安急急忙忙跟上。兩人一同回了朱雀大街,坊間愛稱的狀元街。此刻街上往來的都是儒袍在身的學子,周邊的商販店家叫賣的都是與科舉相關的內容,也有身家貧困的學子沿邊邊苦讀邊販賣字畫。

賈赦和穆安走了幾步,便到了他們占位搶到的攤子面前。嗯,就在裝飾一新的溫府對門!溫府所在的四合院最靠近狀元府,乃上佳的風水寶地,又兼之裏面住着的乃是鼎鼎有名的“溫太白”,而且往來都是名仕大儒。但凡賣詩賣賦賣字賣畫的學子都想着要得了進出溫府貴人的眼,有了一點點虛名,對科考也是極好的。所以,這街對面空閑之地就幾乎一席難求。

賈赦哀嘆,他們也是沒辦法了,規規矩矩把《殿書》放到書坊裏販賣,可嘆寶珠蒙塵,無人問津。

現今調查劫匪一事由大理寺以及唐家明松暗緊的進行中,當今也下了賜婚聖旨,老百姓大多都是善意的,而且再沒有确鑿證據前也不好只憑個人臆測捕風捉影的就懷疑到平家人身上,所以作為不參考的舉人老爺又只能賣賣書了。畢竟,不能打擾到琏兒做最後的沖刺複習。

臨近考期,賈赦便不想再守着書坊賣了,于是仗着裙帶關系,硬是厚臉皮要到了風水寶地。

唐瑞一見賈赦和穆安,紅着的臉,腼腆無比的小聲喊了一句:“赦叔,穆世子。”

“賣得咋樣啦?”賈赦搓搓手,眼眸亮晶晶的,有些希冀的問道。這攤位,胡塗他爹都贊過的,跟手握鹽引一樣,躺着就能賺錢。

“叔,沒人買。”唐瑞又羞又氣,小聲:“就我們左邊的左邊那家賣什麽四大書院臨考最新策論卷子,都假的,還有不少人上鈎,還有右邊那家,賣什麽孔家秘籍,也假的,我舅舅我外祖父從來不弄這花裏花哨的,徒有虛名的東西。那什麽小書聖,那字寫的還沒李運好呢,也敢挂出來辱我爹的名號。”

“乖,不氣不氣,那是他們沒眼光。”賈赦拍拍唐瑞的肩膀,安慰幾句,又左右看了眼,問:“你哥呢?”

“他去窺視敵情了。”唐瑞道,邊拖了個小馬紮給穆安坐,悄聲:“世子,你若是無聊,便進屋坐坐?”

“不無聊。”穆安笑着搖搖頭,坦誠道:“瑞兄,喚我小安就好啦,我爹娘讓我多跟你們在一起玩,也好有些書香氣。”

“那是!”賈赦挺美:“你爹娘眼見力一如既往的好!”東安郡王他熟,福安小姐姐他更熟!他小時候是蹭着“也許可能是未來驸馬”和“父子同出征,皇家有義務養孩子”這兩身份走的後門進的上書房。

“赦叔,你記得我爹娘了?”穆安聞言,接了問一句,眼裏還帶着喜悅之色。

“廢話,我……咳咳咳咳……”賈赦剛得意着,忽然旁邊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瞬間把他嗆得咳嗽聲連連,而後又意識到當自己嘚瑟臭屁之下說了什麽的賈赦若遭雷劈,渾身僵硬。

賈赦僵着腦袋,看看攙着他左手的唐瑞,又看看扶着他右手的穆安,後怕的狠狠喘息了一口氣!幸虧沒別人在場!

而且他還能飛速的轉移話題!

賈赦瞅着推車而來的小販,此人大概三十多歲,面色發黃,面頰凹陷,肉眼可見的瘦,穿着一身灰撲撲的滿是補丁的短衫,渾身上下大寫的兩個字-很窮。憋着找茬的怒火,想着結善緣一詞,賈赦難得好心,先是瞪瞪左右不忿的學子攤主們,然後開口:“你這賣……賣什麽啊?嗆死人了。”

賈赦捏捏鼻子:“別再這賣,知道嗎!這一條街是狀元街,都是賣筆墨紙硯,文雅的事。你賣個吃食,還是這般嗆鼻的,很容易被怨恨的。”

“多謝兄臺指點。這是麻辣香鍋,乃我們當地的特色菜肴。學生無多少詩文才能,才想借此販賣得以生活。”張望看眼賈赦,見人一副儒生裝扮,但眉眼間卻沾着點不谙世事嬌蠻模樣,卻也是帶着善意。于是颔首過後,和聲道謝。

“你還是個舉人?”

“蜀郡缙雲張望。”

“你就是賠率榜上的老五!”賈赦撩袖,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你一個賣麻辣香鍋的,賣麻辣……”麻将桌就算了,居然賣吃的也比他家琏兒排名高,這還讓人活不活啦!

“叔!”唐瑞緊緊熊抱住賈赦:“不能動手啊!他改良了灌溉水車,很實用,造福一方,蜀郡官吏請奏,受過褒獎的!”

“對啊!這個麻辣香鍋還挺香的,叔,我們邊吃邊聊吧?”穆安嗅嗅味道,一臉真誠抱着賈赦的腰,建議道。

“你們這兩小叛徒!”賈赦氣噎。

三炷香之後,賈赦也不挑地,直接攤在書攤上,手抵着堆積起來的《殿書》,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正眼看了看張望,拉長了調子滿意道:“你這書生,手藝還不錯。喏,沒啥好送的,給你本《殿書》,祝你金榜題名!”

張望一怔,這人看着歲數,似乎與他相仿,左右三個年輕子弟都稱其為叔,但是這言行舉止,像似躺在那富貴奢華無比的軟塌之上,連骨頭裏都帶着股富貴無憂的惬意,不食人間煙火。更別提,這因食用麻辣香鍋過後,面色的緋紅,若三月春花,明媚耀眼極其,再添上一雙風情無邊的鳳眼,顧盼之間,熠熠生輝。

忽然間張望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只是莫名的想到一句話:富貴由天。

唐玥忙不疊拿了一本遞過去,又給了碎銀買單。他刺探敵情回來,就見三賣書的正吃得熱火朝天,旁邊學子想打人的神色都頓現無遺了。他本來想學個八面玲珑長袖善舞,安撫周邊攤販一二。結果一吃……一吃就吃忘記了。他久居京城,雖吃過辣,但還沒這過這麽地道的又麻又辣的香鍋。

“沒啦?”穆安目光幽幽的看着板車上空蕩蕩的食材盒,肉臉都皺成一團:“我還沒敞開肚子吃飽呢!”

“可不許吃啦,小心上火拉肚子。”賈赦道了一句,絲毫不管自己又是一聲飽嗝,頗有心得道:“小孩子腸胃嬌嫩,一下子吃這麽多辣。等會病了,你爹娘打上門來,我可沒辦法。”

“這位兄臺說得是。是該少食一些。”張望邊說看看銀錠,最少都有三兩重,道:“這……在下囊中羞澀,并無零錢可找回。這全部合起來只需九錢。”他咬牙借了五錢銀子購買菜肴,再加上人工炒菜等等,最多也是一兩銀子便足夠了支付了。況且這四人就全包圓吃光了,他還省了走街串巷的販賣,合該優惠一二。

“有多的算打……”賈赦這賞還沒說出口,便聽得一聲“父親”,忙不疊一下子鯉魚打挺,站直了身子,讨好一笑:“琏兒。”

賈琏無奈的看眼賈赦,又掃掃其他三人。先前因為分心唐家之事,又有溫家喬遷之喜,忙碌一二,他便未在回書院,呆在溫家(他曾經的老窩,如今是再也難尋機會下井進密室了)備考。剛做完一篇文章,被毫不留情批判一通過後,他師父兼未來老泰山,和聲跟他說了說備考期間要勞逸結合,做完文章适合出門揍個人找找自信。

他一出門就見他家大娃以地面為床榻,手撐書冊,懶懶洋洋的斜身靠着,姿勢之慵懶,倒是有些魏晉名士的狂誕之氣。

自帶赦大娃贊譽心理的賈琏是覺得他家孩子啥都是好的,垂手幫人理了理衣服,迎着入鼻的香辣之氣,無奈:“偶爾吃一次可以,但不能多吃,知道嗎?您腸胃弱,不好……”

唐家兩兄弟噗嗤一笑。這話好耳熟!

“琏二哥,就赦叔吃的最多,還為老不尊,搶我們的!”穆安旋即告狀:“我都還沒吃飽。”

賈赦拉着賈琏讪讪一笑,看着張望,轉移話題,悄聲咬耳朵:“這個香鍋望老五好有才哩,手藝上佳,好吃!”

邊完,還朝人拱手,賈赦彬彬有禮:“吾乃京城賈赦賈舉人,這是我兒子賈琏,亦是本屆參考舉子。”

“琏某見過張兄。”賈琏也拱手行禮。他本屆風頭挺盛的舉人都暗中查探過身家背景履歷了。

故而倒是愈發覺得他家赦大娃是福星。瞧瞧,一嗓子喊出嘯,引得唐瑞甘拜下風。現在又一頓香鍋,就讓他巧合的與實幹型的人才張望有了相交的緣分。

張望出身農家,但卻不忘本。因缙雲多是山地,張望心疼老父灌溉不變,挑水上山,故而埋頭研究,改良灌溉的水車;又是個能彎腰種田的好手,整理過一本《農籍》。可惜,家裏老娘倒是有幾分拎不清,重男輕女便罷了,還以無子嗣唯有逼得張望休發妻,再迎娶知府千金。事件在當地鬧得很大,其父休妻,老娘自盡,發妻亡故,得罪知府,還讓張望背負了個忘恩負義,不忠不孝的罵名。也就今科恰逢盛會,張望才沒被當地繼續壓着名,又有鄉紳求情,才得了舉人功名,能夠進京赴試。

“見過琏兄。”張望垂首見禮。雖然他來京城不久,但是今科舉子中賈琏的名字卻是如雷貫耳。這世間好處似乎都被他占全了,出身好,未來妻族也好,自己更是一表人材,學問非常好。

“我乃唐瑞,這是家兄唐玥。”

唐家兄弟兩也見禮,穆安撓撓腦袋,跟着垂手行了學子禮,不甘落後,道:“我也是秀才的,我叫穆安。”雖然是為了讓他去國子監讀書蔭庇而來的。

周圍的一杆舉子們:“…………”

敏感的發現周圍人的目光,賈赦忙推着賈琏和張望離開攤位前,手指指販賣不出去的《殿書》,腳一跺,豁出去了,嚷道:“考期臨近大酬賓了,五錢一本,先到先得!”

說完,賈赦推推唐家兩兄弟:“喊啊!”

唐玥面色通紅,開口:“此書是我……我們自己整理編撰的,它涵蓋了……”

“讓開!”賈赦不耐:“我從個失憶的小傻子一路過五關斬五将到舉人,全靠它,全靠它。一書在手,殿試無憂!”

唐玥:“…………”

“沒錯!”唐瑞深呼吸一口氣,揮手,指着書:“我能得京城府解元之位,全靠它!要不是我舅我祖父被邀出題,本屆狀元就是我的!”

此話一出,周圍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而後便是狂搶。

被迫圍觀了一出大戲的張望不自覺的翻了翻先前被塞過來的《殿書》,只見扉頁上寫着一句——如果你當官是為民,請往下翻晉身法寶。

順手翻了一頁,只見上面鐵畫銀鈎筆走龍蛇三句話:首先,你得好好鍛煉身體,有命才能當官;其次,臉皮厚;最後,快點翻下頁好好學習吧。

賈琏揉額頭。所以真該怪他沒給書定名為《出題人是我的親戚》才導致滞銷的?

因打着鍛煉唐玥的心思,他還真沒将心思放在銷售上。雖有造福舉子之心,但人有親疏遠近,先确保自己和自己相交看好的舉子能有所得,境界大有提升,便已經達成他初步的目的了。

至于其他,嗯,只能說是相互影響的。

和氣的跟張望颔首道聲抱歉,賈琏便打算撒手不管了,自己施施然負手進屋,渾然不管收賬還板着手指頭數的爹。

他完全不認識那幫人!

正忙得熱火朝天想找賈琏急救的賈赦一扭頭,見人都走了,也不客氣,自來熟的拉着張望,道:“老五,會算賬不?一起幫我算算。一錢等于幾個銅板來着?”

“赦叔,一兩等于幾錢啊?”穆安急道:“怎麽還有銅板?”

賈赦叉腰,铿锵有力,批評:“何不食肉糜啊!”

張望:“…………”這京城傳說中的貴人個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也難怪官場爾虞我詐,個個笑面狐貍,防不勝防。

因自爆身份,外加虛假誇大宣傳,導致一時《殿書》暢銷無比,到最後當今也風聞了一二,對此不可置否,只嘴角撇撇,帶着些鄙夷輕視之意。幾個自己都還未進士及第的小年輕能胳膊擰得過鴻儒之士大腿?

今科邀請了衍聖公,各方大儒,退休閣老大臣,六部實幹人才等等共三十人,潛心兩個月研究各大書院以及市面上流傳的所謂科舉寶典,然後集合衆人所長,共出題一千多道,他從中抽出題目,組成三套考卷。

然後,他想從中挑一套稍微簡單些的都找不出來。

哦,他父皇還為老不尊,帶着他借着溫家喬遷之喜,溜達進忠義和賈琏書房,觀摩了一番備考的書籍,然後毫不猶豫的誇了誇他的手氣!真是好運道,完美避開所有押題時策話題。

作為皇帝,他真的挺為自己未來的天子門生們盡力了。

但那話怎麽說來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得苦!

鯉魚躍龍門,得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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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萬衆聚焦的會試考期來臨了。

二月初九,五更入場。

四更左右,天雖然漆黑一片,但介于本屆科舉改革創新,最為重要的是不差錢,貢院內外亮如白晝,赴考的舉子便陸陸續續前來,在貢院外等候。

賈琏憂心忡忡的拜別前來送行的賈赦。

哪怕是停在角落裏,賈赦一身爵袍刺得舉人們眼睛都發亮了幾分,但賈赦沒感覺,拉着賈琏的手叮囑一二:“琏兒,沒事的,平常心就好啦。我上朝去了。”自從失憶癡傻後,他昨日第一次上朝,就為考前再一次拜拜天子,求庇佑!

瞧着賈赦眼睛微紅的模樣,賈琏有些心疼:“父親,不必趕早去上朝,回家休憩一二。你還困着呢。跟平日五更起來做功課練武便好了。這忽然繞了休息時間,不好。”

“沒事的,就幾天勤快一下下。”賈赦強忍着不打哈欠,認真無比的盯着賈琏:“你看,我很精神的。好啦,你安心備考。這幾日我都會在溫家,乖乖聽話的。別擔心。”

“嗯。”賈琏又絮叨了幾句,最後眼看賈赦上朝時間來不及了,才依依不舍揮手送人離開。

一送走賈赦,賈琏正要去排隊之際,便有人揮揮手,拉着他排入隊伍。

胡塗道:“我特意給你占位!”

“多謝,小胡塗師弟。”賈琏笑着道謝,左右望了眼,皆是兩院的學生。

“不客氣,小琏師弟。”胡塗學着賈赦的調調喚了一聲。自打王家被斬,薛家被抄後,他們舉家從揚州搬到京城。父母也算是得寧國府庇護,重新做起了其他的買賣。而他這個因臉得到一絲“機緣”的商賈之子,也有幸運見到了一杆皇家人。

他師父秦王殿下領着他見了上皇,當今,忠義親王,也算将收徒一事放上了臺面。三位大佬雖然沒什麽表示,但也算疼惜秦王一分的,允許他入醫寮內探望。只不過後來,當今在知曉自己将傅昱拐彎了,眉眼間就帶出幾分厭惡之色,直白無比的,像是拐了他家女兒一般臉臭。

但不管如何,他也算跟賈琏這師兄弟名分定下來了。不過,他們兩誰都想當師哥。見面總忍不住要掐幾句。

傅昱默默遠離了兩人幾步。完全不想認識這幫人!

正說話間,鳴鑼打鼓,四更天到,衆考生排隊進場,賈琏戲谑一句:“兩情若在長久時,豈在朝朝暮暮。”鬧得傅昱手揮光頭,便滿意的笑了笑,終于又一次成功怼贏了胡塗。

胡塗含笑:“還得恭喜琏兄大小登科之喜。”

賈琏:“……”

傅昱是徹底不打算理兩人了,自己随着隊伍緩緩向前。這一次檢查之嚴苛,他們也是知曉了一二風聲的,故而哪怕看到澡堂,要沐浴更衣,也是心中有底。

作為曾經被單方面任命為考生代表的賈琏,見着這一層又一層的檢查,待最後看着一排排嶄新寬敞的考舍,倒也滿意的笑了笑。這薛王兩家的家産到底有些落在了實處上。聽說也有不少被王家逼得家破人亡的苦主拿到了賠償款。

尋到了自己的考舍,考舍坐北朝南,總體乃長形,相較原來的四房形寬大了不少。

賈琏甫一入內,便打量了起來,考舍左邊多了寬兩尺長四尺左右的小床榻,右邊一側是供吃飯用的長形茶幾,窗口邊依舊放着桌案,但是着凳子卻是帶上了坐墊。

聽着左右傳來的驚喜之聲,賈琏感覺他爹深藏功與名。這些要求都是他爹“嬌慣”的要求。

不過饒是賈琏也萬萬沒想到,這些要求都是秦王滿足的。年前,仗着自己任防作弊總裁,秦王又貢獻了自己多年打劫的家産,對兩皇一哭二鬧三上吊,表示自己不想再回東北,不要所謂的兵權,自任逍遙王,如此一番,才得當今首肯。

當今當時就毫不客氣問秦王是不是傻了。這一下子送上門這麽一大口肥肉,他要吃膩的。

卻不料秦王倒是眯着眼一笑,毫不客氣回答:“雖然你有時候挺欠抽的,但是你吓懵過後還是叫大哥的呀!以後早點叫呀,早就告訴你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說嘛。”

說得便是當今曾在忠義面前嘚瑟會收賈琏之妻為女,氣得忠義昏厥一事。

一想起自己失口的兩聲大哥,當今面色又扭曲了,憤憤不承認,又毫不客氣要圈着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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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真正出資造福舉子的一身夜行衣秦王,站在乾清宮的屋檐之上,手裏提着個小匣子,目送着當今率領文武重臣親赴貢院,宣布開考。

“外公,老六其實還好啦,跟個螃蟹一樣,耀武揚威揮下鉗子,又縮回去了,要真換個心狠手辣的,我,大哥,父皇沒準都活不下來。”秦王手緊拽住小匣子:“他也是臨危受命,借着鬼神,平平安安渡過了那段苦難。”

“大哥有六分篤定假借您老人家之名的是賈琏那臭小子,您就看在也是您曾孫子的份上,好好托夢罵他一頓,告誡他要為官為民,就好了。”秦王內心繼續道。

邊說,秦王看着一點一點露出晨光的天色,似乎透着那燦爛絢麗的朝雲看見他的外祖父杜恒抱着他,牽着他,走遍市井街道,聽着家長裏短,道百姓安泰祥和,國泰民安。

他也是那一晚才知道,一生斷案無數的祖父更是給自己斷了案,将前朝禍國殃民導致百姓家破人亡之罪歸罪到了他自己身上,幾乎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做善事去彌補去贖罪。

“外祖父,小寶做不到大善,但小善還可以的。像這次,我應該能給自己折一個大星星了。”他外祖父每做一件善事,就折一個小星星。

秦王看着跳躍出來的金烏,眼中瞬間清明一片,轉身帶着小匣子三兩下離開乾清宮,避開重重守衛,入了大明宮內殿。

此刻,殿內只剩上皇一人。

“父皇,兒臣幸不辱命,取回盒子。”秦王跪地,雙手呈上。

“小寶,你知道這裏面是什麽嗎?”上皇沉默了半晌,看向跪地的兒子,神色複雜的道:“是你外祖父的東西。”

“外祖父?”秦王聞言,仰面想了想,似乎帶着絲回憶,而後噗嗤笑了一聲,眼裏帶着純粹無比的篤定之色:“父皇,你別逗了,我外祖父留給我的是絕對不會是死物!他給我的是那憂國憂民的精神傳承!是要我做力所能及的好事!”

“好了,你都是個老頭子了,還逗我玩。”秦王對着上皇懷裏一扔,自己站起了身子,伸個懶腰,打着哈欠,道:“東西給你,我回去補眠了。記得下次再讓我辦事,我可要收錢了。親兄弟都明算賬呢!”

說完,秦王鼓囊一句:“也不知怎麽搞的,為什麽我那麽窮?!王府扒拉遍了,都沒點銀子。”

敲詐一筆銀子回來還是必要的,畢竟他家大寶越來越嬌慣難養了。

“去挖你家地窖去。“上皇接過匣子,道:“錢都兌換成金子,堆着呢。”

秦王暗戳戳的瞟眼上皇。廢話,他當然知道了,這小金豬庫可是他們一點點攢下來的。

上皇長嘆息一口氣:“你給自己存的老婆本。去吧,拿出來,也該娶個媳婦了。”

秦王:“…………”摳門!

“我斷袖。”秦王磨牙。

“廢話,否則豈容你單身漢到現在?” 上皇開口,艱難無比道:“你看看你徒弟都有媳婦了,你就不能拐個回來?那誰……賈赦,你們不是玩得挺開心的?”

了塵的解藥早就沒了啊。

秦王聞言,拉長臉:“你讓我當繼室,搶人夫?還是風流成性,兒女成群的,不要!”

上皇:“…………”

上皇聞言如遭雷劈,沉默半晌,只揮手道:“你走走走,就一個比方而已,自己去解決。”

“哼!”秦王冷冷哼了一聲,飛身離開。

眼見秦王離開,上皇又沉默了半晌,才垂首看向自己手中普普通通的木匣子,這上面還有指印與塵埃。

這塵埃塵封不了那段過往。

巫蠱之變,不是任何一個人單獨的錯可以歸咎的。一個王朝的覆亡與另外一個王朝的興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眼下,他能做的只有盡量去改變帝王的傳承。

秦國崛起歷經了幾代才能促成秦始皇的大一統,而今這天下,還需休養生息,要的是老六這般平庸些,大規矩上不會錯,待到國力強盛,下一代……

上皇手指敲敲匣子,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他跟司徒宸到底是至親父子,又是皇帝太子角逐多年,真的是相鬥到無比熟悉。

賈琏,司徒樂。

“朕就靜靜的看你被叫一輩子的師父和岳父。”上皇邊咬牙,邊打開自己龍床下的機關,将匣子放了進去。

他要等,等這次科舉之後,才做最後的決定。

這會試時策最後一題-家族傳承之道。

老六也真得有幾分吉運在,這題目抽到他心坎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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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皇贊譽的抽題小能手如今正被萬千學子心中罵娘——這題目誰出的誰選的?看着好像都會,落筆全不會。

賈琏再一次興嘆他家師父,這得對雙皇了解的有多深,才能猜對大半考點。

看來《殿書》真名應該叫做《忠義親王講堂》。

不過最後一場時策五道策問,押題小能手只猜對了兩道。

第一問戰争與河共,瞬間便讓人發懵。兵臨城下,為阻止賊寇,你若為将,是否會采用,“以水代兵”的辦法,決黃河水淹賊寇。

第二問問經義, 第三問問谏,第四問律法,對比起來倒是簡單無比了。

然後第五問便又是超綱題。

游覽過題目之後,賈琏倒是心态平常,将他爹教給他是真言默默心理念叨了一遍:“不要怕,你都住狀元府隔壁了,馬上就住進狀元府了!不要怕,考不中,還有爵位繼承呢……這個不吉利,換個,我還給你每天拜一拜求天子庇佑呢!”

緩緩籲了一口氣,賈琏輕笑一聲,提筆書寫。

他家大娃是福星!

他的師父是緊箍咒。

不然,這第一問,擺在他眼前,他定然會毫不猶豫決堤!而且還會言辭鑿鑿,有理有據,讓出題人都不得不信服。

第二問,第三問,倒是複習考點之中……

賈琏心無旁骛,一題一題答完,又檢查了一番,整整齊齊館閣體抄到答卷之上,提前約一炷香時間,交卷出了門。

最後一場,他也懶得收拾東西,學着他爹揮揮衣袖,把自己人帶走便可。

一出考場,也是人山人海,不過一路走來不見多少喜悅,幾乎所有考生面容都帶着點萎靡之色,甚至有人已經當場嚎啕起來:“我中了,哈哈哈,我中了!”

賈赦明顯豎着耳朵聽多聽了許久,一見賈琏的身影,馬上跳下馬車沖了過去,緊張兮兮:“兒子沒事噠,沒事噠,咱不鑽牛角尖,不鑽!還有不聽別人對題目,談什麽破題,不聽!”

邊說賈赦還伸出兩手,将準備許久的棉花團往賈琏耳朵一塞,“不聽不聽,反正我兒子最棒了!”

“好,咱上車回家!”賈琏笑着拍拍賈赦的手,道:“兒子自我感覺還行。”

“真噠?”賈赦無比憂愁:“可這屆聽說好難,第一問和第五問,好多人不會。我也覺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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