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士林的言論

傅昱當即把胡塗捶了出去。

胡塗一出門,瞪着賈琏,想動手揍一頓,但一見司徒樂,倒也沒膽動手。這賈琏的未婚妻她爹太能耐,能訓得服他武師父秦三寶,惹不得。

賈琏也不廢話,将自己先前聽到的說了一通後,又緩緩補充了一句:“我爹和秦三寶大概可能走岔道了。這後果你自己看着負責。”他家赦大娃要是掉了跟頭發,這賬都要算到秦王和胡塗師徒身上。

胡塗都顧不得驚喜了,當即倒抽口冷氣,“他老人家從東北到京城,結果一路到甬臺,轉到揚州,這……”轉眼掃見賈琏憂心忡忡的模樣,胡塗想着被賈琏養得精細,嬌貴無比的賈赦,難得開口安慰了一句:“師父他方向感的确差了點,但是好歹他生存能力還是不錯的。”

“況且……”胡塗聲音低了一句:“他出門沒人跟着?”之前就算忠義親王搬到溫家幾日,可是秦王卻是依舊在醫寮內,不能出去寸步。會試這幾日,秦王不是在折小星星,就是以教導為名,揍他揍大內密探。

“跟不上。”司徒樂搖搖頭,眼裏還帶着抹亮光:“五叔能教我就好了。”

胡塗:“…………”

胡塗啞然無言,所幸傅昱也整好了衣冠,出來了。一見正主,賈琏也沒顧得先憂愁他爹如何,示意兩人旋即回內城。

“你……”一見傅昱這姿勢,不說賈琏,便是司徒樂也瞧出一二門道了,當即想暴揍胡塗一頓,磨牙:“你們這兩,該說什麽才好!當今都恨不得化身王母娘娘給你們化道銀河了,知不知道?”

“這不觸犯律法,便是私德啊。”傅昱乍然聽聞自己榜上有名,還是當今惜才,扛着壓力給他恢複功名,甚至還有名次,一時間還真湧出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與忠心來。但一聽聞司徒樂這話,也略感無奈。

皇家大名鼎鼎的秦王和忠順王,都是斷袖呢!

可皇帝自家人不管,就總覺得他斷袖不對!先前就差給他指名道姓了,承恩公平家的嫡長女正值花期,東安郡王的嫡次女也京中頗有才名,要不在等兩年,這六公主就及笄了。

賈琏面無表情,催促:“走了走了。這不管什麽德,你們自己回去跟當今交代。再不走,別說當今了,沒準我師父這火氣都得被氣出來,棒打鴛鴦一回了。”

胡塗和傅昱默默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無可奈何。他們兩個人的事情,雙方父母都未阻攔,可結果卻被天家不喜。

一行人人緊趕慢趕回了溫家。

一進門,忠義親王的臉色就不虞,怼着賈琏來一句:“讓我家幺幺跑來跑去,還餓肚子?”

“爹,不氣不氣。”司徒樂趕緊安慰忠義親王,邊讨好的笑了笑,問:“當今還在?”

“老爺子也在。”忠義親王側目看眼被叫過來的胡塗和傅昱,眼眸一閃,嘴角一抽,道:“你們這兩個給我進去自己解決。”

說完,便示意司徒樂領着兩人去書房,随後忠義親王看眼頗有眼色來攙扶他的賈琏,也沒什麽好氣,道:“午膳,你等樂樂出來,才能吃。”

“好。”

“禮部無法拖延,已經張貼了各貢士答卷。”忠義親王道:“也進行過一番解釋,多數學子是服起氣的。只不過也傳出了風聲,知曉是當今特意提了你和傅昱的答卷。”

“這風聲從貢院還是宮裏傳的?”賈琏眉頭緊擰。

“都有。這張榜時辰延時,又忽然多出了名額。自然各方會打探一二。”忠義親王不急不緩道:“眼下就有些學子鬧不平了。一些是南北之争,覺得你不該高居榜首,這股聲音倒是不大。最為重要的便是那些心胸狹隘者的落第者了,他們認為榜單不公平,領頭的其中一個你認識,周舟。”

“周舟?”賈琏壓着眼裏的殺氣,垂首給忠義親王到了杯茶,又給自己來了一杯茶,壓壓火氣,結果剛嘗一口,面色一驚:“師父,你怎麽喝起參茶了?”

這不是茶,是藥湯。他分辨不出具體加了哪些藥材,但人參、黨參、黃芪這幾味藥卻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此三種合用,皆具有補氣生血,固本培元等功效。

“哦,老鄭覺得我最近火氣比較大,适合降降火。”忠義親王聞言,神色透着絲無奈,嘆道:“不過我也覺得該補補了,否則遲早有一天得被氣得七竅生煙。就沒一個省事的。”

“那您就松松心。這到底是藥膳,是藥三分毒,該注意些。”賈琏道:“最近春日陽光正好,也合該出去走走,哪怕是京城近郊,散散心也好。”他先前不曾覺得,但是又一次聽司徒樂略帶羞愧道自己是略認得內城之路,便有一絲的憐惜與感慨。

忠義王府哪怕是再豪華,那也是一個漂亮的囚籠。

“這陰謀算計的,還是讓我來。”賈琏倒是頗為不忌的說了一句,“您既然放手了,那就開開心心當個溫大夫,溫夫子,帶着小溫他們出去游玩。”

“呵。”忠義親王雖然聽得心理舒爽,但面色卻是帶着絲冷意,指責道:“你連樂樂還有自己的膳食都沒關注,民以食為天,懂不懂?”

“我們也是用過齋飯的。”路過茶寮的時候,倒是買了幾個包子饅頭。

“騙子。”忠義親王面色驟然冷了一分,道:“樂樂可是我一手養大的,他有沒有用飯,吃得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小肚子扁扁的,一點都還沒吃飽呢。你以為她是你,貓食呢?她要練武飯量可不得大些,現在又長身體呢,懂不懂?活該你跟赦兒一樣,矮墩墩的。”

賈琏:“………………”

忠義親王還要在說幾句,便眼尖的看見唐家兄弟急匆匆而來,眼裏倒是有些贊賞的看了眼賈琏,道:“既然你說了,我也信你。你自己好好幹。不過到底要注意一句先顧好身體,懂嗎?”

“然後,不能委屈了樂樂。”忠義親王離開之前,又強調了三遍,才道:“我命廚房備了你愛吃的菜,給你端過來,邊吃邊聊吧。樂樂好歹還是女孩子,就不跟你一起用了。”

賈琏趕忙頭點如搗蒜,恭恭敬敬送岳父大人離開,然後,忍不住垂眸反省了一二,看來,他對他家赦大娃還不夠好啊!只知道他挑食,還會偷偷倒藥,卻沒他師父這能耐。

瞧瞧忠義親王,看眼肚皮,就知道自家寶貝“女兒”吃得飽不飽好不好了。

若是擱在常人家,對于這般挑剔諸多的岳父,不說不滿,心中總有一份疙瘩在,但對于賈琏來說,這是在活生生的教導他怎麽當爹,怎麽護着自家寶貝孩子。必須的,他得按着這份要求先準備起來,萬一有朝一日,秦王真把他爹叼走了,那得立下軍令狀,經過重重考驗!

遠在深山老林打轉的秦王噴嚏連環響。

反省過後,賈琏迎着唐玥唐瑞兩兄弟,見着小厮提着茶壺進來,還體貼的給兩人倒杯茶,道:“別急,喝口茶,慢慢說。”

唐瑞卻是怒不可遏,連茶都未喝下,便是開口,帶着怒色,道:“我們收到消息後,就去打聽啦。結果這案卷一張貼出來後,琏兄你這份還好,哪怕有個紙上談兵的品論,但是禮部尚書都已經解釋過了,第一問的評卷标準,而且也道了邀請京中的名将秦邦國和馮唐大人點評過了,确定你倒是有些祖父風采,但是昱哥哥這篇卻是着實激起了軒然大波!”

“昱哥哥前四問都是上佳的,就算第五問有些标新立異,但是也着實不該除名啊!”唐瑞氣白着臉:“那個田翰林,老古板的,着實太可惡了。”

唐瑞邊說邊翻舊賬,替兩人抱不平:“上一次鄉試,就是他因為琏兄你用的瘦金體,他壓你的名次!這又不是明文規定,不許用其他字體的。這一次更甚,濫用手中的權利,就随随便便剝奪掉功名,居然還要死谏!也就是當今慧眼識英雄!他一個閱卷的難不成比當今這最終出題人還有發言權不成?”

“小瑞,不好背後道長短的,你……”唐玥正想拉着激動不已的唐瑞,豈料賈琏卻是拉着他,私下還手指指窗外。

唐玥一怔,眼尖的掃見了那抹明黃,垂首不敢再看一眼。

“琏兄,你不知道,我來溫家前,還收到我娘來信,讓我別回家呢,他們打算出去散散心。這幫人好煩,都鬧到我家來了!我舅母要不是我娘求着給我三姐撐撐顏面,早就随舅舅回山東去了,等殿試後祭典再來。可結果到好,氣死我了!他們就差跪着攔着要我大表哥發表意見,為讀書人讨回公道。”

唐瑞說着說着都帶着絲哭腔了:“我三姐這喪母名頭還被好多人嘴碎的,可現在我舅母若是厭煩了,不願出席婚禮怎麽辦?琏兄,不是我嫌棄,可你們賈家也找不出一個能招待女眷的啊。”賈琏大婚,還請他娘幫忙招待女眷呢。

賈琏沉聲:“我成婚在前,小溫可招待家眷的。”

“……我……”唐瑞掉眼淚:“我還是繼續想想怎麽哄我舅母好了,到時候請她也給你們出席婚儀,鎮場面。其他的事情,讓三哥給你說,我都沒心情。”

“還有其他什麽事?”當今邁步走了進來,也不待三人行完禮,便問道。他都想不到,還有什麽事情能比威逼到孔家衍聖公家眷跟前還嚴重的事!

他先前邀請衍聖公,這衍聖公出題之後,便告辭回了山東,這家眷一行去向也解釋了一番,倒是在京給唐仵作撐撐顏面,怕賈家和世人因為“喪父喪母”等看輕了唐琂。

聽到這個憂愁,他當時差點沒崩住帝王威嚴,要跟人分享分享有關河東獅吼的最新八卦消息。真不是他關注八卦,是賈赦沒事磨着他和上皇,求賜一塊免打金牌,抽抽噎噎的還道自己能提供金子。

迎着當今的注視,唐玥一顫,老實無比道:“士林中大抵有三種傳言,第一,本屆倫才不公,您偏私-南北學子中您偏北方學子,北方學子道您偏清北書院的,清北書院說您只偏跟赦叔混得好的這一幫;第二,您增名額只是為了椒房貴戚。第三……”

唐玥唇舌動了好幾下,哪怕他在老實性子,可這話也沒膽當着當今的面說出來。

“小唐,對吧,你說?”當今瞥眼跪地的唐玥,轉眸看向唐瑞。

唐瑞還在邊哭邊思忖如何哄人對策,聞言,看眼當今,想也沒想就道:“有人說您這傳玺一事是人為的。皇上,您說這幫人可恨不可恨,嘴碎不嘴碎,簡直心靈扭曲了。有本事他自己飛一個看看呀!這事,我都好奇問過我三叔啦。三叔都說就是上朝上着上着就飛來一只鴿子,鬧得他們都以為是刺客呢!可偏偏有人想借此說本屆選才不公,是個騙局!那些個老頭,還道什麽妖孽橫生,國之将亡。就是眼熱這屆基本都是青年才俊呢!”

當今聞言,原本臉色驟然一冷,但聽着唐瑞這氣哼哼的話語,面色緩了緩,笑着拍拍唐瑞肩膀,道:“朕先前來之前聽聞你在憂愁唐仵作婚事?”

“對啊,大哥鍛煉我和三哥,讓我們幫忙備嫁。我才知道這裏面有那麽多說法。”唐瑞道:“我怕三姐吃虧,都打滾求我舅舅留下來,可他不留,哼!虧我之前年年請假趕過去呢,我今年不去山東給他祝壽了。”

“看着也是一團孩子氣,”難怪跟賈赦要好。當今道:“朕給唐仵作賜個福壽雙全如何?”

“謝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唐瑞忙不疊擦眼淚,跪地欣喜無比道。他赦叔說得沒錯哇,跟當今說話,就跟他平常在家怎麽樣就可以啦!但凡當皇帝的,就最愛他們這種娃了。

唐玥也跟着跪地叩謝皇恩。

“好了,你們先出去,朕找賈琏有幾句話說。”當今一見唐瑞笑得歡歡喜喜模樣,耐着性子和藹說了一句,示意兩人先行離開。

一等兩人離開,關上房門。

當今便是沉默,沉默到賈琏五髒廟唱響了空城計。

當今:“…………”

賈琏:“…………”他右臂有傷,左手駕馬,司徒樂倒是想喂他,兩人同騎,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在胡塗面前特要臉面,更何況先前還怼過胡塗。自然拒絕了。

就算他跟司徒樂是假夫妻,在外人面前,也得維持住他夫君的風采來。

“賈琏,忠義沒給你飯吃不成?”當今面色扭了又扭。他一見傅昱和胡塗進來那模樣,就差下令打死胡塗的心都有了。他的六連元!可偏偏他父皇攔着。

一出門散心,結果便聽得接連不斷的“噩耗”,其中還有他最引以為傲的飛鴿傳玺一事。

他也不傻,暗中查探過所有可疑人了。這皇宮所有暗道自打發生巫蠱之變後,也都堵嚴實了,基本沒有人為的可能性!那鴿子就是平白的出現在乾清宮內!

皇家雖不信鬼神,但也敬畏鬼神,也許沒準就有那萬分之一的仙跡呢……

當今抱着對那萬分之一的期待,撇撇肚子咕嚕嚕的賈琏,開口:“這事便交給你了,給朕看看你比六連元更能成為文曲星的資格。”就算如今沒了六連元的可能性,但是狀元如何選擇,還是看他的心意。

“學生多謝皇上賜予的機會,定不辱命。”賈琏跪地,眼中閃着自信無比的光芒,道。

“得了,你還是先吃飯吧?忠義餓你啊?”當今忍不住八卦一句:“他如今這岳父當着興致不錯啊。父皇還在呢,走,帶你去父皇面前告個狀。要不,你在等幾年,小六還是溫柔可人的。”

賈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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