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金豬好運道
打劫一詞,別說已經“殺神”好戰之名響徹東北邊境的秦王,便是賈赦也絲毫不陌生。賈珍這榮寧一霸之位還是從他手中接過去的!赦大娃最擅長打群架,最最拿手的招式乃猴子偷桃。
況且!
賈赦激動的揉拳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亢奮:“三寶,咱當年闖江湖時候的名號都許久沒用了!”
“沒錯,讓這兩狗男女開開眼,這叽歪的爺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秦王忍無可忍,攬着賈赦踩着樹枝,朝地面飛躍。
小路邊上,自稱為忠義親王的女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淚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書生,嘆道:“妾只恨蒼天如此不公,讓我得見三郎你,卻又不得不礙于世俗禮法,父王病痛纏身,可恨……”
話語戛然而止,女子眼尾微勾,帶出一股風情旖旎之色。
耳畔那綿軟無比的嗓音,那骐骥無比的眸色,再掃眸看眼近在眼前的絕色佳人,落榜的書生想起自己當日的豪言壯語,愈發羞愧難當,可剛一開口,便聽得身後樹葉簌簌而動的聲響,緊接着還有股勁風刮來。
賈赦調子拉得老長老長,拿出被唐瑞最為欽佩的“嘯”,聲調透着股哀怨凄厲,幽幽開口:“閻王駕臨,百鬼夜行,凡人回避!”
路面上的三人:“…………”
先前一直未說話的丫鬟一副忠仆的模樣,身形護在主子身前,怒喝道:“何人竟敢裝神弄鬼?!這可是國慶寺後山!佛門重地!”
“國慶寺?!”正打算亮名號的賈赦和秦王聞言,頓時哈哈哈哈嚯嚯嚯嚯的笑開了。
秦王:“我就說寺廟都在深山老林裏的!”
賈赦:“就說往南走,往南走!你偏要飛,偏要飛,飛慢點就看到了!”
“第一次這麽快就找對了方向!”秦王和賈赦抱頭就差喜極而泣。
三人:“…………”
“對了,正事要緊!”秦王神色肅穆,壓着快要控制不住的激動之情,冷聲掃眼似被吓楞了的女子:“剛才老子聽你說,你爹叫忠義?”他徒弟肯定賈琏他們去尋了,他到不擔心了,可這好端端冒出來的女子竟然假冒他大哥的名號,就比較驚悚了。
賈赦仗着有秦王在,示意其将書生和丫鬟點穴扔一旁,自己大搖大擺的靠近,一手拉下掩面的女子,借着暮色瞧着見女子的面容後,當即對着人吐了口唾沫,铿锵有力道:“呸!揚州特産,瘦馬!上等貨!”
聽到這話,尚未被點穴的女子滿目驚駭,“你……你放肆,胡說八道!”
“知道爺誰嗎?”賈赦怒了。這簡直是對他多年纨绔生涯的侮辱!他可是被鞭笞着按照白衣卿相柳三變的要求混跡青樓的!
他赦大爺雖然寫了不詞,但是點評名妓的身段唱腔等等都是有名的!
“老子呆青樓的時間沒準都比你這個小瘦馬時間還長!就你這種貨色,呵呵呵呵!也就我大侄子好這口溫柔小意。要說你們這揚州瘦馬上等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挺不容易的,但是打小就被訓的太沒個性了,只會當個溫柔的解花語,哪像京城名妓!但凡能排的上號的,各個有性子,夠野,這才是立身根本,能引無數王孫子弟一擲千金,懂吧?你們有點追求!”
秦王在一旁磨牙:“賈赦!”
正訓得氣勁的賈赦扭頭吧唧親了一口秦王,讨好笑笑:“我這不是為了證明我這雙火眼金睛沒看錯嘛!”
秦王:“呵呵。”
“但是這個,我得狠狠批評一下,太有追求太有野心了,居然還假冒其皇親國戚了,能耐啊!”說道最後,賈赦眼眸也帶着絲火苗,冷冷剮着被他說得面色火紅的女子。
“告訴你,坦白從寬,抗拒老子叫花雞錘死你。”賈赦提溜提溜被自己綁在手腕上的叫花雞。這是他們闖蕩江湖時候積攢下來的經驗,不管什麽時候烤熟的食物不能丢,絕對不能浪費。
說完,賈赦頓了頓,揉肚子:“三寶,我肚子餓了,能不能吃完再審?”
“行。”秦王絲毫不憐香惜玉,将人點穴。
“有點冷了,加熱一下。“賈赦捧着解開發帶後的叫花雞,提要求。
“嗯。”
見秦王熱餐,賈赦将被點穴的三人排排擺好,替他們擋風,還對秦王顯擺着:“你看,我現在可能幹了?搬個人都不喘氣。”
“乖,這個大腿給你。”秦王撕下雞腿,“告訴你,我手藝可進步了不少。”
“夠了夠了。”賈赦見秦王撕腿都快撕了一半,忙不疊道:“你又不知道我吃得少,你吃!吃完了,我們帶着這三到宸哥哥面前顯擺去。”
“還真體貼我。”
賈赦擦了秦王一袖子油:“誰體貼你了。”
“我家大寶體貼我,哈哈哈哈。”
被排排立着擋風的三人默默的看着眼前兩狗男男吃得甜甜蜜蜜,只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賈赦和秦王吃飽喝足,還借着書生的衣服當帕子擦了擦手,把自己整理得幹幹淨淨後,才點開書生的穴。
秦王言簡意赅:“被廢話,給我們指路國慶寺。老子耳力可好了,都沒聽見老和尚做晚課的聲音。”
一聽人要去國慶寺,書生被接連吓得崩潰的神智漸漸有些回籠,結結巴巴着開口:“這……這兩位好漢,這距離國慶寺還……還有一段路程。這剛過了忻州界碑,這不遠處有條古道……”
“楓林古道?”賈赦歪頭:“還真是孽緣啊!”
“趕緊麻溜的回去啊!”秦王手指指書生:“你前頭帶路!騙子瘦馬你牽着;騙子丫頭,大寶你拿根繩子掉着,大寶上背。你們安分的,去國慶寺轉道坐車。否則打死!”
說完,秦王還小露一手,一拳将旁邊的大樹連根拔起。
賈赦拍手:“給我弄根戒尺,趕他們。”
“呵。”秦王警告的瞥眼賈赦,然後按着先前安排,帶着人踏着夜色前往國慶寺,邊走邊道:“那書生,你且先給爺說說經過。”
賈赦狐假虎威,“膽敢作假,我剁了你子孫根!”
書生聞言,又驚又怕,出于對死亡以及子嗣的畏懼之色,當下也顧不得自己心中封侯拜相的野心,忙不疊道來:“學生乃齊州洛雲,因為家貧,進京後借廟居住。一次偶然的機會,有幸遇到小樂姑娘,而後……”
想起恍若話本那般紅袖添香的描寫,洛雲面色扭曲一片:“我哪裏竟然知曉這個狐媚子竟然是個騙子,她還巧設懸念,一點一點引導我發現其不凡的身份,引誘我……我……”
“當郡馬,繼承絕戶家産,沒準還能撈個爵位,甚至……”賈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還真是蒼蠅不盯無縫蛋!這麽有膽氣,咋不直接上天呢?”
就在秦王一行趕路的空檔,在溫府掌控全局的賈琏邊用飯邊聽唐瑞等人述說着自己一天的所得。
“我偷偷回過家了,我小表哥出面安撫了一下落地的舉子,說得內容跟小溫大夫的差不多,都是鼓勵他們好好學習,三年再來的。還批評了一下鬧事的學子,說皇上他們仁義,看看這舒适的考舍,就很不該鬧事。”唐瑞開口道:“有幾個老翁都哭了起來,不過,我聽他們說,總覺得不能走,要看看傳說中的文曲星。”
“琏兄,我們找了路兄他們已經按着你說好的拟好稿件,你看一下,若是可以的話,我和小瑞邊馬上通知書坊開印。”
唐玥說完,這邊胡塗立馬就接上了:“我和小昱走訪過蓮花書院出來的老學長們。那些老油條們只揪着小昱策問中提倡農商并舉,除名又提名一事說法,絕口不提其他。不過本屆的學子倒有幾個說了些端倪之處。我先前不是包了覽君閣嗎?這蓮花書院學子雖然能借宿清北書院,但是這包廂小院我卻還沒退的,就偶爾有同窗休沐回來,結交友人。”
“說重點。”賈琏言簡意赅。
“我怕你們跟不上這思路啊。”胡塗見傅昱要開口說話,忙不疊拍拍人,示意其繼續喝湯潤嗓子,他喝口茶,道:“我們這幫學院派的書院呆久了,竟然錯過了外邊很多消息。”
賈琏他們忙着準備會試,他也忙着被武師父揍,準備武會試。這武會試時間,在文舉殿試之後,四月份開考,為得是錯開京城過多的人口。可這一屆有“文武曲星”的名頭實在太響了,導致很多人提前進京備考的。
人一多,這暗中的龌蹉事件就不斷滋生起來了。
因榜下抓婿的風氣十分盛行,故而有人便打算走“女婿黨”的路線,提前在各大寺廟裏居住,若是有幸能得前來上香的官宦小姐一二青睐,便也是極好的。
“你當大家小姐是傻子不成?”賈琏聞言,面色不由帶着絲鄙夷,“那《西廂記》也不過是窮酸的白日夢罷了。誰家閨閣小姐出門不婆子丫鬟護衛齊齊備着,一腳出八腳邁的?”
賈琏這話落下,滿桌的人齊齊看了眼司徒樂。
司徒樂優雅無比擱筷,冷哼一聲:“本宮出行,暗中有多少随扈,你們壓根不想知道。”
這飯桌上也就唐家兄弟和胡塗一對,幾乎都已經知曉他們父女是誰了,故而司徒樂開口,說話絲毫不客氣。
更何況,他眼下肚子裏火氣正大着呢!
竟然有人用她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仙人跳!
此話一落下,其他三人齊齊頭埋進飯碗裏,也就胡塗膽子頗大,頂着郡主的怒火,開口,眉眼間帶着份凝重與煞氣,道:“學生懷疑這端倪之一,恐怕便在郡主殿下您身上。”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什麽?”賈琏冷冷打斷胡塗的話語:“這點我們已經得了一二線索,正在追查了。”
胡塗掃見賈琏陰恻恻的模樣,也飛快轉移了話題,繼續道:“還有一點,值得我們特奇怪的便是京城各大賭坊的賠率單。這蜀地缙雲張望,來京城十分晚,可是人還沒來,便穩穩當當的壓在了其他頗有盛名的才子頭上。這人的确有些才學,但因他的經歷,哪怕有設計水車灌溉之功,但說句實在話,這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而且他身上還有些污名在,一下子排行第五,十分詭詐。”
胡塗開口聲音透着絲無奈:“京城這根深蒂固的勢力,得靠你們勘查一二了。”
“張望,這人身家背景先前倒是收集過。”賈琏道:“他鄉試的文章,師父也點評過,倒是有實幹之才的。”說來他的确靠着忠義親王的關系,得到了不少便利的,詳細了解過一番各省府的青年才俊。
“不過還真沒關心過這突然出現榜單之上。”賈琏邊說眉頭緊緊擰成川。他果然調查思索的還不夠全面詳細啊!得鞭笞自己繼續壯大實力,培養人手。
賈琏側眸看了眼打了個手勢的司徒樂,“這張望已經去查了。胡塗,你們等會幫着參詳一下小報內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把其他被忽悠的學子給安撫下去,最好能夠讓他們盡快返鄉。留在京城人數太多也是個禍害!”
說完,賈琏喝口湯,放下筷子,道:“你們先幫忙參詳一下小報內容,我和小溫飯後去個地方。最多一個時辰左右便會來。還有通知下去,若是有我爹的消息,立馬放個煙火!”
“好。”衆人紛紛應道。他們也是極其擔心這兩迷路的“老小孩”了。
用膳過後,司徒樂換了身衣裳,借着當今的威,狐假虎威一左一右架着鄭老禦醫進了田府。
一入田府,田夫人看眼白發蒼蒼的鄭老禦醫,當即面色露出一抹喜色,請人進屋。這鄭老可是太醫院的掌院,上皇的心腹禦醫啊!
賈琏原本思忖着讓司徒樂直接以溫幺幺身份前來,但這竟有幕後黑手下作的拿司徒樂的閨名來設計,故而便調整了計劃,借用鄭老禦醫的威名前來。
鄭老禦醫看眼躺在床榻上的田文正,瞧着人滿頭紗布的模樣,長嘆過一氣之後,便擺着名醫的架子,開口勸退田夫人等人。
“可這……”
“怎麽,夫人不信我老鄭?”鄭老禦醫沉臉:“若非上皇開恩,當今仁厚,老夫連踏都不會踏進田府一步!”
“那……那就勞煩鄭老禦醫了。”田夫人幽幽一顫,看眼病床上昏睡不信的田文正,眼裏帶着深深的憂愁,垂首帶着子女以及所有仆從離開。
鄭老禦醫診脈過後,道:“能活!”說完,紮針刺激田文正醒來。
田文正緩緩睜開眼,待适應了屋內的光線之後,還沒來得及思索在何地,入目便是一張帶着陰測測邪笑的面孔。
賈琏一手提溜着田文正坐直了身體,并且還非常好心的幫人背後塞了個抱枕,才開口,道:“田掌院,你可真夠威風的,想拿死逼誰呢?”
“別喊。”司徒樂掏出忠義親王的令牌:“田文正,你喊出一聲,本宮能立即讓你家人人頭落地,誅連十誅。”
田文正頓時眸子瞪大了一分:“你……你……”
“當今剛給我用兩天。”賈琏掏出金牌,又擰着田文正的頭往坐在一旁喝茶的鄭老禦醫方向一看:“鄭老是誰的心腹,不用爺多說吧。”
“要麽你死,要麽別給爺當這硬骨頭。”賈琏冷哼一聲:“田家自稱谏臣,滿門忠烈,你祖,你父都死在前朝大官宦柳瑾鷹犬手中,咱……”
九千歲邪笑:“我倒是挺想知道你怎麽活下來的。人人都知道這九千歲歷來都是斬殺除根的!”他要對人動手,都是送一家人團團圓圓赴黃泉路的。
田文正聞言一顫:“我田家與那閹奴不共戴天!”
“你是習慣了借着九千歲來擡自己的清名了吧?”賈琏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本發黃的魚鱗圖冊,道:“不把你皮扒下來,爺敢踏進你家大門?!”
這田文正如今六十又五,就算說被忠仆護主救出去這麽狗血的橋段,光是,這年歲也對不上!本朝成立差一年才六十年呢!前朝最後一任皇帝景帝還當了十年皇帝。他可是死在景帝篡位前。一個太監,一個被皇帝厭惡的太監,他哪怕死前權勢滔天,這人一死,勢力也比瓜分的幹幹淨淨。
說是田家原先的公子被救出去生子田文正倒也還說得通。
可出于對自己九千歲行事風格的信任,這件事自打他知曉京城鄉試的主考官是田文正,便開始擰眉糾結,暗查起來了。
他絕不相信,自己出手會留有活口。前朝末年那大名鼎鼎的谏官田家的确他搞死的。這田家還想學魏征,可自己卻是結結實實的庸官老古懂一個,還踩着宦官的臉,張口閉口閹奴,閹奴!
想當年,他有個手下,還是個有孝心的,看老妪背着個包,便攙扶一二。結果轉眼就被田禦史參了個殘害老弱百姓,還張嘴閉嘴說調戲良家婦女,沒種只能過過嘴瘾。
“田家十族全被誅殺,肯定一個不留,知道嗎?”賈琏獰笑着,将魚鱗圖冊往田文正腦袋上拍打:“打狗還要看主人!況且,田家當時是得罪了整個宦官集團。豈能有活口?!”
在一旁的司徒樂看着陡然面色陰沉無比,渾身上下透着股戾氣的賈琏,跟着身形一顫。這賈琏雖然愛用語言冷暴力逼供,但他今日兩場旁觀下來,這氣場也太……太奸邪了些。
“田文正,你當年倒是聰明的,自己一無才二無能三臉蛋又不好,就仗着自己姓個田,就敢給自己捏個曲折身世?”賈琏瞧着人抵死不認的模樣,壓根不給人說話的機會,開口直戳重點:“田清,你童養媳怎麽死的?死的時候據說還有個孩子?六個月大的?”
田文正聞言瞳孔放大,愕然的看向賈琏,“你……你……”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賈琏深藏功與名,謙遜無比的對着田文正一笑:“有什麽不可能的。田清,現在我們來聊聊,你明明這麽一個怕死重權的,又怎麽會忤逆當今的意思?可別說是上皇的,忠義親王的給你的指示。”
“說!誰給你勇氣撞柱的?”賈琏眯了眼,望着他道:“既然你自稱田家後人,那麽該知道田家怎麽死的吧?男丁個個被閹過後,才死的。小溫,幫忙點個穴。”
司徒樂眼角餘光看見賈琏抽出匕首,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賈琏這動不動就拿子跟孫來威脅人毛病哪染的。但……但誰叫是他自己選得合作者,哪怕要一鞭子抽昏當時進水的腦子,可如今也只有硬着頭皮,三從四德!
司徒樂一拳捶在正要掙紮的田文正身上,又飛快點住穴道。
賈琏拿着頭發對着匕首吹了一下,看着發絲剛觸碰到匕首刀刃便斷開了,非常滿意這效果,對着田文正介紹,道:“這匕首可是難得的,削鐵如泥。它的前任是前五公主。”
“我右手有些不穩,只好拿左手割了。”賈琏說完,倒是看眼司徒樂,非常體貼:“小溫,你回避一下吧,場面有些血腥。”
司徒樂:“…………”
司徒樂轉身的那一刻還以為賈琏只是跟先前一般吓唬吓唬,但是聽着身後狠狠倒抽口氣,以及彌漫出來的血腥味,頓時渾身一僵,轉頭看着匕首沾的血跡,下意識的兩腿一緊,恨不得伸手護着自己的寶貝兄弟。
“咳咳,讓你女孩子見血了,不好意思。”賈琏一見司徒樂那情不自禁捂的地方,倒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眼前這位……真是個如假包換的男孩子呀,着重咬着“女孩子”一詞,提醒道。
司徒樂旋即轉回腦袋,兩手捂眼,一副好怕怕的嬌弱模樣。
一見賈琏動真格的,連堂堂翰林院副院士也真眼睛一眨不眨的說剁就剁,原本作壁上觀的鄭老禦醫趕緊放下茶盞,忙不疊道:“小賈,小賈,看……看着田大人好像已經有話要說了。”
“昏過去了。”賈琏頗有經驗拿水一潑,又掐把人中,邊示意司徒樂解穴,沾着血的匕首拍拍田文正的蒼白的老臉:“田清,滋味怎麽樣?這割蛋啊,剛才不過第一刀,你清醒了割起來才爽快。可別想着告我狀了,當今可厭惡極了你這假清高。”
田文正極力的垂首看着自己的褲裆所在,牙齒上下打顫着,目光炙熱無比的看向鄭老禦醫,開口:“鄭……鄭老,求……求我!”
鄭老禦醫迎着賈琏似笑非笑的面色,長嘆息一聲:“到現在還不肯說實話。那左右不過一個死罷了。”
“平……平後有意将……将我……嫡長孫女指給二……二皇子為妻。”田文正舌頭打結着,“我……我……我跟蓮花書院還有私仇,見……見皇上這般偏……偏私,便……便打算博個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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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仇?”傅昱聽到賈琏的面無表情的轉達了田文正的話後,嘴角一抽:“就因為拒收的緣由?”
“所以說,辦書院還真是得罪人的。”賈琏感嘆一句,邊看衆人選出的小報內容,邊道:“田文正明日會親自向當今請罪。至于其他嘛,呵呵,倒是愈發證實我的猜測是對的,這平家夠能耐的。”
“不過也是,平皇後倒是能拿捏這皇子皇女的婚嫁,吊着那些想要更進一步,有野心的人家。甚至先前我的婚嫁她也橫插過一杠。”司徒樂一說,想起當時自己見到那未來郡馬的人選,只覺得萬分的惡心。
“那就跟皇上說啊!”唐瑞快人快語開口道。
“現在還沒有确切能證明平家,能定皇後罪的證據,不能一擊斃命,那麽就會給對方卷土重來的可能性。”賈琏邊說目光環視屋內的幾人,面色凝重無比道:“切忌這個消息不要再往外傳,而且往後也不要對外議論起來,免得洩了口風,讓他們提前知曉。”
唐瑞忙不疊種種點頭,其他也是面色鄭重無比。
說完正經事,賈琏又看了眼天色,問:“我爹還沒有回來嗎?”
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皆是沉默以對。
賈琏:“…………”
賈琏揉揉眉,道:“先核對完小報的內容,你們便去休息吧。明天我們還有一場仗要打!尤其是傅昱,好好養養精神,也許我們明天還要有幾場口舌之争亦或是比賽的。總得讓人心服口服,将悠悠衆口堵住!”
傅昱鄭重點點頭,“我會養精蓄銳的,明日好好迎戰。”
衆人垂首核對小報的相關內容,結果下一刻便有管家來報,神色匆匆邀請賈琏和司徒樂離開。
待走出了大堂許久,管家才壓低了聲音,道:“秦王殿下和赦大爺無意抓到一起假冒郡主殿下的事情,又在國慶寺後山發現了一座石碑,據聞碑文有些大逆不道,故而直接揪着人帶着碑進了宮中。當今宣召王爺和您二位一同進宮。”
賈琏和司徒樂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帶着提防,小心翼翼前去卧房攙扶着穿戴好的忠義親王。
忠義親王神色無比無奈,顯然是知曉了所有事情,對着一左一右的兩孩子拍拍手,安撫道:“沒事,不用愁。那兩熊孩子自帶轉危為安技能!”
“師父,就怕……”
“沒事。”忠義親王看着難得一次焦慮外表的賈琏,也不管人這外洩的情緒有幾分是為他,有多少是擔心賈赦,便自欺欺人的全部歸咎到了自己身上,寬慰道:“老六能宣我們入宮,哪怕是帶着鴻門宴的心思,恐怕也不會動手。這老六啊,嘴上倒是兇,實際行動上恐怕還沒他女兒無所畏懼,傻大膽。”
話雖然如此,但是忠義親王倒是看了眼管家,見人微不着跡的點頭,才帶着司徒樂和賈琏,一行人低調的入了宮。
三人皆是斂聲屏息的看着緊閉的乾清宮大門。忠義親王拍拍渾身緊繃,就差殺氣頓現的司徒樂,“幺幺,沒事。”
“老奴見過千歲爺,郡主殿下,琏二爺。“說道最後,花公公倒是腰板稍稍挺直了一分,一揮拂塵:“三位裏面請。”
賈琏一跨入門檻,當即眼眸掃了眼殿內衆人,目光緊緊盯着跟小叫花子一般的爹。
“琏兒!”賈赦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帶着絲埋怨,開口:“我以後不要跟秦三寶玩了,我們本來烤叫花雞吃的,結果挖到了一具屍體,好晦氣的了。”
一聽賈赦這撒嬌語調,前來的三人倒是緩緩松了口氣。
忠義親王領着賈琏和司徒樂先行對着上首的當今行禮,才開口問道:“不知皇上這般時辰宣我等前來,所謂何事?”
當今靠着椅背,一手抵着龍首,聞言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只沉沉道:“朕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需要用到我們的地方?”忠義親王裝作不知曉自己先前接到的消息,問道。
“呵。”當今翻了個白眼,直接問:“你當年怎麽沒掐死這兩禍害呢?”
忠義親王嘴角一抽,看眼其中的一個禍害,又回眸掃了眼大殿,不見那閃閃亮的光頭,心中一怔,小心翼翼道:“不知五弟現在何處?”
“父皇揪走了。”當今喝口茶,道:“賈琏,朕臨睡前接到你消息,說查出有人利用安樂行騙。這大殿上還有一例,你合并去解決吧。據你爹判斷,此乃揚州瘦馬。”
賈琏擡眸看看叉腰一臉我厲害吧的爹,又垂首看看這被扔在地面上,明顯的手腳四肢都廢掉的一男兩女,忍不住對當今行個禮,要了個詢問的機會。
這大娃,抓到人了也不會先回家說一聲。
賈赦嘿嘿笑的将過程說了一遍,略過了他跟三寶見到屍陣後,恍恍惚惚回過神來想到他們兩人“獨自”相處漏出的馬腳,廢掉三人手腳筋脈,又割破喉嚨一事。
今晚彙報屍陣一事,再一次證明了在當今跟前,傻的失憶的比較有用處!
“到國慶寺後,我們又肚子餓了,三寶拿我的發窟去換了兩只雞,我們打算吃完叫花雞,再坐車回來。真得……”賈赦委屈的指指自己腿:“我們走得好累好累的。”
賈琏耐心的聽着,邊給人擦擦有些灰仆仆的臉,聽着人繼續道:“我們本來是好心的,想着佛門重地,在國慶寺地盤殺生不好,特意遠離了一些,然後就在國慶寺後山,好大一片梅花林的地方,開始殺生。結果,你……兒子,你吃過叫花雞嗎?”
“沒有呢。”賈琏笑笑。
“我也第一次吃。”賈赦一臉真摯,還豎起一個手指頭:“味道超級不錯的!這叫花雞……”
在一旁聽聞過一遍經過的當今忍不住了,開口言簡意赅,簡單無比:“就是這兩烤叫花雞的時候,賈赦一不留神挖坑搭竈太深了,秦王又狗……”
也算給自己破了一次“劫”,當今磨牙:“秦王又鼻子太靈了,嗅到了屍臭味,這兩傻大膽的就挖挖挖的,然後終于碰到了戴內相一行,衆人一起挖挖挖的,然後又遇到了唐仵作和他媳婦一行。據聞是一起幫忙找賈赦的,這刑犬吠吠吠,他們就挖挖挖挖!”
忠義親王轉眸掃了眼賈赦,這彙報的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當今這哇哇哇的。
“一共七具屍體,據說是七星連珠鎖金童,老古的一個陣法。”當今說道最後,倒是褪去自己聽聞“案發緣由”那股煩躁之情,驟然冷靜下來:“大成之後,能用碑文上的人轉智轉運到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說完這陣法大概的用途後,當今看着似乎面色相比往日灰白一分的忠義親王,一字一頓,沉聲:“那碑文刻的生辰八字是忠義親王,你的。”
此話一出,原本渾然不知情三人皆是面色大駭。
“爹!”
賈琏瞬間想到了先前忠義親王無故喝起的湯藥,面色不自覺冒着分白,“師父,你身體……”
“我……”忠義親王聞言倒是長長籲了一口氣:“我不過幾個月的壽命了,靠着千年人參吊着才茍延殘喘活着,萬萬是沒想到自己的命還這般值錢。”
“呵。”當今眼看左手司徒樂右邊賈琏也跟着各種關心忠義親王,不由面色暗了一分,咬牙着:“忠義,你還真的的确确要覺得自己有份價值。畢竟幕後設計那人,覺得才智無雙,聰慧果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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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內,平皇後靠着床榻,靜靜坐了好半晌,手指緩緩拂過面頰。當冰涼的指尖觸碰着滾熱的淚水之際,這冷熱的觸感似乎一下子使她驚醒了一分。
收回了手,平皇後垂眸看眼自己的肚腹,哪怕夜色再漆黑一片,她也嗅得出那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味。
之前,那個孩子來得時候不好,可是這個孩子,她千萬般謀劃,給予重望,卻是就在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夜晚,悄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