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巧不成羅曼史

應是這面動靜不小,可能招來了剛路過的那體育老師,聽到有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唐善手腳麻利的跑了幾大步拐過了圍牆拐角,成功脫身。

也要撒腿跑的林敬磊左腳腕卻突然被用力抓住,起跑不成險些摔倒,他不敢大聲彪髒話,怕牆那面過來的體育老師快速确定他們的方位,他狠狠瞪着還蜷在地上握着他腳腕的人,明白這招叫魚死網破。

林敬磊可不想被體育老師拎走耽誤他去上網,只得彎腰去掰他腳腕上的那只手,掰不開就改成用力摳。

弄開兩根手指後他做好了體育老師會出現在頭上的心理準備。卻見牆上下來的只是兩個高二逃課的學長,做賊心虛之後的他站直身子,踢地上還趴着的人:“松開。”

那兩個高二男生見牆根底下如此詭異的畫面很好奇,回頭回腦看了半天才跑遠。

嚴子铮:“我好像我動不了了。”

林敬磊:“我去,他媽的想碰瓷啊,你這手上不是挺有勁麽。”

嚴子铮松開林敬磊的腳腕,手撐地慢慢支起身子:“後背很疼。”

林敬磊哼道:“關我屁事,我又沒叫你蹲在那等我砸下來。”

“我在系鞋帶!”嚴子铮低吼,“你是沒長眼睛麽,跳下來之前不會先看看牆這邊情況?”

倆人一個半趴着仰視,一個半蹲着俯視,都沒再說話。

唐善見林敬磊沒跟上,從圍牆拐角探身催促道:“磊子,快走吧!”

林敬磊招手讓唐善回來,見嚴子铮好不容易撐起一點的身子又落回去,他示意唐善:“給他弄起來,要死也別死這,太擋路。”

唐善聽話的彎腰去拽嚴子铮,屁股上卻立馬挨了一腳。

林敬磊踹完人就跑:“我他媽讓你一個人先跑!”

唐善被毫無防備的一踹,失去重心摔跪下去,雙膝正中嚴子铮後背,他連忙站起:“呀呀呀,對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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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子铮擡起頭只看到個匆忙跑遠的身影,後背又被唐善這一跪,變本加厲的痛感襲來,讓他緊鎖了眉。

林敬磊平時零花錢不少,但他從來舍不得花,這是唐善十幾年來看在眼裏罵在心裏的,這小子隔三差五就蹭他的,吃飯蹭,上網蹭,零食蹭,久而久之,林敬磊蹭習慣了,而他也被蹭習慣了。

“磊子,你說嚴子铮不是真不行了吧。”

唐善平時咋咋呼呼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大部分都是虛張聲勢,膽小的時候居多,從小到大,怕這怕那,每次幹完壞事最先問類似于沒事吧這種愚蠢問題的都是他。林敬磊習以為常,不走心的回應:“愛咋咋地,怕個屁。”

倆人到了常去的那家網吧門口,還沒等進去,林敬磊兜裏的手機就瘋狂震動。他掏出來查看,漂亮的一雙眼眯了起來:“卧槽,是林校長。”

“那怎麽辦,”唐善慫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林敬磊拒接電話後打開了幾分鐘前收到的未讀信息,是司美琪發來的:元哥把你們告訴瘋子了,速歸。

他看看唐善後繼續往網吧裏走:“要回你回。”

唐善跟上去,嘿嘿笑:“不都說了請你上網了麽。”

這倆人早就摸清了所有一中附近網吧的情況,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完全按規矩辦事禁止未成年害怕被罰款的,一種是可以渾水摸魚只為掙錢不怕交罰款的。

這家網吧名叫極光,在這一片算是環境和網速都排在前面并且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高中生混進去的,老板是個年輕女人,來上網的都叫她子瓊姐。

林敬磊和唐善算是常客了,來了後什麽都不用說,章子瓊就會扔給他們兩張寫着身份證號的紙條,示意他們進去挨着後門那邊坐。

臨近後門的區域有大約幾十臺機器,基本在這玩的都是附近的初高中生,是為了民警來查是否有未成年上網時能夠快速逃跑的。這只是潛在的一種說辭,起碼到現在林敬磊和唐善都還沒遇到過那種兵荒馬亂的時候。

他們選了兩臺連座的機器,剛要入座就看到了斜對面幾米遠的地方有個熟悉的欠揍身影。

癱坐在椅子上帶着耳麥的少年叼着半根煙,穿着雙拖鞋,纏着紗布的右腳搭在小板凳上,整個人盯着屏幕罵罵咧咧的。

唐善嘟囔着:“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林敬磊抽出椅子坐下,“來上網的當然要上網。”

由兆宇聽見這面有動靜擡眼看了過來,見是兩個該死的熟人,只是多看了兩眼就回歸到游戲裏。

嚴子铮因後背不舒服只得又費勁的翻回牆裏,再慢悠悠回到班級。

那天的最後一節自習課時他起身出門去樓下高一九班找人。

敲門後屋裏有女生興奮輕笑的聲音,被帥哥叫出去的那女孩卻并沒表現的多有優越感,她邁出門口:“是你啊。”

嚴子铮靠在牆上看着馬良麗:“找你有點事。”

“什麽事。”

“我晚上放學有事不能去接小晴,你能幫我去接她嗎?”

“可以,”馬良麗想了想補充道,“不過我可不是為了幫你,我是為了小晴的安全。”

嚴子铮點點頭轉身走,身後傳來帶着抱怨的聲音。

“你都不會說聲謝謝?”

嚴子铮回身:“他叫林敬磊。”

馬良麗笑了,語氣輕快:“算你懂我!”

放學鈴聲響之前,鄒景再次回班确認由兆宇是否出現,眼見為實後,他回辦公室簡單的收拾了東西準備下班。

辦公室一同事在他出門前問道:“鄒老師,你真打算去找?”

鄒景點點頭:“如果地址是對的話。”

走在放學的人流裏,不時有學生向他問好,鄒景都一一應下來。出校門走了二百米左右到達他的住處,是在一個小吃店的二樓。但他沒有回去,而是繼續走。

鄒景是按着新生入學時填寫的家庭住址找到由兆宇家的。

他站定在那棟獨立門院的二層樓前時,正逢開出來輛黑色轎車,一臉疑惑的中年男人從車窗探頭:“你找誰?”

由剛經營着一家煤礦開采公司,是個暴發戶,沒什麽文化,但對有文化的人特敬佩,一聽來人是他兒子的班主任,立馬下車,滿臉堆笑打開了大門,禮貌客氣的側身道:“老師,快進來。”

在一中斜對面坐50路公交,經六站到第四人民醫院站牌下車,通天橋過馬路,從路口的銀行右拐,直走一百米就是他家住的小區,這條路嚴子铮曾跟他媽走了無數次。

自從兩年前他媽去世後,他爸開始天天酗酒,發生醫療事故丢了醫生的工作,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對他們兄妹拳腳相加。

嚴子铮第一次擡手擋住他爸的拳頭是在中考結束的那天晚上,他将他爸推了個趔趄便收拾東西帶着妹妹連夜去了爺爺家。

這是他從那時離開後第一次回來,快有兩個月了,完全錯過了小區綠化帶裏大片紫丁香的花期。

他進了單元門靠着牆站了一小會兒才從斜背着的書包裏掏出鑰匙,一次邁兩個臺階的上樓。

502門口堆着太多垃圾,他用腳踢開那幾個擋路的空啤酒罐,金屬瓶身撞擊的聲音在安靜樓道裏擴出回響。

鑰匙只轉了一圈門就打開,說明家裏有人,或者,是他爸出門沒有加鎖。

是第一種,嚴子铮打開門就看到了沙發上蜷着的人,不知是睡着還是沒睡着,臉上壓着胳膊,屋裏有濃濃酒氣和什麽東西發黴的味道。

少年故意弄大的關門聲讓沙發上的男人拿下胳膊看過來,他頭發沒有打理,胡子也沒有刮,臉色黯然,嘴唇沒怎麽動卻發出了清晰聲音:“還知道回來。”

嚴子铮看了看亂七八糟的屋裏,沒有出聲,将口袋裏的信封掏出來上前兩步扔在了茶幾上。

男人叫住轉身要走的少年:“什麽東西。”

嚴子铮沒回頭,手已經去壓門把手,話語裏沒有溫度:“我們不需要你的錢。”

嚴司峻笑了,翻了個身面向沙發背:“我什麽時候給過你們錢了。”

少年身子僵住,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幾秒鐘,突然轉身走回來将信封抓起握在手裏,依然用摔門來宣告離開。

由兆宇是按着平時放學的點從網吧下機到學校門口坐校車回去的,他就是為了讓他回家的時間看起來正常。

他是打死也沒想到,他一瘸一拐剛進客廳就看到了他家沙發上坐着的鄒景,這老師竟然因為他逃一天學就來他家了,原本哼着小曲拎着書包吃着雪糕的他直接如被點穴般定在那。

由剛大老粗一個,管教孩子基本靠打,見不争氣的兒子回來,起身就要去揍。

“小兔崽子你去哪了!敢給我逃學!”

要是在平時由兆宇還是可以靈活躲開的,但他現在腳上有傷,他閉着眼縮着脖等着他爸的巴掌落下來。

可他沒等到,慢慢睜開眼查看,是鄒景攔在了他跟他爸之間。

“由先生,有話好好說,打罵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呸,要是他爸不在場,由兆宇真的會将嘴裏還沒咽下去的雪糕湯吐在這多管閑事來他家告狀的老師臉上。他長這麽大,所有教過他的班主任哪個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他不予管理,這樣找上門瞎他媽敬業的還是頭一個,還是個男老師,怎麽比女老師還事媽。

由剛很生氣,奈何被老師拉架,他也就暫時作罷,狠狠的瞪兒子一眼後坐下來接着跟老師說話。

想三十六計走為上的由兆宇剛轉身要上樓就被他爸吼住了。

“你去哪!”

由兆宇慢慢回身,大氣不敢喘地指了指樓上:“我......我回房間。”

“回什麽房間,給我過來一起聽着!”

得,由兆宇認了,誰讓他是兒子發話的是他老子。當初填寫新生信息表時他留的家裏電話號和他爸手機號都是假的,家庭住址之所以寫真的那是因為他根本想不到老師能找到家來,真是大意了。

書包扔在地板上,還剩兩口的雪糕投進垃圾桶,再将自己重重抛在沙發上,由兆宇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鄒景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學生,又看看對面的學生家長,笑了笑:“其實我來沒別的事,我就是怕孩子沒去上學是發生了什麽意外,看到他是安全的就好。”

滿嘴屁話,由兆宇斜眼掃了眼班主任,像背臺詞一樣不輕不重的哼着:“謝謝老師,我以後一定按時上下學,保證不讓您再操心。”

由剛接過話:“我平時忙很少管他,讓老師費心了,我們家由兆宇要是在學校闖了什麽禍您千萬別瞞着,告訴我,我收拾他。”

由兆宇聽他爸這麽一說,心裏一緊,真怕這傻逼老師把他開學不到兩個月來多次逃課打架的事都悉數奉告,他也跟他爸一樣在等着鄒景說話。

鄒景片刻遲疑後搖頭:“沒,他目前表現挺好的,以後要是犯事的話,我再通知您。”

由剛立馬笑了,連連點頭:“好好好。”

二十分鐘後,鄒景婉拒了由剛想要一起吃個晚飯的盛情邀請起身離開,由兆宇聽他爸的囑咐,将客人送到大門外。

鄒景走出大門口後停下來回身:“回去吧。”

由兆宇一手插進褲兜,滿臉不屑:“別以為不完全揭發我我就會記得你的好,更別指望能感化我。”

“我不說只是怕你挨打。”

由兆宇哼笑:“我爸管我是天經地義,打死我也不關你個外人的事。”

鄒景對這孩子的想法不太懂,沒多說,轉身繼續走,身後人在帶着讓他很不舒服的語氣說話。

“老師您路上千萬注意安全,這附近私家車多,不講理的人也多。”

自從挂了林校長那個電話,林敬磊就知道回家得挨罵,他在他舅書房站了半小時剛出來,門都還沒帶上,唐善媽就打來了電話。

“敬磊,唐善跟你在一塊嗎?他放學到現在還沒回家,手機還沒電關機了。”

唐善最近在跟幾個志同道合的社會小青年玩音樂,不敢讓家裏知道,電話肯定是特意關的。林敬磊回道:“阿姨,唐善跟我在一塊呢,晚飯在這吃了,您別擔心,他可能晚點回去。”

林國棟推開門将剛挂電話的小子拎住:“唐善在這嗎?你現在撒謊特自然是不是?我最後強調一遍,你要是再惹禍,我就讓你媽來把你接走!”

林敬磊聽後咬咬嘴唇,用力掙開他舅的手,鞋都沒換就跑出了門,關門前他聽見他舅媽埋怨他舅。

“你跟他說那種話幹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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