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傷害的交集
打了這麽多年架,林敬磊還真是頭一回自己喊停,不是他招架不住了,而是唐善那傻逼竟帶頭把好好的單挑給改成了多對一的圈踢,言而無信是比打輸了還丢人的事,不能再繼續下去。
下了一個周末的雨,到了周一早上都沒停,林敬磊放棄騎單車改成坐校車。他們一中的校車二十分鐘一趟,跟林泰他們十六中的是同樣時間間隔,哥倆吃完早飯下樓後站在小區路口撐着傘等車。
林泰運氣好,沒兩分鐘就上了車,而且還有座位,坐在車裏隔着車窗跟他哥臭顯擺着。
很快的,一輛黑色轎車從身後小區緩緩開出來,開車的人不停的按喇叭,林敬磊聽得不耐煩,在傘下沖車裏人擺手:“我不坐!我坐校車!”
林國棟看看表後皺眉道:“坐校車就遲到了,上來。”
林敬磊才不想坐林校長的車,他怕被墨跡死在路上,更何況他都不想去上學,遲到算個屁啊。
那車消失沒一會兒就來了班校車,意料之中的人擠人,林敬磊收了傘跑去前門,那司機師傅沒給開門,比劃着讓他去後門。
林敬磊罵罵咧咧的只得從後門擠上去,抖落着頭上水珠,一擡頭,他就看到了跟他隔着個女生站在過道裏的嚴子铮。
上次在校車上這倆人遇見還是來一中的開學第一天,因林泰的事他們架也打了氣也出了,雖還都看不上眼,但還不至于再動手。彼此不動聲色的和平了一路,然而在排隊下車時,林敬磊被後面的擁擠聳了一下沒穩住身子,手中還剩一半的手抓餅重重怼在了嚴子铮幹淨板正的襯衫上,嚴子铮回手就是一肘掄在了林敬磊胸前。
林敬磊對于嚴子铮明顯誤會他是故意的并不會去解釋,他本着你打我我就得打回去的原則還了手。于是這兩個來報道的高一新生大門都還沒進就打在了一起,是被幾個同一趟校車的高二學長快速拉開的。
其實中考前期林敬磊和嚴子铮就認識了。
林泰喜歡的一同班女生趁着畢業季跟嚴學長表了白,林泰沉不住氣叫上兩個朋友把嚴子铮給堵了,本想口頭上恐吓,然而不知怎的就挨了打。
林敬磊知道他那書呆子表弟被人打了後就找了過去,在十六中大門口和嚴子铮一夥打了起來,過節從那時就結下了,一重重越來越深,看到對方,他們都想先上去踹兩腳再說。
嚴子铮也看到了上車的林敬磊,那人在往後面擠着,到他跟前時很不客氣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讓一讓。”
嚴子铮并沒側身讓林敬磊過去,而是目視前方的開口:“以多欺少有什麽可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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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磊明白嚴子铮說的是周五晚上打架的事,他自知理虧卻也不肯讓半分,哼道:“未參與的人沒資格評價。”
嚴子铮回收視線落在了林敬磊臉上,還沒等說話,車子急剎車,慣性的作用下他身子前傾跟面對面的林敬磊撞了個滿懷。
林敬磊也是沒站穩,緊急情況下抓住了嚴子铮胳膊,突發狀況尋求支點的兩人就那樣在擁擠車廂裏來了個密不可分。而後又像觸電一樣紛紛後退閃開,都是滿臉萬分嫌棄的神情。
嚴子铮在車子平穩後邊狠擦胳膊上被林敬磊抓握的地方邊一點點擠到了車廂最後面去。
林敬磊更是跟躲瘟疫一樣拼了命的往車廂前面擠,他的移動蠻橫不講理,途中驚起無數埋怨。
周一是最讓人絕望的日子,林敬磊不喜歡一周的開始,到了學校下車後明明沒兩分鐘就要上課,可他還是走的很慢。
進了校門後有一女生如風般的從後面跑來并減速在他身邊。
“嘿!上次還鑰匙時忘告訴你我的名字了。”
林敬磊掃了眼快速走着超過他的嚴子铮,不冷不淡道:“跟我有關系麽。”
女生充耳不聞,繼續道:“我叫鄭巧音,高一二班的。”
嚴子铮斜跨着書包走在前面,對林敬磊這種無賴僞君子還有女生糾纏表示嗤之以鼻。
一路進了教學樓,上到二層,在穿過長長走廊時,上課鈴就響了。他依然邁着穩穩步子絲毫不着急地走着,到了他們班門口,他邁進屋裏,鈴聲正好停。
講臺上站着的是語文老師,十八班的班主任,叫喬鳳梓,私下裏學生們都叫她喬瘋子,這兩個不太和的兄弟班難得在這方面達成了一致。
嚴子铮的座位本來是在最後排,班主任發現他總和同是最後排的由兆宇說話後就把兩個人分開了,一個在最前一個在最後。
在座位坐好後,嚴子铮并沒跟班裏其他同學一樣聽老師的口令拿出書翻到多少頁,而是回頭去看北行最後排的單人桌,由兆宇的座位空着,不知是還沒來還是不來了。想發個短信問一聲,又想起由兆宇手機被班主任沒收了,只好作罷。
嚴子铮是看起來上進正派偏偏骨子裏有股不良氣質的男生,精短的板寸頭,棱角分明的臉,是那種讓人覺得帥哥才配留板寸的真是寫照。
他總是能将校服穿的幹淨利落,盡管不學習,但他的桌面和書桌堂也必然是整潔的。他的每本書每支筆都如同他的所有其他物品,都歸類清楚,并且有固定位置,亂一點就要收拾好,極其不喜歡別人碰屬于他的東西,哪怕一塊橡皮都不行,除非得到他允許,否則後果很嚴重。
在清理了幾包零食和疊成複雜形狀的信紙後,嚴子铮将書包拉好拉鎖放進桌堂裏,擡頭看了眼正滔滔不絕的老師,随便抽出本書鋪在了桌上。
第一高級中學,簡稱一中。全高一年組共有十八個班,按照正常招生分數線考進來的公費生有九百人,以每個班級五十人的規格分配在十八個班。而屬于教職工子女的關系生,人才外流降分數線收的補錄生和以錢買分的自費生有二百多人,是随機插在後十個普通班的。
嚴子铮曾對這裏避而遠之,認為這裏晦氣,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這裏。
粉筆滑走在黑板上,白色筆灰簌簌落下,有些許飄落在他桌上,聽到門口腳步聲,他還以為是來遲的由兆宇,扭頭去看,卻是路過的林敬磊。
他厭煩的低罵了聲後收回視線。
鄒景上午沒課,趕上雨天他新租的房子又漏了一晚上雨。他是向主任請了假處理完才來的,連辦公室都沒回先是回了班級。
出現在十七班前門口的他還拎着把滴水的傘,探身向屋裏看了看,鎖定了那個空着的座位,他沒好意思打斷講臺上正講課的物理老師,彎腰低頭問門口的同學由兆宇今天來沒來。
得到否定答案後,他點點頭,消失在了門口。
這是鄒景在一中任教的第四年,他剛成功送走一屆學生,本想歇兩年,但有幾個女老師集體請了産假導致全校教職工緊張,他就又連着帶了個班。
當班主任很熬心血,除了要負責好他所教課程外還要顧全班級學生的身心發展和思想健康。像由兆宇這樣不學習偏喜歡做些破壞規矩的不省心學生他并不陌生。那小子開學以來,打架,逃課是常事,但曠課還是頭一回,涉及到學生的生命安全他不能坐視不理。
他回到辦公室從抽屜裏翻出手寫電話薄,找到了由兆宇家裏的電話號碼。
電話打過去後很快被一女人接起,在他詢問由兆宇為什麽沒來上學後,對方告訴他打錯了,核對後再次打過去,電話直接就被挂掉了,再打,無人接聽。
鄒景又回到班裏,喧鬧課間滿地瘋鬧的同學在看到他後有一瞬的收斂。他敲敲講桌旁的桌子,迫使那正坐在椅子上彎腰系鞋帶的嚴子铮坐直身子擡起了頭。
少年眼裏不驚不慌,直直的看他。
鄒景開了口:“知不知道由兆宇沒來上學是怎麽回事。”
嚴子铮收回視線繼續系着鞋帶:“不知道。”
“他家電話號碼你知道嗎?”
“不知道。”
唐善從後門進來一腳踹在林敬磊桌腿上,聒噪的很:“磊子磊子磊子。”
林敬磊沒睡覺,他在趴着玩手機,被唐善突然驚吓弄得十分不爽,啧了聲後瞪半趴在他桌上的人:“哪涼快哪呆着去。”
“我聽說由兆宇今天沒來上學,”唐善一笑嘴巴有些歪,“你說他是不是真被咱們打瘸了,走不了路了。”
林敬磊哼道:“瘸了好,叫他瞎嘚瑟。”
“大家都安靜下,”白修元邊拍講桌邊大聲喊道,“我說個事!”
白修元校服裏面穿了件很爺們的T恤,利落的短發露出飽滿額頭,站在那說話時薄唇一張一合,莫名給人種清爽的帥酷感覺。
“是這樣,紅色文化月高一組有個合唱比賽需要每班都參與,誰有好聽的适合合唱的紅色歌曲推薦,現在就報到文藝委員那裏。”
唐善瞬間興奮,嚷嚷着竄到了前面去:“我知道!”
在唱歌方面,林敬磊對唐善是心服口服的,這小子從小到大對唱歌的熱情始終有增無減,雖然平時總是哼哼唧唧的瞎唱,但一認真起來那簡直就是開口跪系列,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各種歌唱比賽榮譽證書可不是碰運氣來的,絕對是靠實力。
然而那個文靜的文藝委員直接就pass掉了唐善的提議,這讓唐善很郁悶,先前的積極性受到打擊,整個人蔫蔫的坐回座位裏。
對學校組織的這種破事,林敬磊從來懶得理,但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在吵鬧中走到唐善座位旁,彎腰道:“你推薦的啥歌告訴我,我幫你搞定,你請我上網,怎麽樣。”
唐善撇嘴:“憑你能搞定?”
“就說行不行。”
“行。”
林敬磊聽後從過道裏擠去了前面,到文藝委員桌前後蹲下身仰頭看忙着在本上登記同學推薦曲目的女生,他打了個響指:“我來推薦首歌。”
唐善雖然聽不見林敬磊一臉笑意地跟文藝委員說了什麽,但他看的清楚,林敬磊沒兩句話功夫那女生就果斷地點了頭。
“卧槽,你是怎麽做到的?”他扯要走回座位的林敬磊。
林敬磊抽回手嘴角勾起眨了眨右眼:“犧牲色相。”
唐善聳聳肩:“說話算話,我放學請你上網。”
林敬磊回到座位從椅子上拽過外套邊往門外走邊沖唐善打響指:“等什麽放學,現在就走。”
白修元見後門口有兩個人要走,伴随着上課鈴她大步追了出去,把人叫住後勾勾手:“回來。”
林敬磊不屑的回頭看了眼,而後将外套搭上肩繼續走,唐善遲疑了下,看看白修元又看看林敬磊,最後選擇跟上了林敬磊。
嚴子铮聽不進去課便想去由兆宇家看看,他只聽由兆宇那天在電話裏說被打了,沒問被打成什麽樣,他倒是希望那人是躲在哪玩而并不是在家養傷。
外面已經雨過天晴,嚴子铮離開教室出了教學樓就直奔學校後牆,他鑽進小樹林,助跑後長腿蹬着牆體爬了上去,随後身子輕松一躍,平穩落地。
今天他腳上穿的這雙運動鞋的鞋帶也不知是質地太滑還是他系的不夠緊,左腳鞋帶又散開了。
他原地半蹲開始系鞋帶。忽聽牆內有腳步聲逼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天降重物砸在了他身上,直接将他踩踏的趴在了地上。
林敬磊完全沒想到牆這邊會有人,他跟唐善回頭回腦的在查看他們有沒有被路過的體育老師發現,看都沒看就跳了過來,此時仰躺在地上的他衣褲蹭的都是濕漉漉的泥土,他罵道:“媽的怎麽回事啊!”
跟在林敬磊後面的唐善還蹲在牆上沒跳,看着與大地親密接觸的林敬磊後他笑出聲:“磊子你真他媽是太寸了。”
倆人齊刷刷去看栽在一旁的人,是嚴子铮。
林敬磊爬起來拍着身上根本拍不掉的土,哼笑:“我還以為誰呢,是隔壁嚴同學啊。”
“磊子,”唐善覺出了不正常,“他……他好像不動了。”
林敬磊湊過去用腳碰碰趴在那的人:“喂,死了?”
嚴子铮的沒回應讓林敬磊有那麽一瞬間緊張,牆體這麽高,被一百三十多斤的他垂直下落砸了個正着,不會真砸死了吧。
唐善從牆上跳下來:“咋辦咋辦咋辦。”
林敬磊故作鎮定:“慌什麽。”
他兩只手抓住地上趴着的人肩膀,想将其翻過來查看。
“別亂動,叫救護車吧。”唐善提醒道。
嚴子铮忍着後背的疼痛拍開了林敬磊的手,睜開的眼怒氣洩露:“拿開你的髒手。”